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讣告?还是喜报?
赵凉越死死握住手中那块刑部金腰牌。
当答案就要来临的时候,赵凉越格外地心慌,但跑出去的脚步却是极快,反应稍慢的柚白大步赶了好一段才跟上。
“赵大人!”
京墨朝赵凉越咧嘴大笑,显然是大喜过望的样子。
赵凉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京墨干脆马也不要了,一跃而起落到赵凉越和柚白面前,然后赶紧将背上的长形牛皮袋取下来,从一堆信函中拿出一份卷宗呈给赵凉越。
那卷宗很新,连府衙的官印都还没有,只在封条上面落了个褚匪的私印。
赵凉越接过,小心抱在怀里,若有所感问:“是旧案的对吗?”
京墨连连点头,激动道:“大人在查明屠原军情的同时,不辞万里去了屠原王都,利用屠原王抓住了洺埖,已经将樊帅当时在昆山,还有樊家军被骗出塍黔关后发生的一切查明。”
赵凉越手指轻轻摩挲着卷宗,不禁笑了。
京墨则因过于激动,一把抱住柚白,大哭了起来,柚白一开始还嘲笑京墨两句,后来自己也忍不住了。
等到赵凉越回城时,身后跟了两嚎啕大哭的泪人,其中柚白还拽着自己官袍,加上赵凉越自己眼眶也是红的,街道上的众人见了,皆是目瞪口呆,又不敢相问,直到难得出门的汤康远远看到三人,才将他们捡回汤府。
一顿饱饭后,三人终于心情平复下来。
汤康靠坐在藤架的摇椅上,悠闲地喝着一壶茶,看着柚白将碗沿的最后一粒米都吃干净后,啧了声,道:“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瘦成猴了。”
赵凉越起身,带着京墨和柚白朝汤康作谢。
“行了行了,一顿饭而已。”汤康招手让三人坐过去,然后从袍袖里拿出个盒子来,给了柚白,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是时候给你了。”
柚白双手接过打开,发现是一个丝质的银白剑穗,柚白小心拿起打量,正巧穿堂风拂过,剑穗晃动间流光如水,又若莹莹飞雪。
“你母亲是城东元氏家女儿,本来和侯爷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后来因她染重疾,时日无多,元氏便主动退婚,是侯爷和老侯爷父子两隔日就将人接进侯府成婚,表明了永结秦晋之好的决心。婚后,侯爷更是多方求药,甚至亲自去请得了常年游医在外的钟神医,这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平日依旧常年卧病在榻,但好歹夫妻两还能相守。”
汤康说到此处,顿了下,续道:“这剑穗是侯爷当年亲自为你母亲编的,名字是取自两人幼年乳名,此事知道的人甚少。你父亲乳名阿白,老侯爷本意是望他此生只做一介白丁,长命百岁,至于你的母亲的乳名,老夫并不知晓具体,只知道有个柚字。”
“所以,这剑穗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柚白说着,将剑穗轻轻贴到胸口处,不禁笑了下,带着几分如愿以偿。
他终于,和那段断裂的血亲缘分有了联系。
汤康看着柚白眉眼间溢出的满满笑意,恍惚间想起了什么,道:“如果当年老夫的孩儿出生,大抵也是你这般大了,还是属猴的,肯定比你调皮。”
柚白愣了下,问:“汤爷爷原来娶过夫人?”
“有的,她最爱的就是葡萄,她的眼睛也跟葡萄似的,没有人的眼睛有她好看,不过她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汤康轻叹一气,道,“女子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从来没两样,可惜我不能替她承受,也不能挽留住她。”
柚白闻言,学着阿白平日的样子,将脑袋在汤康肩膀上蹭了下,惹得汤康直发笑,道:“再过两年,长成大人了,这样可就不行了。”
柚白呵呵笑着,将手心的剑穗握得更紧。
之后,赵凉越就科举改革的事同汤康商议,结果老头刚听完就点头应了,连柚白和京墨都忍不住感慨:“好草率。”
汤康笑道:“不草率,近十年科举毫无公正可言,不然也不至于我曾经极其拿不出手的学生当了状元,还是连中三元。所以,改革越早越好。而且你们大人竟然能把事拿出来同老夫说,必定已经跟礼部商量过了。”
说到这里,汤康敛了笑容。
赵凉越会意,道:“汤老放心,晚辈既是项兄的朋友,那么自然会替他照顾项大人。”
“也好。”汤康点了点头,“等老夫有空,也去找他下棋,虽然他棋艺差到离谱,但老夫忍了!”
三人不禁发笑,汤康则趁机拽着赵凉越下了半日棋。
等赵凉越回到城南小院,已经是傍晚。
柚白正想抱着阿白陪赵凉越会儿,但是当看到赵凉越拿着一封信独自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时,柚白秒懂地拧着阿白去找宋叔了。
关于两人关系,还是池听雨告诉他的,虽然一开始他没法接受两男人在一起,但不知为何,想到是赵凉越和褚匪时,就觉得十分合理,不,万分合理!
房间内,赵凉越打开京墨交给自己的信,拆开后却什么都没有。
是忘记放了?
可是这一点都不像是褚匪素来谨慎的作风。
赵凉越又将信函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信封上落了个名,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是何意?
赵凉越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要寄信问褚匪,但褚匪现在还在屠原内,根本没法带过去。
一个月后,里应外合下,西南境战况彻底好转,金颢带兵直接将屠原大军赶出塍黔关,捷报传回来的同时,又有褚匪捎给赵凉越的一封信,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的空信。
又两月,漠北和江南先后传来大捷的消息,举朝同欢。
但随着时局开始稳定,季煊也开始培养自己势力——他不需要纯臣,他们满口仁义治天下的理论,除了每日和赵凉越弹劾他这个帝王,便是关心那群蝼蚁的死活。至于孟钰和司马霄,他们确实忠于他,但他渐渐发现,他们只是尊大许的帝王,他要的是独尊他一人的力量!
关于这位新帝的想法,赵凉越和郑修等六部官员心知肚明,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刚愎自用,到底是拦不住的。
拦不住也就算了,偏偏季煊提拔的那些官吏,仁义廉孝是样样没有,吃喝玩乐和阿谀奉承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气得几位老臣纷纷扬言要致仕养老。
赵凉越看在眼中,突然想到之前褚匪说的换立新帝,还真开始心动。
终于,在入秋的时候,三方战事毕,大许的气数奇迹般延续下来。
但正当季煊封赏完所有文臣武将,还要彰显一番皇恩浩荡,去封赏云鹤子和萧瑢时,前者将总督印原封不动归还,然后便销声匿迹了,至于后者,再次当众拒绝了季煊,十分不给面子。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身为帝王的季煊真的会小心眼到派人去刺杀萧瑢,而且此事还被金銮卫发现并很快晓之于众。
但更令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正当群臣因为此事激愤难耐时,季煊突然病逝宫中,当时身怀六甲的韦后就在龙榻之上。
一切顿时疑云重重,但丁缪和万潜,一内侍总管,一刑部侍郎,再加上太医署,都坚持认为季煊是染病暴毙,故而再无人敢置喙。
于是,这位新帝登基不到半年,连年号都没有,就一命呜呼,被满朝文武抬进了皇陵。
那么,由谁继任皇位?
嫡系皆殁,又无太子,韦后尚在孕中,男女未知,剩下的皇室子弟出身都大差不差,一众朝臣吵得乌烟瘴气,只希望荣登九五的新君能与自己家族沾亲带故。
最后,万潜将褚匪留下的一个锦囊交给了赵凉越,赵凉越和一干老臣将十三岁的十皇弟季柯送上了皇位,举朝震惊,却无人敢有异议。
其实赵凉越从来没有见过季柯,也不明白褚匪为何会选择他,因为无论从家世,还是从资质来看,都并不出彩。
直到,季柯一身黄袍出现在常泰殿,赵凉越抬头时发现,季柯的眉眼神似自己。
等到褚匪将西南境的事处理完回京,已经是白露后了,此时褚匪和赵凉越已经小半年没见。
按照约定好的,赵凉越到南平门外亲自接褚匪,只是赵凉越没想到,自己到城门时,褚匪早就到了,牵马踱步在离门一丈远的一片地方,旁边城门兵噤若寒蝉。
褚匪回京并未通报官府,只告诉了赵凉越,然后一身常服,一匹快马,便这么日夜兼程赶回来了。
赵凉越轻叹道:“师兄,我好像来晚了。”
“不晚,我不是还在门外吗?”褚匪说着指了指自己离城门尚有一丈,惹得赵凉越莞尔,褚匪跟着笑了下,低头耳语道,“而且我要是不把到的时间说晚点,怕是有人要天不亮就等在这里。”
赵凉越抬手碰了下鼻子,轻咳一声,随后不知怎地,心头一酸,眼眶便红了。
褚匪心疼地将人揽到怀里,一遍遍呢喃:“溪鳞,我回来了。”
回来了,便再也不会走了。
平崇八年秋,樊家军谋逆旧案终于再次被翻开摊在三司公案之上,众人隔着整整十五年的光阴,看到了那段血腥而悲壮的过往。
建宁五十五年,樊家军西出塍黔关追击屠原,王讳带着神机营守在关内,却在惊蛰后突然一病不起,精通医理的赵氏对外称需静养,营中无人质疑,甚至连彼时神识恍惚不清的王讳自己都没有怀疑过。
夜袭就发生在王讳病倒的二日后。先是押运粮草的王岘谎称遇险求救,神机营派人将押粮队伍带回城,不料马车上所装的粮食中藏匿了火药,等城门口例行检查的神机营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城门瞬间被炸毁,火光映天。然后,本该与樊家军在百里外抵抗的三万屠原军出现在塍黔关外,与王岘里应外合攻取塍黔关。
之后,赵氏便用王讳笔迹仿写一封密函送到樊齐光手中,将十万余樊家军召回关内。
同时,王岘将一封樊家军谋逆的带血密函发往京都,韩闻蕴早已编织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大网。
昆山上,樊齐光在堤坝处被韩舟带人围住,久经沙场出生入死的他本可以破阵而出,但是韩舟却将一个残忍到灭绝人性的问题抛给了他——韩舟将堤坝炸开了一个洞口,汹涌奔腾的禄免江不断冲击着洞口,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这处堤坝是主堤,如果不管不顾,不多时便会彻底裂决,昆山下的湘源城及附近百里的城镇,都将被淹没和吞噬,届时数万百姓都会遭受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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