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里秦川尽在肩上。 等秦灼站起时萧恒走上来和他并肩。秦灼一身大红白虎,望着山水对他说:“温吉要和子元正式过聘了。” 萧恒点头,“终成眷属。” 秦灼道:“他们得在这边求婚、结婚、举办仪式,以后,我也要在这里。” 萧恒没出声,只一瞬不瞬地凝视他。 秦灼仿若未觉,继续道:“金河是父母的祝福,沿河不分男女老少、飞禽走兽,万物平等。每一对新婚夫妇都要在这里上告父母,孩子在这里受洗,老人在这里归葬。这是我的墓地,也是我的襁褓和婚床。” “我们是光明和长夜的子女。上游是父亲,下游是母亲。父母手挽着手,一起捧着我们诞生。” 他执起萧恒的手,眼神坚定地回望。 “母亲的乳汁,就是父亲对外的刀锋。” *** 萧恒第一次入王城,但秦灼似乎并没有以贵宾之礼相待的打算。没有仪仗,没有锣鼓,两个人只是静静回城,也没有急着入宫。 秦灼先带他回了军营。 营中篝火已燃,虎贲军团团围坐。陈子元一抬头,当即跳起来招手,“大王,这边儿!” 众人抬头,俱是故旧面孔。秦灼不叫他们拘礼,大夥便笑呵呵抱了抱拳,给他俩让出位置,“萧将军也来了。” 秦灼坐下,“带他来蹭顿饭,有酒吗?” 陈子元笑道:“哪能没有?既然到咱们这边,就得讲一个入乡随俗。弟兄们,把咱最烈的酒抬上来,好好陪萧将军吃一晚!” 秦灼也不拦,道:“把桐花酒拿来。” 陈子元一愣,四下起哄声便响起,鼓掌喝彩,拍案振臂。秦灼坐在当中,面不改色,八风不动。 陈子元在哄闹声中喊:“你来真的?” 秦灼挥手笑道:“拿酒!” 冯正康当即得令,使人去抬酒。萧恒有些不明所以,凑过头去问:“吃这酒有什么说法?” 秦灼笑看他,“你别管,我怎么来,你接着就是。” 这一会,冯正康已着人将酒担来。秦灼亲手开封,酒封一揭,花香酒香满溢。 秦灼站起来,先自己倒一碗,满饮。众人叫好声中,他将酒碗一空,再倒一碗。 萧恒有些忧心,要去拉他,先被陈子元一把按住。 陈子元啧声道:“真是够疯的……罢了萧将军,你就听他的吧。这酒他说怎么吃,你就怎么吃。我不管了!” 他二人耳语,冯正康突然带头鼓掌,“好!” 秦灼已经吃空第三碗。他酒量向来不错,三碗酒下去,脸颊微红而已。他抬手,又满第四碗酒,却把这一碗递给萧恒,口中叫:“阿珀。” 四下一静。 陈子元圆睁双眼,冯正康张大嘴巴,褚玉照低着头,神情看不清。 见萧恒摸不着头脑,秦灼将酒碗往前递了递。 冯正康如梦初醒,大笑道:“接啊将军,接!” 众人拍桌鼓掌作节,齐声叫道:“接!接!” 萧恒接酒在手。 秦灼又满一碗酒,端酒起身,居然开口唱歌。 他的嗓音很好听,唱的应当是古秦语,萧恒听不懂。火光跳动,酒香四溢,众人眼神暧昧,秦灼目光虔诚。一瞬间,一种太古又庄重的氛围裹挟住萧恒。 他有一种直觉,这一瞬间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美满的时刻,这一刻的美满足以支撑一生。 秦灼唱毕,对他道:“吃一口。” 萧恒依言吃一口。 见他站得远,秦灼笑道:“你近来些。” 萧恒上前,众人便拍桌叫道:“缠膊啰,缠膊啰!” 下一刻,秦灼端酒的手腕挽上来,穿过他的手臂,将碗递到嘴边。见萧恒不知所以,笑道:“愣什么,吃干净,一滴不许剩。” 二人手臂相交,饮酒时额头相抵,萧恒去看秦灼,秦灼一双眼睛正计谋得逞地看着他。 酒碗空,欢调用好声起。秦灼松开萧恒,又满酒,扬声道:“一碗酒,给咱们镇国将军陈子元。” 陈子元乍被点名,忙要起身。秦灼按住他坐,道:“你明日和我妹妹求婚,就再吃这最后一碗。” 他问:“陈子元,我把妹妹交给你,你能跟我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吗?” 陈子元猛地站起来,竖起三指,“我日后有半点对不起温吉,不用大王动手,请弟兄们剁碎我给大王下酒!” 秦灼说:“父母在上。” 陈子元应道:“父母在上!” 秦灼捏住他的肩,酒碗递给他。 陈子元一饮而尽。 秦灼笑道:“新郎官我带走了,大夥继续吃酒!” 他推陈子元在前走,右手去拉萧恒,手一拉就没再松。军营喧哗声渐远,萧恒低头看看他握自己的手,问:“不妨碍?” 陈子元抱臂在前,目不斜视,“得了萧将军,也就在你们那边这些事端。” 萧恒握紧秦灼。 秦灼问:“我唱得好不好?” “好。”萧恒说。 “你听得懂?”陈子元奇道。 萧恒摇摇头。 陈子元嘟哝道:“也是,就仗着你听不懂。” 秦灼仍笑着,抬腿要踹他。陈子元身随心动,往前跳了老远躲开,说:“大王,可不带这样,你再这样我就跟他讲你给多少人唱过了!” 秦灼多少有点酒意,也不像平常那样要架子,喊他:“你敢败坏我!” 萧恒忙去扶他,秦灼却步伐矫健,压根没事。 陈子元狐假虎威,笑道:“不用扶他,他多少年练出来的酒量,哪至于吃这几碗就醉了。也就是在有些人跟前,沾酒就倒!” 秦灼气得发笑,正要呵斥,一旁萧恒道:“你酒量很好。” 秦灼心知他想起什么事,刚要搪塞,萧恒已经问道:“为什么说这调子唱过很多次,是败坏你?” 陈子元老神在在道:“这调子可不是一般调子。这支调子,一辈子只能唱一次。” 秦灼反倒不急了,静静看向他背后,叫一声:“温吉。” 陈子元抱臂不动,“你当我还信?” “子元。”萧恒叫他,点点头。 陈子元转过脸,身后不远处,秦温吉坐在枣红马背,卷起马鞭。 秦灼冲她扬声道:“人送给你了!” 秦温吉问:“你干什么去?” 秦灼拉着萧恒就走,“明日得赶去金河边,睡觉去!” 秦温吉眼瞧他二人交握的手,没出声。她跳下马背,跟迎上来的陈子元说:“溜躂溜躂。” 月光下照,道如积霜,陈子元替她挽过缰绳,蓦地有些紧张。 两人隔着红马,这样走了一会,秦温吉突然问:“陈子元,你有多想娶我?” 陈子元一懵,听她继续道:“当年我把自己许给你,就是为了把你死心塌地拴在秦灼身边。那时候我要进京了,老师被贬,阿翁受限,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我不放心。那时候我脸已经坏了,但你只记得我最好看的样子。” 她抬头看月亮,月亮照在她半张脸的伤疤上。秦温吉笑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亏心。这两天秦灼准备正式定亲的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你很不公平。”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陈子元,“你现在想悔婚,还来得及。” 陈子元静静听完,抬手抚摸红马鬃毛,开口道:“当年大王断足,寝宫大火,你冲进去救他,被火燎了脸。醒来郑翁给你尽力救治,还是留了疤痕。” 他顿了顿,“大王行动不便,是我去找的郑翁。温吉,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秦温吉面无表情,半张完好的脸微抬,清丽得不像话。她手抚马颈,道:“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哪天我要反秦灼,你怎么选。” 霎时一寂。 陈子元气息微沉,将腰刀解下。 十年前,秦温吉将文公遗留的双刀一拆为二,双手捧一把刀,站在他面前。 秦温吉说,陈郎若爱护我兄如同性命,我与此刀,俱归陈郎。 十年后,陈子元双手捧刀,坚定道:“护他如性命,这是我的誓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拿着你的刀,站在你的对立面。” 一片寂静中,秦温吉翻身上马,放声大笑,“好!” 抽响马鞭前,她看向陈子元。 “姓陈的,我嫁了!” *** 翌日清晨,金河平野旗帜连天,群马踏步。马背之上,都是靓妆炫服的少男少女。 秦灼也换了一身大红骑装,看向同样坐在马上的萧恒,笑道:“按我们南秦的风俗,有种的男人娶妻,都得竞赛求婚。” “竞赛?” “赛马。适婚女子戴金冠骑在前头,谁先抢上马背,谁就有资格先开口求娶。匪寇,婚媾,就是这个道理。” 萧恒抬头一看,十数贵族少年青年皆立马持鞭,等待政君温吉的马蹄。 秦灼冲陈子元喊道:“娶我妹妹可以,得自己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他话音未落,鼓声已然一响。鼓槌结系的五彩丝绸随风一振,秦温吉已经快马飞驰出去。红马如飞日,扬鞭而去时身后无数马匹呼啸如风。陈子元也大声喝马,和一众王公们紧追出去。 秦温吉不戴金冠,戴了副黄金面具,原本给她打造的冠子还放在秦灼这边。 秦温吉不喜欢小家子玩意,冠无珠钗,做的大气。秦灼瞧了眼那冠子,心中一动。 突然,秦灼露出一个极其明艳的笑容,高声喊道:“萧重光!” 他将那顶金冠一掠戴上头顶,挥鞭飞奔出去。 阿双立在身边,直接傻了眼。这是求娶女子的仪式,秦灼这是……要娶老婆? 顷刻之间,已经有贵族女子策马去追了。彩裙飞舞,如同飞花。 阿双忙跺脚道:“将军,你快去啊,愣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嚯的一声喝马,一道风卷而过,哪里有萧恒身影。 草野茫茫,陈子元一马当先,抱得美人,已和秦温吉换了马骑。二人驰马向前,陈子元正纳闷:“我怎么听见女人声音?” 他扭头一看,正见秦灼策马追上来。陈子元见他头上金冠,和身后一众淑女,大惊道:“娘哎大王,你玩这么大?想娶老婆咱回去慢慢商量,一地之母的事,可不能这么马虎定了!” 秦灼高声道:“大妹夫,麻溜滚吧!你不待她好,我——” 他戛然而止,狠话放到一半,猛地抽鞭走了。 陈子元掉头一瞧,果然见一匹白马疾追而来。哟,这不萧重光吗。 妈的,真会玩。 女子体力如何不及两个征战沙场的男人,秦灼和萧恒一前一后,早把贵女们的马蹄甩在身后。他们跑出场地,萧恒直追他到平野尽头。 平野尽头,太阳正在眼前,山如鸿鹄双翅,河水如同金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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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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