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对方如此亮色显眼的装扮,施引山难得提了兴趣,兴致勃勃凑过去与坐在正对面的褚成松一同作评。 对于褚成松的喜好,玉池微颇感无奈。 自他醒来,近几日所做的事唯二: 其一,将这宫中厨子最拿手的糕点挨着品尝了遍;其二便是试穿绣有各种精致图样,缀有各类华贵珠宝的服饰。 褚成松似乎对“养”着他这件事格外执着,四处网罗丝绸锦缎替他量身裁衣,制好后再匆匆送进宫由他亲自过目逐一选拣。 此后凡是手头没了缠人的麻烦事,稍有闲余,他便安排上数名颇有威望的画像师进殿来,绘下玉池微身着那些得到褚成松赏识的衣裳的模样。 玉池微身姿卓然立于大殿中央,褚成松满心欢喜欣赏时,画像师们便将笔杆子挥出火星,作完后以镇纸压在手边,以待最终评选。 画得最像且最好的,重重有赏。 只是他们殊不知自己的画作早已被人在背后从头嫌弃到脚。 施引山二指捻摩着下巴,直摇头:不是过高便是过矮,不是过胖便是过瘦。 在他看来,画得再如何好,再如何像,都同那画像的主人一般,徒有其表,实则奸诈小人一个,黑心莲一朵。 行云流水挨着随意过目了遍,直至走到最后一名,紧贴着中柱坐的画师身后,他脚步微顿,停驻片刻。 伏低身子去瞧那画师笔下跃然纸上,红衣裹身的玉池微,施引山挑了挑眉,对比着本人看上几眼: “有这般惹眼?太不写实,不合格。” “阿池,转个身。” 褚成松眼眸含笑,语气温和地诱哄道。 玉池微心中轻叹,乖顺依言照做,面朝着殿门将穿这身衣裳身后的样子袒露给他看。 褚成松紧盯着他,仿佛永远也看不腻,看不烦,甚至眼睫眨动的频率都刻意放低。 玉池微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有风情,简直是按照他心意长下的。 他不忍心错过玉池微身上每一处令人惊叹的细节。 玉池微只觉得浑身上下别扭万分,褚成松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过于滚烫灼人,莫名给他:未能相互依伴,遗憾错过他的生长,失而复得后一心只想弥补偿还——娘亲般慈爱的错觉。 不出所料,这件衣裳褚成松依旧相当满意,担忧玉池微站久了会乏累,对着数名画师叫停,起身拉着人到位置坐下,前去查看画像成品。 甫一落座,玉池微才算松了口气,默默凝视着身上鲜艳的银朱色,一时恍然。 他在宗门素来是有什么便穿什么,隋阙没有特意叮嘱过,但自小他也不会讲究这些身外之物,遑论为它们浪费时间精心挑选,亦或是消耗灵石。 ……如若他那般做了,师尊定然会对他失望至极。 不在意是一回事,可当的的确确有人为他花了这样的心思,去做些在往常看来压根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心底还是有少许动容。 施引山见玉池微傻愣在原处,怎会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为点蝇头小利感动成这样。” 玉池微回过神,褚成松两手攥着从画像师那取来的画像,肉眼可见心情愉悦地走过来。 “我的阿池当真是太好看了!”他爱不释手地又来回翻看几遍,整整齐齐摞好放在桌面,牵起玉池微的手贴在脸侧,轻笑着逗哄,“是不是呀?” 触到那柔软温暖的颊肉,玉池微指尖颤了下,对方口中轻飘飘吐露出叫他能羞耻万分的话,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真的应了声:“……嗯。” 褚成松立时笑意更甚,语气更柔,似是怕将面前人给吓跑了:“那往后几日便穿这一身可好?”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不过阿池若是不喜欢,想穿别的样式的也无妨。” 褚成松眸中满是诚挚,倒像只生了狐狸模样,实际不过一只渴望主人关爱的小狗。 ……罢了,一身衣裳而已。 施引山死死盯着眼前二人交握的手,滔天怒火几近将他整个人吞噬。 姻缘契还未解开,玉池微便如此急不可耐。 虚情假意傍上他,情投意合日夜双修,不过是为了证道。 现下迫不及待钓上人界的皇子,又是为何? 财富?权利? 难不成真是爱上他了? 不过短短数日便哄得这贵子晕头转向,怕是他未能进来的那几日身子都交付给人家了吧?还真是好手段。 贱透了。 若不是有令修道者禁止对凡人动粗,他真想剁了他那奸夫的手。 正与玉池微亲近着,褚成松莫名感到周身裹卷来极为浓烈的杀气,狭长的眼微眯起四下查看一番,并无风吹草动……应是他多虑了。 吩咐命人将内室剩余几件为玉池微备好的衣裳收拾妥当,送上饭食来,二人围着一块用膳。 不知是第几回有人来报“那处又闹起来了”,玉池微便是再无所谓,也起了几分好奇。 褚成松放下碗筷欲先行离开时,他出声询问:“可否许我与你同去?” 未料玉池微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褚成松怔了怔,而后扬起笑:“自然。” 应是建造时特意与居住之处隔开,玉池微在一头雾水下被领着走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趁着四下无人,褚成松掀开角落的井盖。 探头望去,奇的是,里边并无井水,取而代之一段藤梯静静垂落其中,一路延伸入肉眼无法再看到的地方。 “来。”褚成松向他掌心朝上伸出手。 玉池微会意将手放上去,由他扶着登上藤梯。 “藤梯湿滑,当心脚下。” 二人一上一下顺着藤梯下爬,好在这段需格外谨慎小心得路程并不算长,很快便落到实处。 底下的通道倒是燃着火把,没有在藤梯上时那般黑暗无光,只能靠着缓慢摸索。 心情愈发奇异,玉池微随着他走尽通道,渐渐有风声传来时,抬头从出口处能瞧见自外边蔓延进来的翡翠绿。 紧接着,他感受到聚集在一处,温和纯净,令人心神向往的庞大灵气。 “你在此处养了什么?”玉池微忍不住问道。 褚成松并不言明,故意吊着他胃口卖了个关子:“不妨阿池自己去看?” 玉池微倒也不恼,面色沉静地紧跟着他走到一处结界口,褚成松再度拉住他的手,并解释道:“这结界设了禁制,除我以外无人可进。” 走动间摩挲到对方掌心的纹路,玉池微心道:旁人进不去,握着手便可以了么? 不过褚成松此番行径究竟是在诓他还是事实,似乎也并无定要分辨的意义。 进入结界前玉池微心中已有猜测,当一团毛茸茸的雪团子急吼吼飞窜进他怀中,撞得头晕眼花,一抬头双方各自吓了一跳,看清这雪团子的长相后,便立即认证了他心底的猜想。 这只还没他两个巴掌大的小家伙显然是认错了人,发觉玉池微并非每日都抽空来饲养它们的褚成松,“啾”地发出惊吓声,四条短粗的“羊蹄子”胡乱蹬踹着从他怀里逃出。 而玉池微被吓到,纯粹是以为这软乎乎小家伙的一张驴脸,实在丑得太过突兀。 这才有功夫抬头去看眼前是个怎样的光景: 上百只与方才闯入他怀中的相似的小灵物四处飘荡,“啾啾”声此起彼伏,圆润蓬松的白云般轻盈荡漾于万树之间,为大片绿色增添鲜活趣味。 褚成松身处此地,倒是要比在居所还要轻松愉快,被玉池微和灵物的反应逗笑:“其实时间长久,看习惯之后它们还是挺可爱的。” 短暂时间内玉池微不敢苟同,点点头算作回应。 他静默地立于原处,看褚成松将方才被他吓到的小灵物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哄,轻声道:“所以归鹤堂售卖的茸驴,都是伪造的么?” 褚成松抚摸茸驴皮毛的动作顿了顿,听见此话哪儿还能不明白,坦然一笑。 “伪造倒算不上,归鹤堂售卖的那些,造价可是远超茸驴。” 那是他苦心钻研一年有余,才挖掘出的药效与茸驴无差,可惜数量甚少的草药。 使了些无伤大雅的障眼法,再借着茸驴的名声打出去罢了。 他回过头来看向玉池微,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 可几日的“举案齐眉”猝不及防成了镜花水月,再如何强撑,面上都是苦的。 褚成松叹了口气:“难为你陪我演了这数日的戏。” 他缓步走到玉池微身边,将茸驴放在他手上:“现下我赠你一只,是杀了做药材也好,养着也罢,任你处置。” 柔软扑了满怀,茸驴背对着他乖乖窝着,玉池微生生竟真看出几分可爱。 褚成松能这般说,自是笃定了他不忍心。 玉池微心中涌出被人揣摩透彻的无奈,默默轻摁着茸驴的脑袋制止它扭动着想要转头的小身子:“……罢了。” 茸驴在变作药材之前,也只是灵智尚未开化的小灵物,无辜弱小被逼到濒临灭绝的地步,有褚成松这样的人愿意护着,不见得是件坏事。 既有可替代之物,想来隋阙也不会过于苛责。 褚成松心不在焉地低垂着脑袋,纠结一番终究没能忍住,抿了抿唇,抬眸望向玉池微:“微儿,你可还记得……” 彼时,施引山被困在结界以外,对二人断断续续,不甚清晰传入耳中的话心急如焚。 怒:“究竟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10章 分道扬镳 小神仙 玉池微年幼之时,曾见过两回神仙。 一回他年纪偏大一些,九岁生辰那日,隋阙白衣飘飘地寻来上门来,提出要将他带回宗门,收做徒弟。 一回是在他随白衣仙人离开生养他的故地之前,还总爱撒娇窝在娘亲怀里听话本,更年幼的时候。 犹记得当时,他正在屋内艰难地一点一点念读拗口陌生的字句,手里捧着的书册是娘亲专程为他从别处求来的。 娘亲识字,亲自教他念书。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身披盔甲,据说是位护国将军的人物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名玉雪可爱的小少年。 小少年瞧上去岁数跟他差不了多少,身上裹着光鲜亮丽的锦缎衣裳,一张嫩生生的小脸缩在领子下边,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当真好看极了,就像睡前娘亲给他讲的话本里的小神仙。 小池微低头又瞧了瞧自己,灰扑扑的,活像只钻了锅灶的小脏猫。 护国将军将小神仙放在他面前,大掌包住两人的手,道希望他们能够互相照料,和谐相处。 小神仙乖巧懂事,听话地点点头,并主动牵起玉池微冰冰凉凉的小手。 将军与父亲走去外边轻声交谈,交代叮嘱了些事项,转身上马离去,小神仙被独自留在这里。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3 首页 上一页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