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潜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就询问了一下赵凉越的意见,只得到了一个凌冽的“杀”字,颇有几分自家大人的味道。
于是,这场腥风血雨终于被划上了句号。
但众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三份引着火漆的急递被送到了兵部,满朝哗然——漠北诸部落、屠原、东夷,三方同时进犯大许!
朝会上,郑修刚把军情上奏完毕,就一口老血喷在了笏板上,当场昏厥,引得朝臣更为恐慌。
满朝文武,如此谁都看得明明白白,大许尚有一战之力的,也就一个北营能勉强对付漠北,西南方和江南的驻军战斗力都存在很大问题。
这怎么打?真能打吗?
朝会瞬间乱成一锅粥,任季煊怎么扯着嗓子喊安静都没用。
最后,赵凉越越众而出,朝季煊一拜,转身面朝百官,掷地有声道:“诸位大人,请听赵某一言!”
整个常泰殿瞬间安静下来。
赵凉越拱手朝百官深揖,尔后道:
“诸位大人,不必惊慌,赵某认为我大许共有四个优势,必能攘除进犯之祸。”
“其一,严帅统领北营二十载,手段老辣,又多次与漠北打交道多年,在北境威望颇重,定能迅速将北面州郡联合起来,共同御敌,击溃漠北部落联盟,故漠北之祸除矣。”
“其二,西南都护府虽是成立之初,但已然发挥效用,在我与褚尚书南下调查湘源城时,就以见其成效,尤其在调配兵力方面,比以往快了不止二倍,且在田大人治理下,三洲守军战斗力早已不同往日,加之褚尚书亲自留在塍黔关,夜渊又在京都受挫,击退屠原指日可待,故西南之祸除矣。”
“其三,江南水师由项大人亲自扩建训练,早已成了规模,又有云鹤子前辈出马,只要总督招兵买马,区区东夷小国何足挂怀?故而东夷之祸除矣。”
底下百官选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些,有人问:“那赵尚书,第四个优势是什么?”
赵凉越抿唇一笑,又朝百官深揖,朗声道:“其四,正是在殿的各位大人!诸位皆是大许肱股之臣,是百姓的一片天,只要诸位信念坚定,大许国祚定得绵长!”
百官闻言皆是激奋,一同朝赵凉越拱手深揖,掷地有声道:“赵尚书所言极是!我等定当为大许,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季煊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百官拥捧赵凉越的场景,仿佛只是隔了一道珠帘,自己就成了局外之人,成了不被注视着的空壳。
季煊龙袍下的十指压进肉里,直到过分用力流出鲜血来,但是季煊浑然不是疼痛,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背对着他的绯色身影。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这日的朝会一直到午时才结束,赵凉越被百官送出午门后,远远就看到了等在马车里的郑修,便同诸官告辞,上了郑修马车。
郑修因咳血加昏厥,又一把年纪了,此番躺在马车里,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赵凉越接过小厮手中汤药呈给郑修,却被郑修摆手拒绝了。
“你在朝会上说的那番话,旁的人都告诉我了。”郑修看着赵凉越,满脸愁容,叹了好几口气道,“唬人倒是唬住了,但几分真几分假的就不好说了,也就是京都这群平日富贵闲散惯了、不理政务实况的朝臣能被你骗了。”
赵凉越执意让郑修喝药,道:“倒也并非完全是安抚人的妄言。”
郑修将一大碗汤药一口干了,苦得扯了下眉头,问:“那你说说,除了漠北外的西南境和江南界有什么可以力敌的?”
赵凉越淡淡笑了下,挥退了小厮,道:“西南境不仅有田褚刑三位大人和金家,还有一位在西南境外游走十五年的将军。”
郑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直起上半身,睁大眼睛看向赵凉越,道:“你们真的找到了……”
郑修的话没说完,但两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赵凉越朝他点了下头。
郑修长叹一气,道:“如若是他们,确实能挽救一方。只是当年那么大的冤屈,朝廷的债要如何还清?”
赵凉越朝郑修一拱手,道:“来日若翻旧案,还望大人相助。”
“这你放心,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你们扯出那桩旧案。”郑修心里不是滋味,默了默,才又问:“那江南界呢?苍稷不涉朝政是铁律,云鹤子如何肯出山?”
赵凉越微微皱眉,道:“因为最后一块瑞鹤令被拿出来了,所求之事便是解决东夷之祸。”
郑修闻言便了然了,但任旧疑惑重重,道:“据萧公子所言,三块瑞鹤令,前两块皆由朝廷中人掌控,所求也是间接与朝堂有关,如今第三块更是直接将云鹤子本人拉入朝局。这些都与苍稷的祖训相悖,让人不得不觉得,瑞鹤令本身或许就是为了守护大许。”
郑修顿了下,看望茫茫天际,道:“少年王讳当年在苍稷山上被先师赐瑞鹤作字,与其师兄云鹤并称苍稷双璧,当时总被世人一并提起,直到那场旧案之后,大多世人便只记得云鹤子了,所以,”郑修回头看向赵凉越,问,“是什么让他放下恩怨,又是谁用最后一块瑞鹤令请出了他?”
赵凉越回想着那封不久前,云鹤子托人从江南送到他手上的密信,喉头抽紧。
长风卷过天地,说话的声音被吹的像是在呜咽,赵凉越的回答仿佛被风无限拉长,一直绕在耳边:
“前辈说,自己师弟所图的太干净,注定死于肮脏之中。但作为师兄,总还是要事事想着他,于是就闲来无事,做了三块令牌玩玩,一块给那傻师弟的倒霉徒弟,一块给京都一辈子没当官的大才子,一块留给自己,等时候到了,就和傻师弟一样做点傻事。”
云鹤子与王讳不同,一贯以恣意洒脱的形象示以世人,不入朝堂,不涉尘俗,自在江湖山水间游走,自诩乘云烟霞客。
但人生天地间,苍生黎民水深火热于眼前,大能者又岂会真的置身事外?
瑞鹤令,连名字都取自师弟的字,又岂会真的释怀他的死?岂会释怀他毕生所求却中道摧折的夙愿?
“傻”之一字,已然是回答了一切。
“十五年过去了,到头来守卫大许的,还是当初那些人啊。”
郑修浑浊的双眼中有隐隐泪光,拱手面朝东南向,深深作了一揖。
回到城南院中已经很晚了,宋叔将温着的鸡汤端上,柚白和阿白又开始扭打起来,赵凉越终于得了空隙,坐在小亭中看着他们,不禁露出一个笑来。
然后,赵凉越又想到了褚匪。
屠原还是开了战,那么褚匪现今人在何处?京中迟迟没有收到消息,他的心也一直悬着。
“公子,把鸡汤喝了吧,待会儿就凉了。”宋叔过来提醒。
赵凉越对宋叔笑了下,端起鸡汤两口饮尽,没尝出什么味儿来。
“今日有些乏了,我先歇了。”赵凉越说着进屋上了榻。
其实近来发生的事太多,那怕再困倦,睡得总不安适,但这日许是宋叔点了安神香,赵凉越很快入眠。
仆阳城。
戌时末,一匹快马自江南而来,韩亭一身深蓝常服立在城门口恭候多时,看到熟悉的人影时,莞尔一笑,当即扔下一众属下,直接跑过来。
“怎么这么晚还等着这里?”项冕翻身下马,揉了一把韩亭额前的乱发,“不是告诉你,我有可能明天才能到。”
“这不是到了吗?”韩亭呵呵笑了下,带着项冕进城,从属下手中接过灯笼,只留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之上。
是夜残月破开重云,皎皎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整个仆阳城。
“这处白日里有个卖脂粉的摊子,生意特别好,还会替顾客描画各种眉,什么远山眉、秋波眉、新月眉,都画得极好,但勉之绝对想不到,摊主是名五大三粗的大汉。”
“还有这里,你看到地上凹下去的印子了吗,是因为有个碎大石的一直在这表演,我和他试着扳手腕,差点就输了。”
“勉之,再看那边,就那座酒楼旁边的巷角,常有看着草靶子卖糖葫芦的,要是赵兄来,我定让他吃到腻歪。”
……
韩亭走在前面,不停地给他介绍自己平日熟悉的街道,满脸盈盈笑意,项冕跟着后面,偶尔问上一句,两人谁都不提京畿近来的事。
直到等走完整条长街,仆阳府衙近在眼前,韩亭驻足,抬头看着牌匾,突然问:“勉之,你说韩家可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项冕看着韩亭几乎一瞬间消失的萧瑢,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温柔道:“韩家是韩家,你是你,赵兄他们都明白的。”
“是,他们明白,所以我还是仆阳的守将。”韩亭将头窝在项冕颈间,问,“可是我怕有一天,赵兄为了我会为难。”
“不会的。”项冕将吻落在韩亭额头上,道,“你还有我呢,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可以陪你退隐山林,做对闲散快活人。”
韩亭这才又笑了,道:“好啊,那勉之到时候别忘了。”
项冕伸手刮了下韩亭的鼻子,笑:“我可从未食言,倒是你啊,上次说了找机会来江南待几天,结果一直窝在仆阳不肯动身。”
韩亭轻咳一声,忙道:“那你还不是要去漠北找你叔父,才顺便路过看我的?”
“倒真是伶牙俐齿了。”项冕哭笑不得,干脆低下头用吻堵住了这张嘴。
翌日,韩亭在项冕怀里醒来,见项冕还没有醒,就托着下巴趴在枕头上,仔细端详起项冕来。
熹光斜照进房内,从侧面洒在项冕脸上,将深邃的五官轮廓勾勒得更加明显,像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看着看着,韩亭倏地想到小时候这人总欺负自己,便报复性地捏住项冕鼻子,等项冕微微皱眉,正要张口用嘴呼吸,韩亭又用另一手捂住他的嘴。
然后,项冕就彻底醒了,一睁眼的功夫就翻身换位,将捣蛋的韩亭压在身下,然后伸手饶痒痒,逼得韩亭连连求饶。
等两人闹腾完起床,已经过了早膳,韩亭摸摸肚子,撇嘴瞪了眼项冕,项冕自觉地去后院小厨房亲自下了两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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