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通过秦灼转动扳指的速度,判断他在生气。 父亲放缓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秦灼说:“怎么了?我腻烦了,我想找个女人过日子,我想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和你这么混了。” 他看着我父亲眼睛,语速逐渐加快:“萧将军,从南秦到长安十万八千里,跑半个月的马才能见一面,现实吗?哦,要么我留在京城?那我是给你当妃妾,还是你封我个皇后当当?南秦还要脸,我还要脸呢!” 他舌头弹出淬毒刀锋,插了父亲第一刀。父亲深吸口气:“咱们在一块,这么叫你抬不起脸来吗?” 秦灼鼻中嗤地一响,那样看着我父亲。我父亲感到,在他眼中,自己变得无比可笑。 秦灼反问:“要是你像个女人样的给我睡,你能抬起脸来吗?” 不等我父亲表态,秦灼哗一声?起袍摆。 他脚蹬一双软缎面拖鞋,没有穿裤,露出腿部颀长优美的肌肉线条。这双腿肌肤白皙,筋骨刚硬,堪称贵族时潮所推效的圭璧。 如果没有那两条伤疤的话。 那是我父亲无数次抚摸过的伤疤。夜深人静,帐落灯熄,我父亲帮他将那条褪到脚腕的薄罗亵裤脱掉,手掌顺着他的踝骨,追寻那条伤疤一寸一寸向上抚摸。那疤痕缝合多年,有食指粗细,吸附在秦灼骨肉上,像一条粉红丑陋的蜈蚣。从脚踝往上,一直延伸到近大腿。根。部。他叫万千男女妒恨痴迷的肉。体,竟有这样白璧之瑕的破损。 随着我父亲手掌上行,秦灼抓紧他后脑头发,发出细细喘息之声。父亲沿着他的腿摸索两下,突然皱眉,问,你多久没按腿了? 秦灼倚着枕,说,你一走一个月,谁来帮我?子元吗?你也叫我这么敞着腿给他瞧吗?我妹妹还要跟他结婚呢。 父亲不理他这些口舌,说,药油你也不用。 秦灼嗤一声,我不爱那味道,一股泥腥味,敷完还要再洗澡。 父亲默了一会,忽然翻身坐起,穿裤子下床。 秦灼也腾地坐起来,问,你干什么去? 拿东西,给你揉腿。 秦灼不可思议,叫道,我他妈脱光了躺你底下,你他妈都立了,放着正事不干,你给我当郎中?你打仗打坏了部件,你不行了? 他叫嚷这一会,我父亲已经端了东西过来,擦火摺点了灯。一瞬间,秦灼鲜活的肉。体被一点而亮,芳香四溢,宛若一尊水月菩萨。 父亲似乎视若无睹。 他坐在床边,拧开一只瓷瓶,倒在掌心一汪棕黄透明的油状物。气味古怪,徐徐流动。父亲迅速搓动手掌,药油被他的冰凉掌心摩擦出生姜般辛辣刺鼻的香气。他手掌按在秦灼脚踝,也是一寸一寸往上,但跟方才的抚摸截然不同。 秦灼赤身坐着,一只手捏着鼻梁,一只手捏我父亲的后颈皮,说,萧将军,你真行啊。 我父亲说,这油要两天用一次,你多少天没有用?落下病根,以后吃大苦头。 好、好,晓得了,记住了,再不敢忘了。秦灼嘀咕,都道年纪大的好啰嗦。你比我还小两年,怎么这么能念呢? 父亲说,你好好的,我不念你。 秦灼倚在被间,眼中光芒闪动。他撩开我父亲头发,在父亲耳后摸到津津的薄汗。他一下一下捏着我父亲因燥热发红的耳朵,轻声叫,六郎,我嫌这味儿,这味儿冲。 这药效好的。那些太香的掺的香料太多,不顶用。 秦灼啧一声,你不问我,之前是怎么忍的这味儿的?你问问我。 父亲从善如流,好,之前怎么忍的? 秦灼俯身,脸凑在他耳边,手伸进我父亲裤腰里,用他甜蜜的、丝丝缕缕的气声说:之前么,都叫你的味儿盖过去了。 他笑得很得意:我还当你真是个柳下惠呢……六郎,你硌。死我了。 夜晚的秦灼总是糖舌蜜口,白天就能撕掉画皮,青面獠牙起来。他撩起袍摆,指着腿上伤疤,冲我父亲喊道:“萧重光,你看看,好好看看这两条疤。元和六年我才十岁,我阿耶没了,我的好叔父为了名正言顺地废掉我,害我断了一双腿成了残废。我从南秦的太子和少公,一夜之间变成苟延残喘的阶下囚!从十四岁那年到我十八岁接好腿,那四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和人睡觉!” 我父亲心脏一阵阵抽搐,嘴唇也颤抖起来。 秦灼看在眼中,倒像十分痛快,对自己的光辉历史如数家珍:“我和男人睡觉,我和女人睡觉,我和江南江北的王公贵族睡了个遍!再过几年,萧将军,我和你睡觉。你觉得睡上几年就是情深似海了吗?对我来说,家常便饭!” 他声音像无数尖利的碎片,无一遗漏地在我父亲耳道里炸裂。同时,秦灼霍地起身,从腰间拽下什么,一把掼在地上。那轻轻巧巧的一下,把整间屋子砸静了。 我父亲也登时站起来,脸上罕见地露出受伤的神情。秦灼后面的千言万语,一下子梗在胸口,再也发不出了。 不多时,我父亲挪动脚步,蹲在地上,拾起那只香囊,把掉落出的、用红线扎系的两股结发重新塞回,扎好口。等他再站起来,已经比刚刚矮了一尺。 父亲说:“我走,我这就走,别摔东西。” 走了几步,又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变。” 当父亲将到门口时,听到秦灼在背后叫:“萧将军。” 父亲有些期待地转过头。 秦灼说:“不送了。” 这是我父亲出事前,秦灼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梅道然在院中找到我父亲。他看见父亲将那只香囊贴身收好,转到马厩,把白马牵出来。 他握住马缰,要认镫,梅道然也翻上马背,坐稳马上后,我父亲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梅道然有些不忍,叫道:“将军。” 父亲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他要和我分。” 接着,父亲脸上肌肉颤动起来。他把脸埋在白马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许久,马鞍上洇开一片湿痕。 梅道然听我父亲哽咽说:“他要和我分。” *** 当秦灼听到有关“萧恒娶妻”的逼问时,不出意料地恼羞成怒了。他冲梅道然连连冷笑:“我俩屋里事,你清楚得很哪。讲讲,你们哥俩好成什么样,是不是怎么和我上床也给你一五一十说清道明,天天叫你听活春宫啊?” 梅道然脸上闪过一缕痛色,说:“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在秦灼诘问脱口之前,李寒抢先叫道:“停!众位,逝者已逝,再谈儿女私情也没什么意思。还有一件事,我想大公应该更想知道——将军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秦灼住了口,目光冷冽,等他发话。 李寒舌尖弹出二字:“影子。” 秦灼呼吸紊乱起来。 众所周知,影子的历史和大梁皇位的迭代史血肉相连。 影子创建之时,我父亲刚出娘胎。其时,正值梁灵帝执政纪年,君主荒淫,吏治腐朽。虽如此,却少有人竖旗造反。当时,大梁仍有未来的盼望。名正言顺的盼望。 梁灵帝的长子,备受朝野拥护的太子,公子檀。 歹竹出好笋,奇迹又奇闻。朝野上下翘首以盼,却迎来了大梁帝国的至暗时刻。 灵帝信谗,废黜公子檀。 接下来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公子离朝,其同母弟建安侯萧衡正在襁褓,公子恐为人害,携弟而去。二人在流放途中,音频全失。 公子一走,举朝皆反。公子檀的威望,在他离去后的造反狂潮里一望皆知。拥立公子檀成为所有人的口号,喊得最响的一位同姓藩王甚至推翻了灵帝,开启了肃帝王朝。 肃帝声称,但得公子兄弟,当即将皇位拱手相让。自然而然,公子檀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 大夥渐渐接受,他已经死了。 但仍有少部分坚信,他依旧活着。 公子的近臣、亲信和追随者们自发组织,搜索公子兄弟踪迹,并训练暗卫,意图保护。这支忠诚狂热的队伍,也就成为“影子”的雏形。 你或许要问,这与我父亲有何相干?我相信你注意到,公子檀胞弟的高姓大名,与我父亲音近义同。 自从我父亲异军突起后,民众大多认为,他与建安侯同属一人。潮州保卫战时期,我父亲以建安侯的名义求援借粮,无疑将这猜测板上钉钉。 在影子眼中,他自然欺世盗名。 秦灼深深呼吸几下,“多少杀手?” 李寒道:“白龙山下,发现十具尸体。但这十人能把将军置于死地……有些不可思议。” 坐在一旁的陈子元眉头一动,像想起什么,倒吸口气,问秦灼:“会不会是余毒的问题?” 秦灼目如闪电,转头瞪视他。 李寒皱眉,“毒,什么毒?” 秦灼转动扳指,没有回答的打算。 厢房陡然安静下来。 这时,李寒的眼神完全冰冻。他审视秦灼,不带半点感情:“看来将军中过毒,看来大公也知道内情——这个‘余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大公赐教。” 秦灼淡淡道:“赐教不了。” 李寒道:“那在下就得想点法子,让大公开口了。” 秦灼不惧,反微笑道:“哦,想动手。渡白,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我手底,能走几招?” 李寒看向他,“那就要看大公一人,顶多加上陈将军二人,在禁卫手下能走几招了。” “怪道三催四请地叫我来,鸿门宴哪。”秦灼按住陈子元要拔刀的手臂,展颜一笑,淡水波纹,“那我也请问,李郎,萧重光的死讯是何时传达?” “今天傍晚,未出申时。” “棺材里放的是他的大衣裳——灵堂布置,看来也出自军师之手了。” “大公迟迟不到,只能越俎代庖。” “申时来信,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灵堂就布置完毕,香烛纸钱无一不缺——”秦灼依旧含笑,“军师,你对萧重光之死是未卜先知,还是早有预谋?” 灵堂厢房,闷如瓮缸。秦灼的冷言和李寒的利语如同鸟雀乱飞,撞在瓮中,嗡嗡作响。夏雁浦料理好堂前,匆忙赶来,问道:“李郎,你是最顾全大局的,自家人怎么吵开了?” 李寒冲门外喝道:“禁卫何在!” 一声之下,戍守门前的禁卫走入,甲胄俱全,冲李寒拱手。萧恒出事前,曾将禁卫调动之权下放给他。 李寒道:“请大公换个地方歇脚吧。” 秦灼双腿分跨,坐在榻边,目光如同两支淬毒小剑,“怎么,你想软禁我?” “是收押。”李寒说,“身负嫌疑,拒不配合,按大梁律,当扣留待审。将军入京后,托在下料理京都一应事务,在下审理此案,是权责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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