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又不只有你们两个儿子。”
裴恭裹挟着父兄萦绕的视线,利落进门:“我去。”
“大哥二哥去得,裴俭让怎么就去不得?”
裴英皱了皱眉:“上阵退敌不是儿戏,岂是你说去便能去的?”
“那些倭寇盘踞在海疆多年,占尽天时地利。此时上阵,未必就能轻易对付这些流寇倭人。”
兄弟三个人一时谁也说不服谁。
大家的目光,便都不动声色地撒去了父亲梁国公身上。
梁国公望着眼前的状况,泠然叹下一口气:“老二去坐阵,老三跟着一起。”
“爹……”
“可是……”
“怎么?老子跟你们说话不好使了?”
“就这么定了,勿要再多言。”
……
梁国公府的春花,趁着几天阖府忙忙碌碌的时光悄无声息地迎着风绽开。
东南战事吃紧,宫中的旨意自然也下放迅速。
裴恭提了指挥佥事,随裴英一起出征。
离京前夜,梁国公夫人和顾氏拿着新打的山文甲给裴恭试。
只见得裴恭好似添了几分严肃,登时如同换了个人那般,凌厉威仪,英姿飒爽。
大嫂顾氏和母亲梁国公夫人瞧着,也忍不住点下头。
“这么一看,我们俭让倒确实有几分指挥佥事的模样,比你爹和两个哥哥出征时,还多几分稳妥气势。”
“这番上阵杀敌,定能攻无不克,早日大捷。”
裴恭听着,却只勾了勾唇角。
他远到建州治倭患,这身铠甲,本来最该是有另一个人来替他披上。
可是那个人还躺在床上,至今也没有醒来。
临夜时,裴恭坐在床边,威严和镇定里,终于透出几分与如今这身份不符的惴惴难安。
他小心翼翼地躺在方岑熙身边,轻手轻脚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岑熙,此去建州,我要砍掉那些畜牲的头。”
“我还要用他们的血,敬拜方知府和守城的府寮县尊,祭奠建州府枉死的无辜百姓。”
“你听到了么?”
他轻轻抚过方岑熙的额发眉眼,贪恋似得嗅着方岑熙发丝上的气息,后来才轻轻吻住方岑熙的耳廓,指尖便也停留在方岑熙薄而细长的唇角边。
裴恭拿出顾氏先前给的桃花玛瑙镯,囫囵便套在方岑熙腕子上。
他瞧着方岑熙白皙细长的手腕,套了这女儿家玩意,便轻轻垮落在臂上,倒意外别有风味。
裴恭便忍不住又嗤笑一声,勾住那玛瑙镯子道:“这么眉清目秀的狐狸,以后就要被套进我裴家门了。”
“你跑都别想跑。”
记忆里的反驳和作弄,却并未如约而至。
方岑熙仍旧阖着眼,面儿上不悲也不喜。
从头到尾,这都不过都是裴恭的独角戏。
难挨的孤寂此时才像是饿狼一般,扑上来将裴恭紧紧缠住。
裴恭一夜无眠。
直到晨光熹微,裴恭才终于伏向方岑熙耳边,轻声诘问道:“我要走,你怎么都不睁眼看看我?”
“你是不是又使着坏心眼,故意让我难过?我说你没良心,什么时候说错过?”
方岑熙还是一动不动的。
唯有风拂着窗框,屋里好似飘来阵阵花香。
眼下倭寇犯边,时局紧迫,大军出发在即,裴恭自也不能久留。只要过了这一夜,裴恭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再回京城。
他不由得撑起身,捧住方岑熙的脸,吮着那薄而软润的唇瓣,落下轻轻一吻。
便是这一去难觅归期,他自也义无反顾。
方岑熙替他还清名,他又有何不可去为岑熙守一场太平?
“岑熙,这天底下所有该你得的,我都去替你拿。”
“我还你太平盛世建州府城,还你富足安乐梦中梓桑。”
“我要我的岑熙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作者有话要说:
保送裴狗到外地上个研(doge)
第87章 风雨殊途同,山河日月共
大军星夜兼程, 挥师南下,直往建州。
彼时倭寇侵扰沿海百姓早已多日,裴英驻军当日, 便遇到一群流寇。
建州倭寇盘踞多年,横行霸道, 裴恭带人一把横推,将倭人扫出了建州海域。
驻军倒倭倒得如火如荼, 短短十几日功夫, 海域便的确消停下不少。
但行船水战,终究不同。
何况倭人动辄抓渔民疍户做质, 让人不得不顾忌。
裴恭虽骁勇善战, 但毕竟来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 对倭寇的了解又实在不如鞑靼详细, 还要处处护着裴英周全,肩上难免为挡着裴英挨了一刀。
不过裴恭见着血,却半丝不见馁意,反而杀得更狠了。
倭寇无人不怕他, 最后只得逃之夭夭。
归营时, 裴英掀开裴恭的衣领,眉头都不由得拧了拧。
眼前刀伤刺目, 血像开了闸的水似得涌溢,将衣裳都粘连在了一起, 让人不忍直视。
裴英不由得沉下眉头:“明明躲得开, 你跑过来挨那一刀做什么?”
“等会上药疼,忍着点。”
他说着便叫军医前来为裴恭清理伤口。
裴恭轻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嘴角边挤出一丝苦笑:“二哥。”
“先前伤你那一刀, 如今就算是还了吧。”
裴英撇撇嘴:“兔崽子。”
“你在这跟我拿乔?是不是想舒舒皮子?”
裴恭便笑了。
“也不是大伤, 你莫同家中说,免得爹和大哥担心。”
他望着远处平静安宁的府城,薄唇翕张:“二哥,岑熙的建州城,很漂亮。”
“和顺天一样漂亮。”
裴英顺着裴恭的视线轻叹:“是了,若是没有倭寇烧杀抢掠,这也是一方富足之地。”
“今天倭寇被打得丢盔弃甲,你倒的确大功一件。”
“好小子,不愧是我们裴门的儿郎。”
裴恭听得夸奖,倒不见喜形于色,只是略作思索:“二哥,我这几日察觉,倭寇和鞑靼人不一样。”
“鞑靼是想占地,倭寇却只想掠民,一两次打退,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他们不能用一个打法。”
裴英异样的目光在裴恭身上梭巡了一整圈:“兔崽子,你倒是挺上道。”
裴恭顾不上疼了,只顾着扯开一旁的地图。
“鞑靼草原广阔,想要更多草场,才好畜牧。我们若是打主力,他们能在草原上四处流窜。”
“可倭寇流居在这几个岛上,只是侵扰抢掠,若是没了靠岸之处,海里可没法让他们休养生息。”
“就得把他们停留的那几个窝子,一鼓作气捅了才行。”
————————
顺天虽和建州隔着千里之遥,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岑熙只莫名觉得心口被攥得生疼。
他的眉头皱得极深,而后便看到了模糊又混沌的微光。
疲惫的眉眼终于缓缓撩开,但周围入目的,却全都是陌生的景象。
唯有熟悉的白猫却蜷成个团子,正伏在床脚呼呼大睡。
方岑熙下意识往自己身边摸:“俭让……”
可他身边的被衾是凉的,此时,空无一人。
这屋子里,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衣架上没有搭着衣裳,茶杯没有被人端用过,就连裴恭的气味,都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
方岑熙怔了怔,忽然莫名浑身一冷,整个人都变得慌张起来。
他强撑起身子,四下里找寻。
“俭让……”
与此同时,门正缓缓被人推开。
顾氏见状,忙上前两步规劝道:“方郎君,不要贸然起身。”
方岑熙-贯体面的神情里,第一次露出了焦急:“俭让他在哪?”
顾氏笑了笑又道:“俭让同他二哥令谨去了建州治倭,恐怕一时还不能回来。”
“俭让临行前托付我们照顾好你,你莫要拘束。”
“这是俭让在梁国公府的屋子,你只管安心休养。”
方岑熙垂下眼帘喃喃:“建州……”
“他当真去了建州……”
行在后头的裴宣这才缓缓进了屋,瞧见屋中状况,顿时也忍不住大喜过望:“快与建州去信,告诉俭让,方郎君醒了。”
方岑熙撩了撩眼帘,便用有限的力气轻点了点头:“有劳世子同夫人。”
裴宣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不必客套,该我们裴家谢你才是。”
“你醒了便好,俭让日日都有书信给你,你吃些东西,我叫下人都拿过来给你瞧。”
裴恭的书信都是些寻常问候,只不过字迹涂涂抹抹,好似是迟迟不知如何下笔。
方岑熙仿佛能看见裴恭在书桌前抓耳挠腮的模样,他便忍不住笑了。
裴宣夫妇自是将人照顾得分外尽心。
待到方岑熙能下床那日,建州已然献了初捷,裴恭每日的问安自然不缺,再并些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闲谈,左不过是昨日谈起他带走了那块能佑平安的牙雕,今日又诉说东南的鱼腥实在令人难熬。
不变的只有每日一封,从不中断。
再之后,方岑熙约摸已经算是大好,便作别梁国公府,带着甜水巷的最后一点零碎物件,抱起白浪花搬去了棋盘街的宅院。
那是他答应过裴恭的。
他自不能再食言。
直到七月初八日,传胜大捷的消息,才终于递送到京中。
彼时他们以及分别了小半年时光。
裴恭终于闻知方岑熙转醒的喜讯,派人送来的信,自然也一早被梁国公府的人递及方岑熙手上。
方岑熙面儿上虽还耐着性子有几分矜持,可一双手拆起信封来倒是无比利落。只见得两张轻宣被他款款抽出,随空一摆彻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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