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又像狗皮膏药似地黏上来,到底什么意思?
这人到底是真单纯还是深藏不露?
见聂云汉不爽似地微微眯起了眼,卓应闲补充道:“关千户是为国死命的大英雄,我也想去坟前祭拜,以示敬意,并非疑你。”
聂云汉仰着头,垂着眼皮打量他,片刻后促狭道:“疑我也没关系,阿闲你不必多虑,我可飞不出你铁鹤卫的手掌心。”
城中大道宽阔,往来车马俱多,不便策马狂奔,他们二人缓缓而行,卓应闲更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风物。
先前在小吃摊便领略过城中部分风光,这到了城北,热闹尤甚。
只见道路两旁商户、摊贩众多,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并不像此前想象中的边关城池那般颓败凄凉,甚至连路边乞丐都少见。
聂云汉看着他兴致盎然的目光,问道:“阿闲是第一次来棠舟府?”
“嗯,与我想象相去甚远。”卓应闲感叹,“边关城市如此兴旺,是件好事。如果大曜都能跟邻国和平相处,国泰民安,想必百姓更会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你们远在京城吃香喝辣,竟也会担心边关百姓过得不好?”聂云汉反问道。
卓应闲看他一眼:“大丈夫自当关心家国天下。”
“这话过于冠冕堂皇,汉哥不信。”
“爱信不信。”
聂云汉看着他绷得一本正经的小脸,深窝眼里盛满笑意:“阿闲,你当差多久了?这么年轻便做到镇抚使,出身一定不错,不知令尊做的什么官?你这年纪,娶妻不曾?未曾娶妻的话,至少也有收了房的妾室吧?膝下可有儿女?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卓应闲:“……”
“聂兄问得太多了。”他冷冷回道。
聂云汉委屈巴巴:“我的情况你都了解,可我对你一无所知,未免太不公平。”
“世事本就不公,你且受着罢。”卓应闲以牙还牙。
“我已受了两年,简直快爱上了!”聂云汉意味深长道,他偏头看了眼对方,“我们大头兵贱命一条,被人欺负也只能抱怨两句,阿闲你这锦绣堆里长大的人,怎会如此愤世嫉俗?莫非也曾有过什么经历?”
卓应闲脑门青筋暴跳,攥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聂云汉见他抿唇不语,已有怒意,便也见好就收,没再多说什么。
接着他们很快出了城门,两人纵马狂奔,相安无事。
棠舟府位于大曜和独峪的边境,是重要的边防军屯,紧挨军屯的还有部分民屯,大多是当地的老百姓。出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看到大片开垦出来的农田,不远处则是一排排低矮的民房。
不久后他们抵达一处葱翠山间,山上松柏重重,各种石碑、木碑甚至无碑的坟头星星点点散落其间,看起来是个天然的坟场,比乱葬岗显得稍微归置了一点——只是没有横七竖八乱躺的尸体罢了。
进了山间不久,两人便下了马,向山林深处走去。
林中静谧,只间或有飞鸟与虫豸的叫声,天色渐晚,黯淡的阳光穿透树影洒落地面,落下斑驳的阴影,使得周遭气氛略显压抑。
步行数十丈,翻过一座小坡,便见坡下有座孤坟,有四人站在坟前,姿态悲怆,正是左横秋、万里风、戴雁声与向羽书。
左横秋耳力灵敏,回头张望,看见聂云汉和卓应闲,冲他们挥手。
聂云汉告诉卓应闲,因为关山一案没有定论,所以只能将他葬在这里。此处也只是个衣冠冢,将来朝廷恢复关山清名,大伙儿定会将他迁至忠烈墓园,风光大葬。
为国殒命的英雄不该有此对待,聂云汉不在乎自身得失,只求朝廷能给义父一个公道。
石碑前已经摆好了几人带来的祭品,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聂云汉率“赤蚺”众人并排跪在碑前,拱手做礼。
卓应闲远远站在他们身后,负手而立,神情庄重。
“义父,时隔两年,独峪人对我大曜再生进犯之心,云汉率‘赤蚺’旧部再次上路,定会铲除奸佞,护大曜周全。”聂云汉浓眉微皱,表情肃穆,“义父曾教导云汉,‘为人臣者,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无奈云汉心胸狭窄,当年一事,始终不曾放下,这次誓要为义父讨回公道,望义父在天之灵,勿怪云汉恣意行事。”
万里风眼圈微红:“关爷,小风说什么都会为你报仇,将独峪狗贼碎尸万段!”
左横秋正色道:“这是我们大伙儿的意思,关爷您要是怪,别怪老聂一人,我们都有份!”
向羽书吸了吸鼻涕,带着哭腔道:“别怪汉哥,是我们大家都要为你报仇!汉哥这两年在牢里受了好多罪,你不能怪他……”
戴雁声面色庄重:“望关爷庇佑我们此行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聂云汉看向卓应闲:“卓大人,想为义父上香的话,请上前来吧。”
卓应闲应声过去,聂云汉将点燃的香递到他手里,随后便跪在碑边,为关山烧纸。
泛黄的纸张在火盆中化为绚烂的血色花朵,浓重的烟雾升起,穿越重重树冠,直达云霄。
卓应闲望着关山简单的坟墓,心潮澎湃,却觉得此刻言语苍白,便什么都没说,三鞠躬后为他上了香。
待他退至一侧,聂云汉跟着起身,五人再次站成一排,齐声诵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说罢,五人齐齐叩首,长跪不起。
山林中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碑前香炉里闪着点点红光。
夕阳渐渐落山,唯天际残留一抹淡红,像是忠义烈士魂兮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人齐声朗诵这段出自屈原《国殇》
组队完毕~
第5章 上路
之后众人策马回城,一路上晚风习习,吹散些许祭祀的沉闷。
路上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话匣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聂云汉跟着掺和了几句,心情渐渐好了一些。
比起在牢里两年无能为力,现在总算能为义父做些什么,他心中松快许多,只是——
聂云汉默默看了眼卓应闲,见对方跟在一旁,似乎在仔细听着大家闲聊,那神情不似探听,而是好奇。
这个卓大人,心倒是挺大,聂云汉心想,即便方才听到我此行的目的是复仇也并没有出言阻止,他就不怕误了他的皇命?
到了都司衙门,只见三辆马车前后排成一列停在门口,还有小吏正往车上搬运箱子,好生忙碌。
向羽书快人快语:“这么多车,是来了贵人了吗?”
聂云汉得意道:“贵人就是咱们!先前我跟指挥使已经商议好,此次探寻哈沁等人踪迹,不宜张扬,我等假扮成行商,一路向内地深入。车上放了一些商品,以掩耳目,咱们的旧装备,在中间那辆车上。”
“旧装备?!”向羽书兴奋地大喊,“我的‘鳃’也在吗?”
左横秋也来了精神:“我的‘铁耳朵’呢?!”
万里风紧接跟上,眼睛闪闪发亮:“我的连发弓也还回来了?”
卓应闲先前只听聂云汉提过“鳃”和“翅”,没想到还有“铁耳朵”和“连发弓”,心下十分好奇,又瞟了旁边默不作声的戴雁声一眼,心道或许医官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兵器,但那几样他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聂云汉拉住跃跃欲试想往车上跳的向羽书:“东西都在,路上有的是时间看。一会儿卓大人扮成富商少爷,我扮作保镖,羽书年纪轻,扮成书童——”
“我不!”向羽书不情愿,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想梳那个发髻!傻死了!”
卓应闲想了想书童惯常梳的双丫髻,配上向羽书虽然稚嫩却已经略显刚毅的面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万里风勾着向羽书的肩膀,笑道:“风姐帮你梳,保准你清秀脱俗。”
向羽书嘟着嘴:“汉哥你不仗义!”
“都是自己人,臊什么。”聂云汉坏笑,随后继续道,“风姐和雁声扮做杂役夫妇,左哥扮做马夫。宋大人给我们备了衣裳,一会儿大家先进去换好,一起去向宋大人辞行。”
众人跟着小吏进了衙门,该换衣服的去换衣服,其他人在正厅等着。
小吏先前去聂云汉家帮他收拾了细软,这会儿已经送了过来,他在包袱里扒拉出一个小布包,拿在手里捏了捏,打开看了一眼,面露喜色地揣进怀里。
片刻后,万里风换好女装,盘起发髻,做普通妇人装扮走到门口,手里还拉着一个死活不肯露面的人。
“哎呀,扭捏什么,都说了不难看!”万里风使劲儿一扯,把向羽书扯了出来。
厅中几人向外望去,看到孩子的打扮,左横秋和戴雁声都强忍着笑,就聂云汉不厚道,“扑哧”一声,嘴里的茶喷了一地,接着便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书童并非一定要梳双丫髻,但万里风也存了捉弄向羽书的心,非要给他梳成这样,于是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穿了一身翠绿粗布衫,人高马大、身形瘦削的大“丫头”,两个发髻上还缠了红绳,跟绿色衣衫相映,好不喜庆。
向羽书恼了:“我不扮书童!打死都不扮!”
“我不是笑你头发,笑的是你衫子。”聂云汉见向羽书伸手向发髻抓去,赶忙阻止,“这谁准备的衣服,这么绿,你个子这么高,穿上跟个大刀螂似的,配上头顶那俩揪,活像俩眼……”
他又没忍住,抿着嘴憋得脸通红,气得向羽书七窍生烟。
“我不穿!我要换!我原来衣服就挺好的!”向羽书不管发髻,脸红脖子粗地开始扯腰带。
宋鸣冲闻声从后厅出来,背着手绷着脸:“喧哗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一见长官,个个安静如鸡,齐齐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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