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成松动作轻缓地摩挲着茶杯沿壁,始终目不转睛盯着玉池微进食,仿佛这是个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稀罕场面。 即便是自醒来便莫名对这住处,吃穿用度,都极为奢华的贵人极具好感的玉池微也有些难为情,两块下肚便没再继续。 褚成松没有丝毫扰了人家进食的自觉,眸里似漾着一潭春水,含情脉脉:“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玉池微喝了口茶水压下嘴里过分甜腻的味道,借口道:“只是有些腻。” 听他如此言说,褚成松面露懊恼。 “是我疏忽了。”他起身替玉池微添满茶水,“暂且再忍耐下,一会便能吃饱肚子了” 言里言外像是在哄吃不到甜食而闷闷不乐的孩童。 陪玉池微用完膳,紧挨着谈了会儿天,外头有人敲响门传话说“那边又闹起来了”,正等着褚成松去处理。 玉池微心下起疑。 竟需皇子亲自前去解决,闹起来的是宫中哪位身份地位尊贵的贵人吗? 被搅了二人难得的愉悦相处时光,褚成松虽有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依依不舍跟玉池微道别,并塞了枚玉牌进他手里,道若是无聊便出去在周遭逛逛,去哪都成,拿着玉牌无人敢阻拦。 临走前褚成松不知第多少回再度回了头,如若可以,他真是千分万分不愿在这样久别重逢的时刻与对方分开。 “……我很快赶回来。” 玉池微站在原处,眉眼柔和地目送他离开。 褚成松一离开,屋内旋即少了许多生趣,静谧到落针可闻。 兀自待了会儿,玉池微握着玉牌出了房门,悠悠沿着檐廊走动消食。 行了不多时,在一间较其他屋子更为明净雅致,多半是书斋的屋子门前落了脚。 褚成松既已说了可随意闲逛,应是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般想着,他便推门进去了。 入眼是一盆靠墙摆着的兰花,叶片修长柔韧层层簇拥,微微曲卷着弯垂,相应点缀墙面上的山水画,别有一番意趣。 光线最好的位置则情理之中摆放着书案,几份书卷半卷半舒随手搁在上边,瘦金小字批注彰显出主人态度的认真。 视线被一本厚厚的账簿吸引,玉池微指尖轻抚过封皮拿章子盖上去的“归鹤堂”三字,随意翻了几页,一张不知从哪处撕下来的画像捋得平平整整夹在里边。 起初第一眼,玉池微瞧着这与自己面貌有几分相似的画像还未反应过来,直到接连又翻了几张出来,五官细微之处一一对应,方才确定此画像上之人,正是自己。 账簿的页脚已有些卷折老旧,可画像保存极好。 一时情绪复杂难言,在别人整日会翻看无数遍的东西里发现自己的画像,还真是头一遭。 未等他理清褚成松这样做的动机缘由,一阵步履甚为匆忙的动静传来,紧接着书斋轻掩上的门被人推开。 “你怎的跑到这处来了?” 许是赶得过急,褚成松声音夹杂着些许紊乱的喘息。 话语中似带有质问的意味,实际并无责怪,反而像是主人看见自家小宠调皮闯了祸事,宠溺又无奈。 站稳脚跟平静下来后,他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几人先退下。 玉池微连忙站到一旁去,与那书案拉远距离,再不靠近半步:“抱歉,我并非有意闯入。” 褚成松一面借着整理书架的样子不动声色将一些东西藏入深处,一面掩饰什么般不自觉微微提高声音: “无需道歉!” 确定他的宝物妥当放好不会掉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走到玉池微身旁。 “你无需道歉,是我说过这周围你可肆意进出,也的确如此,所以你并未做错什么。” 看着对方格外认真的神情,心湖猝不及防被人掷了石子进来,起了层涟漪,玉池微一时怔然,良久才应声。 褚成松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话题。 “阿池方才可是看见了账簿里的东西?” 停顿了下,也不等回答,他伸手轻轻攥住玉池微垂在身侧的衣袖,紧抿着唇,一副难为情,又十分可怜的模样。 “阿池,我哄骗了你。现下我愿全盘托出,你可否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玉池微满头雾水,眉梢微微上挑,颔首:“你说。” 褚成松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极大的勇气,攥着他衣袖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其实你并非失足坠崖失去记忆,而是……因为我。” 玉池微疑惑更甚:“因为你?” 褚成松点点头,痛心疾首: “是的,因为我。 你我原是立下誓言,要相伴相守一生的有情人。 半月前你我外出踏春,遭刺客追杀,这刺客……多半是父皇派的人。我未能护好你,导致你身受重伤,昏迷至今才醒。 失去记忆也是我始料不及,我怕你醒来后会责怪于我,便借此扯谎欺骗了你……” 说及此,褚成松颤着手上前一步抱住他,二人胸膛紧挨着,心跳起伏清晰可闻。 “阿池可愿饶我这一回?” 玉池微猛地僵硬一瞬,可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亲昵举动,于是遵从本能舒缓了身子,抬手安抚似的轻拍了下褚成松的脊背。 “无需担忧,我原谅你便是。” 褚成松待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心非草木,便是那雪地里冰冻住的石块也该能给暖化了,他又怎能忍心说出原谅以外的话呢? 褚成松红了眼圈,喜极而泣。 “多谢阿池。” 他娴熟地勾起玉池微指尖,与他十指相握,在他手背上轻落下一吻。 “我定会细心照料,直至你恢复记忆。” 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褚成松连忙补充道:“不,我是说,今后会一直细心照料阿池,无论阿池是否恢复记忆,是否记得……褚成松为何人。” 玉池微总觉他话里有话,难以言明的异样,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是理不清其间缘由,更可况他此时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便也不愿再思虑过多。 “嗯,我见书架上有许多相关天蚕宗的卷宗,你心向修道之事?” 玉池微如此问道。 褚成松暗叫不好,今日怎的如此疏忽,诸多破绽摆在明面上,生怕人家戳不穿他这拙劣至极的谎言。 强撑着作出一副云淡风轻又含杂几分羞赧的模样,自嘲道: “不瞒你说,我前些年极慕此事,每日都盼着能拜入宗门学些凡胎□□做不到的真本事。 只可惜自身毫无天赋,我连天蚕宗那座最低矮的山峰都没能爬上去,成了第一批仙门大选淘汰的人。” 玉池微了然:“原是这样。” 怕再待在书斋圆不过去,褚成松牵起他的手引着他走出去,邀他一同去赏初绽的桃花。 迎面一股浓烈熏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打眼一看,这外廊上不知何时每段都摆上香炉,一路延伸至视野之外。 “这里头点着驱蝇的东西,若是闻着不适,我便叫人撤了。” 褚成松时刻关注着玉池微的神情,只要他轻轻皱下眉头,不消他张口,立即便唤人来了。 “无妨,摆着便好。” 褚成松虽是说二人间有情,叫他轻松自在些,到底是失了记忆,做不到真的厚着脸皮将自己当成这儿的主人。 金樽坊。 犹记得师尊派遣二人下山是为了寻药,如今茸驴没带回去,反而把师弟弄丢了。 皇宫现下是进不去,即便进去也会被比侍卫诚挚忠心,比侍卫战力强劲,还无需发放月俸的玉池微撵出来。 一时半会儿也不到合适的法子打破僵局,施引山只能窝在客栈勤勤恳恳运气疗伤,四处搜寻些灵丹往肚子里咽,争取尽早恢复。 这日正好又轮到上回代施引山上楼去感受气氛的堂倌当直,抹完一桌甩着帕子路过,斜眼看见施引山独自吸溜面条,认出他是前些日子的那位公子。 堂倌热情洋溢地凑过去在施引山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公子,小娘子可寻到了?” 施引山从比他头大的碗盆里抬起头,奇怪地瞅了堂倌一眼:“哪儿来的小娘子?” 堂倌将自己根据当时情形所猜想的事情从头到尾给施引山讲了一遍,并笃定他如今孤身一人吃面,定是没能把小娘子寻回来。 施引山愈听脸愈臭,堂倌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后仰身子指着他的脸:“就是这样!” 他一副过来人痛心疾首的模样,苦口婆心道:“就是因为公子你气性太大,这脸恨不得都拉到脚板上,实在是丑,也不怪人家姑娘不肯跟着你。” “……” 施引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长久以来第一回 怀疑起自己的皮相。 他虚心疑问道:“当真很丑?” 堂倌郑重点点头以示肯定:“嗯!很丑!” 摸了半晌,蓦地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落入这堂倌的圈套。 挥了下衣袖赶人:“一边去,别打搅我吃面。” 丑又如何?玉池微不是修仙界公认第一美人么,还不是甘心雌伏于他身下? 凭这一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魅力? 堂倌摆了摆头,暗叹朽木不可雕也,拿下肩上的帕子去净另一桌了。
第9章 镜花水月 奸诈小人,黑心莲!!…… “丑。” “极丑。” “不堪入目。” 施引山抱着双臂,吊儿郎当斜倚在褚成松身下的椅背上。 玉池微换一身衣裳出来,他便啧啧摆头作出刻薄评价,态度与眼中不断闪过惊艳的褚成松大相径庭。 不过说到底玉池微披着一张美人皮,实实在在模样摆在那,无论什么颜色,什么材质的衣裳套上去,顶多只是合不合适,压根轮不到“丑”字一说。 自娱自乐罢了。 刻苦运功疗伤,加以丹药修养辅佐,施引山绘制符箓时总算不抖得像筛糠。 上回被玉池微毫无尊严踩在脚下好一通吓唬警告,面子里子丢了个尽。 这回汲取教训,他不但隐了身形,连同气息灵力之类,也尽数掩盖了去。 他袖兜里揣着足以药倒一头牛的强效迷药,无论如何都要将玉池微从皇宫带回去,带回去丢给隋阙,让师尊好生瞧瞧自己养得徒弟蠢到什么地步。 大摇大摆尾随侍卫一路进宫,循着记忆找到那间听了半晌墙角,被玉池微一把扯进去的屋子,空无一人。 兜兜转转绕了许久,冷不丁听这边殿内传出动静,脚尖一转朝着走过去。 踏入一瞬,一抹烈艳的银朱色晃眼,施引山下意识以为是那闲得无事可做,跑去民间做黑心商贩的皇子豢养的美人,哪知衣衫飘动间瞥见侧脸—— 竟是玉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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