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看见这个男人的心痛。 旁边吐香的树梢拼命移动着,像要安慰主子似的刷过他的衣摆,树上的花朵露出蕊心,绽出甜香,无声无息的离开枝头,多情的飘落在他胸前、发上,想要抚慰他深不见底的伤心与孤独。 它们的话主子听不见,但他再次听见了无数花朵的叹息。 他没有看过这么被花草喜爱的男人,花朵宁愿舍弃生命,前仆后继的落于他身上,只为给他一丝一毫他一点也不懂的温柔。 他眼眶里霎时漾满泪水,这个人与他一样,内心有着深沉的悲痛与寂寞吗?纵然地位相差甚远、又英俊如仙,但这个人与他一样吗? 主子站起身来,无意间看见他,缓步走了过来,替他拨开发上的落梅,深思了一下,发出啊的声音,这才记起庄里有他这样一个孩子。 主子浅浅笑道:「原来是那孩子,梅花像是不要命似的往你身上掉,你这么招梅花喜爱?」 他不是招梅花喜爱,只是梅花怜惜他心里无尽无边的苦痛,就像眼前的男子一样。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飞眉入鬓、目如朗星,但是眼神深处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孤寂与疲惫,他听见四周梅树温情的声音:他累了、渴了,也饿坏了。 「主子饿了吗?我刚摘了菜,正要下厨。」 「我看起来像饿了的样子吗?」主子愕然他的话语,失笑出声。 他看起来不像,但花朵不会欺骗他,于是他默默的点头。 主子放声大笑,摸着肚子道:「明明刚刚才在庄里吃过,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一年后,他知道了主子饥饿的原因,有时吃到一半,丹雅小姐一不顺心,他随传随到,有时连口饭都还未吃,就急急忙忙到丹雅的房间里诊脉开药。 主子忘了自己,只记得丹雅小姐的病,只着急她的痛苦与不适,却把自己的孤独与寂寞封锁,把需求与想望无视,好似他的人生除了让丹雅小姐快乐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生意义。 他想要报答被姑母扶养长大的恩情,却忘了自己心底深处也希望有谁能帮他脱离那浓重的寂寞。 每次主子采药回来后,那疲惫的眼神总是让他不忍卒睹,主子的心太累了,丹雅小姐的予取予求、前主人的遗命,自卑身世的低下、难以报答的恩情,太多的重担负载在他肩上,他却一点也不知晓自己快要无法承受。 他只是驼着背,将千万斤的重量扛起,死命的低头往前走,好像这样他才有资格活下去。 那一夜,他轻轻触摸主子提到又寻着什么好药可以医治丹雅时的淡笑脸颊,主子手里的药书早已被翻烂了,那因看药书而通红的眼令人心怜。 主子不知道他的笑像是在强撑着不让内心的疲惫显露出来,这样的主子分外惹人心疼,让他很想为他流眼泪——这么孤寂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苦。 只有他知晓明了吗?只有他怜惜在乎吗? 手部肌肤相触的温度令主子向来淡然的眸子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焰,情不自禁吻着他的唇角,猛然揽紧他的腰,将他清香的身子抱紧,两人对彼此的渴望深浓无比。 纵然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个是死契由主的仆役。 纵然主子一生一世都要为丹雅小姐竭尽心力,眼里心里不能有自己的存在,他也无怨无悔。 唇角的轻吻改成深深的纠缠,主子吻得极深,仿佛没有他,他会死于长久的干渴。 主子勉强着自己,勉强得太久,久得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疲累、生命有多苍白。 没有丹雅小姐,没有庄子的重责大任,他知道,这样主子才能抛开一切,才能为自己而活。 徐勇上午因见小草淋雨,下午有些担心,办完事后就顺道来小屋看看,发现他烧得不醒人事,立刻冒雨去药房抓药,煎了一碗让他喝下,这才退了热。 幸好他身体强健,休息个几日后已大好,只是咳嗽断断续续,昨日夜晚他咳得厉害,一早只好进城去买药。 讨厌、讨厌、讨厌! 一入了城,他就听见两旁的老树发出唠叨声,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招致它们不喜,但没多久他就知晓了。 只见对面走过来一锦衣少年,一见到他就兴致高昂的冲了过来,「小草,你进城了呀,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好叫人抬轿去接你,你的腿那么细,走那山路怕不把脚给扭了,到时若受伤了可怎么办。」 「姚少爷,我是个奴才,哪有奴才坐轿的道理。」小草低头打了个招呼,一边四两拨千斤。 姚成贵是地方上的富家子弟,家中财产不少,所以他向来无所事事,整天在外头闲晃。 几年前,他无意间见着了小草的美色后,惊为天人,好几次示好,小草的反应皆是平淡,只说自己是奴才,受不得姚少爷的青眼。 讨厌、讨厌、讨厌!小心、小心、小心! 树叶被风吹出沙沙声响,那声音更吵、更闹了,小草看向树间,不知它们叫他小心什么,姚成贵只是少爷心性,并不是难对付的人,以往也没见它们这般紧张。 姚成贵走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肩头,觉得有些无奈。他对小草示好多年,难道他家比不上丹凤庄吗? 这小草进了丹凤庄卖身为奴,他好几次想要买回他的卖身契,好把人放在他姚家,但是总被丹凤庄的老徐三言两语给回绝了。 那老徐就像丹凤庄的大总管,他每每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莫可奈何,卖身契在人家手里,自己只能忍着气讲话。 小草在丹凤庄做仆役,虽不用服侍庄里的人,只要顾着木屋外的一切,打扫干净即可,但难道他姚家就会虐待小草不成?偏偏这老徐死不放人,好像小草不是一个不重要的奴仆,而是他家庄主年无境的心头肉般,少了就会要了年无境的命。 不过听说年无境前些日子将老徐遣出丹凤庄,可笑,传言还说年无境心地仁善,如今光看他对长年服侍的仆役这般无情无义,就知他是个狠心的角色。 「呸,你那庄主长得像个白兔爷一样,大家都说他好看,说他英挺俊美,又说他多么有修养,我看他长年在外寻药是假,说不定都是出外风流无度,不敢让他家那个魔女似的表妹知晓而已,那女人一看就知道嫉妒心强得很,所以年无境那家伙都老大不小了,家里连个陪睡丫头都没有,说不定……呵呵,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呀。」 姚成贵怎样烦自己小草无所谓,但一听他如此编派年无境,心头一把火直往头上冒,却仍低着头细声说话,语气不轻不重,却挑明了年无境的为人。 「主子为人清高正直,他常年为了表小姐寻药的事人尽皆知,哪有姚少爷说得这般不堪。」 姚成贵睨了他一眼,小草向来在他面前维持奴才的样子,若非必要从不多言,怎么现今他不过是说了年无境两句话,他就这种反应? 「听说年无境回庄前都要在你的小屋里清洗后才回去?」 小草神色不动的道:「主子怕自己浑身脏污,直接回去若是不小心让表小姐生了病不好。」 姚成贵哼了一声,「你主子他就是个蠢人,纵然外头叫得好听,说他是丹凤庄的庄主,但照我看起来,他实则是个低三下四伺候那魔女的奴仆,做不了一天的少爷!」 他越说越激动,就是看年无境不顺眼。他早已听过年无境回庄前会在小草屋里清洗、住上一宿,一想起小草为年无境忙进忙出,气愤得一脚往旁边踢,埋怨这等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 路边的野花被他踢得零零落落,小草皱起眉头,正想阻止时,旁边已有人一推一拉,将姚成贵往旁边踹去。 「你干什么啊混账!」姚成贵一屁股跌在地上。在小草面前失了面子,他立刻翻身跳了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拿路边的野花出什么气,你踢伤了它,它是会疼的。」一个马脸的男人满脸阴冷的斥责。 小草闻言瞬间瞪大了双眼,这个人、这个人莫非也听得见? 野花会疼?姚成贵听他这种歪理,气得就要卷袖拼命。 这时阴冷男人后头走来一个满脸带笑的男人,他锦袍玉带,长相英挺,比马脸男人好看多了。 「师兄,慢些,我们来这里作客,怎可得罪人。」连名钰忙不迭制止,接着拱手作揖道:「这位公子,我师兄是说这花是这里独有的药草,十分珍奇,我们学医之人,见你无意间踩了,当然心痛,我师兄向来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交谈,但是医学成就高明,若是言谈间少了礼数,望你大人有大量。」 明明姚成贵是为出气才踩的,却被转成了无意间踩的,让他有个台阶可下,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回过头,见小草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不由得一阵心虚。 小草被这附近的人称为天上花仙,就是因为在他手里什么样的花都种得活,爱花爱草如他,自己一时气急,犯了他的大忌,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事,我脚麻,一时踩了。」他解释了一下,但是他看的人却是小草,眼里隐隐有些哀求之意,怕小草不理他。 前年,他听说小草爱花,花了大把的银两从北方某个名家那儿买了一盆珍奇的花,急吼吼的送给小草,却惹得小草勃然大怒。 小草怒斥他说那花是北方的花,这里太温暖活不久,要他退了回去,脾气比他这少爷还大。 他送礼不成反被骂,少爷脾气一来,气急败坏的摔了花,小草阴着脸,蹲在地上捡拾着碎片,将花重新种起后拜托人送回北方去。 此后三个月小草完全不跟他说话,他悔恨不已,急着赌咒发誓,只差没跪地求饶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这样干了,小草才原谅他。 小草真是他命中的克星,他姚成贵大少爷何曾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但他对小草的心意也表现得够明显了,无奈小草总是不理不睬。 不,也就是因为小草对他不理不睬才使他着迷,因为小草总会无惧的指正他的错误,从不像旁人一样逢迎拍马,所以他才喜欢小草,总感觉小草是把他当成一个人看待,而不是一名少爷。 「你这莽撞个性何时才会改?」小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听这话,就知小草原谅他了,姚成贵马上笑嘻嘻的道:「要不然你在我身边,每天督促着我改,我就记住了,你说好不好?」 「没个正经。」小草瞪了他一眼,蹲下来重新整理路边的花,无视其他人。 那马脸男人看了他的侧脸许久,狭长的眼睛忍不住眯得更细。 而连名钰刚才帮师兄缓颊,这会儿才看向小草,这一看登时目瞪口呆,眼前的人乌发如墨,用一条简单的带子系起,面白如雪,漆黑的眼眸像夜晚最亮的星辰,嫣红的嘴唇宛如染上绝顶的红墨,美得不似凡人,让他僵立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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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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