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法念听到,往他们二人望了一眼。 法凝道:“我没要你当狗,你非要狗来狗去,也好,既然是狗就趴下叫两声听。”萧尽气道:“你才是狗,你这小秃毛狗。” 二人方才还算好言相谈,忽然间如三岁小儿般吵起嘴,法念一步跨过拦在两人之间。萧尽望着他道:“来来,你要拉偏架,正好打过。”法念道:“你与师弟争执,不论对错我都应站他那头,师弟所提之事虽于你有些勉强,但未尝不是两全之法。” 萧尽道:“先把解药给我,再谈两全之法。”法凝摇头道:“没有解药,你们打吧,你只有三成内力,我叫师兄让着你些。” 萧尽被他气笑,一拳朝他面上挥去,知道他不会武功,不过是吓他一吓,瞧瞧这小秃毛狗惧怕的模样,可拳到半路已被法念浑厚拳风接下。 法凝退开一步,抱起黄狗站在墙边树下看二人对打。 萧尽一拳落空,法念双拳却已到面前,他见过法念练拳,知道这招“双峰贯耳”故意拇指骨节凸起,专取人面门左右两侧要害,连忙上身一仰,折腰避过。法念招式未老变拳为掌,抓他胸前。萧尽见他尚有后招,索性腰身一坠,往地上滚开躲过鹰爪似的手掌,旋而起身攻他下盘。 二人拳来脚往打得不可开交,十余回合后,萧尽内力不足渐露颓势,法念却气息绵长越打越猛,忽而一拳打在他左肩,将他打得连退几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萧尽万分不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气短,难道那小子说的都是真的,自己果然伤上加毒,短短半月不足恢复。那怎么办?莫非要随这二人在破庙里过上一年半载?想到这里更是呼吸滞塞,胸口气血翻涌,直想吐血。 法凝将黄狗放下,走到他身旁问:“你平日用什么兵器?” 萧尽不愿和他说话,只哼了一声。 法凝见他不肯回答,忽然伸手将他右手握住。萧尽一愣要把手抽回,却感觉法凝冰凉的手指在他手掌上来回摩挲,摸了一会儿道:“用剑者灵巧见长,拇指食指紧扣,余下三指略松以图变化,用刀者力量见长,五指齐握,便于劈砍,你用刀,多长?” 萧尽只觉他手指修长,并无半分茧节,应当是平日不干粗活亦不练武之故,听他好言相问,不由自主答道:“唐刀两尺九,暗杀用短刀。” 法凝点头道:“我找来给你。”说着将他右手放下,若无其事地转身去了。 萧尽愣在那里,觉得他好好说话时竟有几分体贴,心中原本咽不下的那口气忽然便能咽下了,坐了一会儿,拍拍身上灰尘起来。 自此之后,萧尽便不再整日与法凝拗气,仍旧吃饭睡觉,养伤逗狗。他对各门各派有名有姓的人物只略知一二,眼前这两人的底细是一点也瞧不出。法凝从未练武倒罢了,法念这么一个拳法高手也默默无名。 又过了十日左右,法念下山采买吃穿用物,寺中只有法凝和一条黄狗,萧尽还没想好跑是不跑,担心两人又出鬼主意试他。 这些日子,他自觉内力稍有恢复,偶尔深夜毒发,法凝便送来药丸要他服下。那药果然有用,吃一丸痛楚立解。 这日法念下山久久不归,萧尽走到山门前,远远见一队人马沿着小径往山上来。这山不通四下,山中只有一座早已荒废的破庙,这些人为什么上山,上了山又要干什么? 萧尽想了想,回身进来,把寺门一关。 法凝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是想逃下山去还是想杀我?” 萧尽不理他调侃,将山下那队人马的样子说了一遍道:“不知是找你还是找我,总不会是上山烧香的香客。”法凝道:“以你一人之力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不如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萧尽知道他这话是故意戏弄揶揄,并不理会,跨进正殿旁的柴房里东翻西找起来。 法凝跟着他过来,站在门边问:“你找什么?”萧尽道:“这破庙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找不到。” 他找来找去,只找到几根手腕粗细的柴火棍,也不知法念下山前将劈柴斧和拨火棍子藏在哪里。他哭笑不得,心想法凝不会武功,要杀他难道还缺一把破斧子烂棍子不成。他一通找寻无果,只得拿了根稍微结实的柴火棍藏在身边,走出柴房门外。 法凝问道:“你拿棍子是想等那些人上来,将他们一个个敲闷棍吗?” 萧尽只觉他今日话多得很,以为他遇敌慌乱,随口道:“他们上来瞧见你,以为是个美貌尼姑,先奸后杀,你怕不怕?”法凝听了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奸人眼瞎确是麻烦,既然如此只是打晕不妥。”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刀,拔了刀鞘,阳光下刀身如洗,透着森森蓝芒,竟似寒冰一般。 法凝道:“这刀先借你,杀完人再还我。” 这话出自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嘴里,轻描淡写,如吃饭喝茶般容易,萧尽听了只觉诧异。但那柄短刀精钢百炼、青光熠熠,刀锋上花纹古朴,刻着小小的两个篆字“青渊”,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萧尽忍不住伸手接过,轻抚刀刃爱不释手。 法凝道:“你先躲在殿里,等我暗号再动手。” 萧尽心道,我凭什么听你命令行事,最好他们先杀了你,我再将他们杀了,一干二净才好。可虽这么想,却还是听了法凝的话,闪身躲在殿内门后,自门缝中往外窥视。 那一队人马算算脚程,差不多该到山门外,法凝不慌不忙,将院中落叶扫到一处,听到擂鼓似的敲门声才慢慢过去下了门栓将门打开。 寺门开了一半,门外的人已等得不耐烦了,用力一推将法凝推得倒退半步。 萧尽从门缝望去,见推门之人青髭白面,穿一袭锦袍,腰间悬着对银钩,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身后几人均提刀握剑,十足一副上门寻仇模样。这几人萧尽都不认识,暗暗松了口气。锦衣人目光往法凝面上一扫,愣了愣,犹疑道:“小和尚,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法凝双手合十,低头行礼道:“小僧法凝,师父游化远行不在寺中,几位施主是来进香还是布施?”他声音悦耳,低眉顺目,一派少年僧人的天真纯良,萧尽在门后瞧着不以为然。 锦衣人道:“我们只是路过走累了,想在宝刹休息休息再走。” 这分明是谎话,此山再往上走又高又陡,马上不去,人走不动,哪有路过一说。 法凝明知他撒谎胡说却故作不懂,点头道:“既如此,施主们就请自便吧。”说着侧立一旁,让出路来让锦衣人等通过。 锦衣人跨步进来,往四下一瞧,未见半个人影,心中疑虑更甚,沉吟片刻道:“这庙里真的只有你一人吗?”法凝道:“还有一位师兄,早上下山化缘去了,此刻不在。”锦衣人若有所思道:“怎不见庙门前牌匾?”法凝回道:“敝寺名为恩慈寺,门匾老旧朽毁未及重修,故而不见。”锦衣人又道:“寺中佛像怎也如此破败,定是师父出门,你师兄弟二人偷懒吧。”法凝道:“师父说过,佛在心头自清净,俗世尘埃不过虚像罢了。” 锦衣人抬腿往殿内走去。 萧尽人在门后,那人进来面朝佛像并未察觉殿内有人。 只见身后一人跨前一步,在锦衣人耳边低声问道:“卓兄,是他吗?”
第五章 恩慈古刹生血光 姓卓的锦衣男子道:“年纪相仿,只是我也未曾见过那孩子,如今过了十年,他究竟是生是死又有谁知道?”另一人道:“这小和尚长得如此模样,我瞧他眉眼之间倒有几分当年宁夫人未出阁时的样貌。” 锦衣人略一点头道:“即如此,宁可错认不可放过。先将他骗住,点了穴带下山去。小心些,虽他还是半大孩子,可宁家歹毒的手段不知学去多少。” 身后之人应了,假作无事退到原处。 二人说话十分小声,法凝站在殿外不能听见,门后的萧尽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他们果然是冲法凝而来,只不过这宁家是指谁家?姓卓的说是十年前的事,那时法凝不过五六岁,还是孩童,如何得罪这些江湖人士,想必是家族恩仇,可即便世仇,过去这么多年仍不肯放过遗孤,非要赶尽杀绝,未免也太狠毒了。 他自己虽是杀手,但一来赤刀门只杀恶人,二来杀的都是强敌,见这几人悄悄密谋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动手,心中厌恶不齿。 锦衣人与同行者商定,各自分散,将院中的法凝围拢起来。 法凝低眉顺眼恍若未觉,萧尽瞧他这副模样,心想这小秃毛狗倒会演戏,那几人说要点了他穴道带下山,应当另有目的,一时不会杀他,不如趁此机会让他得些教训。想到这里,他便先按兵不动。 锦衣人回到院中,手扶腰间银钩,故意与法凝说话,问他要水喝。法凝应了,转身去舀水,站他身后的人忽然伸手往他背上一拍。法凝毫无察觉,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锦衣人未料如此简单,生怕有诈,亲自上前又点住法凝胸前几处大穴,至此才算放心。他一手将法凝胸前衣襟拽住,另一只手捏他两腮抬起细看,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小和尚眉眼样貌与故人神似,恶声问道:“小子,老实说,你是不是姓宁?” 法凝穴道被制,说话却无碍,回道:“小僧自幼随师父出家,早已了却尘缘,法号法凝,并无俗家姓氏,更不知施主所问何人。”锦衣人冷笑道:“你若真是寻常僧人,怎的我突然将你拿住,你一不求饶二不惊慌,更不问缘故,可见心知肚明,有意装傻藏奸。” 法凝远远瞧见萧尽手握短刀在殿门后窥视,知道他是听见这些人暂无杀人之意便存了看戏的兴头,他若不救,倒要自己想法脱身了。 锦衣人见他沉默不语,料定他在寻思诡计,伸手一掌掴去,啪一声,打得他白皙脸颊上五根指印隐隐红肿。 锦衣人道:“臭小子,你实话实说,与我们要找的人无关,自然放你生路,不然有的是痛苦折磨的法子对付你。” 法凝挨了一掌非但不求饶,反而把嘴闭得更紧,眼中隐然有鄙夷之色,似乎在讥笑他们这些人举刀执剑,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有失江湖人的光彩体面。锦衣人气急,右手高举又要打他,却被身旁一人拦住道:“卓兄先住手,小弟方才点这小子穴道发觉他不会武功,也无半点内力,若真是宁家后人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如何生存,想必另有旁人相助。迟则生变,咱们还是尽快带他下山去,找个僻静处细细拷问,不怕他不开口。” 姓卓的闻言将手放下,点头道:“不错,我一时情急险些误事,我们这就走。” 他将法凝提起挟在肋下,往寺门外走去,萧尽自殿门后悄悄闪身出来,落在几人身后竟无一人察觉。 萧尽一拍锦衣人后心,如方才他对付法凝一般点了穴道,自背后勒住他下巴露出喉结,右手短刀一架,不想那柄青钢短刀如此锋利,刀口如划豆腐般切开皮肉割破血管。锦衣人眼中惊诧之色方显,喉中鲜血已喷出丈许,溅得周身几人满身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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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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