郑礼见了他,很有些孩子气的高兴。张口要叫,却又怕他有顾及,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半天没出声。
段青竹便笑,拍拍他手背:“小公子叫我什么都好。”
郑礼便垂了眸子,小小声喊他:“十三……”
段青竹应了声,他便复又高兴起来,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往出走:“我就知道你是很厉害的人!我在北境的时候听他们说到太傅,我就猜到是你,果然没错!”
段青竹凤眸含着笑,问他:“小公子在北境过得可好?”
“是好的。”郑礼答,“军营里的人都待我很好。我还学了医术,现在是很好的大夫。”
他看段青竹惊讶地看过来,忽然又想起什么,拉着手凑近了些,悄悄道:“王爷和我说你们在一起啦,是真的不。”
段青竹好几年没有过这种跳跃式的对话,怔了一下,慢了半拍才答:“是。”
郑礼便做一副老成的样子点点头,也拍了拍他手背:“很好的。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首成约!”
段青竹笑着谢过他,又邀他回府去,大家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郑礼在北境还有事做,只留了一晚便需回去。
段青竹头天晚上给他备好了马和护卫,又在萧道坤无奈的目光中收拾了一袋子衣食细软,都给他带上。
次日清晨,段青竹把人送到西城门外,看着郑礼红着眼睛上了马,心里头放不下,拉着手千叮咛万嘱咐,生怕郑礼路上吃了亏、受了寒。依依不舍的样子给萧道坤看得陈醋翻了好几坛。
郑礼心里也舍不得,段青竹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等到他把该说的都说尽了,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同他们道别。
段青竹便松了手,仍是拍拍他:“要好好的,注意身体。”
郑礼抹了把眼泪,点头:“我会的,你们也要好好的。”
萧道坤受不了他们俩的黏糊劲儿,把段青竹搂到怀里,对郑礼道“好了,快去吧。颜墨安还在等你。”
郑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去了老远还要回头用力挥手,喊道:“明年我们一起回来看你们!”
段青竹大声应他,应完了反应过来,扭头看萧道坤,皱眉道:“什么颜墨安?”
萧道坤揉了揉他发顶:“颜家的小子,功夫不差,思维也活络,挺不错的。”
“唔。”段青竹含糊不清地应,目送郑礼离开,眼看那身影已然成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狐疑地看萧道坤,“颜家二公子,我听说过,不是个好相与的……郑礼怎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
想了想,又道:“你说郑礼会不会吃亏?”
萧道坤颇为无奈把人裹在袍子带上马车回府,口中敷衍:“他吃哪门子亏,颜墨安哪能让他吃了亏去。”
“可是……”
“没有可是。”萧道坤狠狠揉了一把他的细腰,惹得怀里的人一声低吟,“我忧国忧民的段大人,你有操心他的功夫不如操心操心我,嗯?”
第26章
那日宫变之后,皇帝下旨暂且将宜妃软禁宫中。
蘅芜宫被忽尔汗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当时宫中众人各有各的忙活,也来不及给她一个罪妇收拾出个新殿去。宫正司琢磨着周氏这回多半是彻底失势,在哪儿待着不是软禁,干脆大手一挥,把宜妃安置在了冷宫。
宜妃也没什么表示,平静地住进去。只是在宫人重新合拢冷宫的大门时回头,顺着门缝往外瞧了一眼。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这困了她一生的宫道了。
就这么无波无澜地住了几日。这日宜妃正坐在院子里看云,余光瞟见冷宫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几个内侍向她走过来,为首一人手里端了个托盘,上头似是放了些东西。
不过是一杯毒酒、一尺白绫。宜妃想。
她表情平平,没什么意外。
内侍来到她面前站定,宣过旨,她便随手去拿那杯毒酒。
手尚未碰到杯身,她打眼扫过托盘里的东西,顿了顿。
托盘里有三样东西:毒酒、白绫,和一把匕首。
匕首刀刃锋利、做工精致,却不似寻常匕首那般大,女子握上刚好。刀把上还刻了个小字,王字旁一个英。
是她的小字。
她愣住了。
这是十年前被她送给皇帝的、她贴身匕首。
她与皇帝自小相识,感情深厚,算作青梅竹马。十年前皇帝尚未登基,一腔热血地同淮安王高调革新。他们想要推行的政策触碰了老氏族的利益,父亲知道后,便游说她作为皇帝的枕边人给家族传递消息。百般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族。出于愧疚,或是怕皇帝真出事,她把自己十几年未曾离身的匕首送给他。
这年,皇帝的势力被尽数打压,支持革新的朝臣死了一波又一波,菜市口血流成河。皇帝与她,恩断义绝。
纤纤玉手转了个方向,弃了酒杯,反手握住刀柄。
宜妃在掌中摩挲着刀柄上的小字,闭上眼,缓缓笑了。
只是来不及再看他一眼了。
我的爱人,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愿你为之献出全部身心的大魏,昌盛繁荣。
她再没有迟疑,抬手一刀狠狠扎入自己脖颈血管。
来宣旨的内侍被她挥刀的动作吓了一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这个深宫妇人。
宜妃没有拔刀,血就不曾喷涌出来,只是有一少部分顺着脖颈流进深色的里衣。她表面上看上去仍旧是干干净净的。
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左右两难、苦苦挣扎了二十年的女子此刻是带着笑意的。她脖子上,精巧的匕首上有个“瑛”字在阳光下闪烁。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家族的傀儡、大魏的贵妃。
她只是周瑛。
距冷宫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小楼。
小楼比冷宫略高出些许,建造时本是做哨岗,监视冷宫的废妃行动所用。后来因为皇帝觉得消耗人力,而关进冷宫的人又非疯即痴、没必要特意盯梢,便下令废弃了。
这座废弃的小楼,今日迎来了几年中唯一一个访客。
皇帝站在栏旁,安静地看着冷宫里,他的爱人握住那把被他摔过、砸过,又爱惜地日日贴身保存过的匕首,狠狠扎进自己的脖颈。
他站在那里,看她的尸体被宫人抬走,看冷宫又恢复往日的寂静。他久久地站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皇帝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把被自己发狠时刺破的掌心掩在宽大的皇袍中,缓步走下小楼。
身后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跟上他,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依陛下看,周氏……以贵妃礼葬么?”
皇帝猛地顿住脚步,吓得说话的内侍立刻跪倒在地。
半晌,皇帝像是才回过神,低声道:“不了。阿瑛不喜被拘着,这次便由她吧。”
段府。
段青竹才用过饭,门房便来传说沈大人请见。
现下沈爻被调任到新地方,诸事不上手,再加上他是周阁老私生子的身份,一时间掣肘颇多,忙的脚底打转,段青竹自打宫变那日便再没见着他。
如今人来了,想来是安顿得差不多了,自然是要快快请进。
门房下去通传,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沈爻就进来了,八面玲珑个人,如今进了段府连句场面话也没有,大爷似的往那一站,嫌弃道:“两位起得可真够晚的。”
这件事萧道坤理亏,遂没接话。他不动声色地把段青竹往怀里揣了揣,那意思有话快说我们这还忙着。
段青竹给他倒了杯茶,往前推了推,煞有其事道:“沈大人见笑,是我们手头事办完,懒惰了。我听闻川蜀那边因着赋税改动不少细则都要重改,不知沈大人的文书都批完没有?”
沈爻现在在户部人微言轻,消息不如段青竹灵通。他来之前刚把手头的文书批完,这下又听说来了新的,顿时眼前一黑。
再抬头,瞧见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就心烦,遂转身抬脚就往出走。
段青竹乐不可支,倒在萧道坤怀里,瞧沈爻往练武场的方向去,喊道:“走反啦!楚钺在东屋!”
沈爻到的时候,楚钺正坐在东屋里看书。
人刚进院楚钺就感觉到了,抬眼看见是他,赶忙放了书迎上来:“忙完了?”
沈爻苦着张脸往他怀里倒:“本是完了的,结果见了小青竹又被安排满了。我就不该见他。”
“过了这阵子,你稍微做出点成绩陛下就有由头提你上去,那些人自然不敢再为难你。”楚钺隔着衣物摸了摸怀里的人,觉得是累瘦了些,暗自心疼却不轻易显露,只道,“如今段大人身为太傅,你也莫要总直呼其名,他不在意,总有听进心里的人,到时候再参你一个作风轻浮的罪名,这当口儿上有你受的。”
沈爻委屈得瘪嘴,半真半假地吸鼻子:“你也说我不好。我这些天……我这些天就是过街老鼠,人喊人打不算,分给我处理的文书能堆成山,哪儿是一两天能做完的!”
他本是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儿,结果说着说着,竟是真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桃花眼里染了水光,潋滟地去瞪楚钺:“这七年,你也没有给过我一次好脸色看!我在周阁老身边忍辱负重、步步维艰,本就够艰难的了,感情还这般坎坷。好不容易喜欢个人还对我弃如敝履!我这些天这么累,你也不去找我。我旁边的令史,他娘子一日里两次去送水送饭!我,我还被罚了俸禄,我也没钱。我……”
他颠三倒四地,说得楚钺心软成一片,尤其是听他说“好不容易喜欢个人”的时候,简直觉得就算是让自己把心剖出来拱手奉上他也愿意。
楚钺怜惜地亲他,笨嘴拙舌的,来回来去也只会说些“是我的错”、“我不好”之类的话。半天也哄不好,楚钺一着急,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回屋放在自己榻上。
“?”
沈爻哽咽得有点缺氧,脑子发懵,漫无边际地想怎么这就上床了?这么着急的么?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很诚实地去解自己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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