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承平侯府的龙舟。”何靖宇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承平侯府的世子今日亲自督战。” 苏煦心中一震。 “何公子,您与承平侯世子似是相熟......”苏煦迟疑道。 何靖宇笑了笑:“苏公子何必多问,只需知道,今日定能解你的忧愁。” 苏煦心中愈发不安。他知道,何靖宇绝非善类,今日之事,恐怕另有蹊跷。可如今,他已无路可退。 正当此时,侍从端来一壶清茶。何靖宇亲自为苏煦斟了一杯,笑道:“苏公子,先喝杯茶,压压惊。” 苏煦接过茶杯,心中警铃大作。他虽年少,却也知人心险恶。何靖宇今日态度反常,恐怕这茶中另有玄机。他故作镇定,将茶杯凑到唇边,却只是轻轻沾了沾唇,并未饮下。 何靖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苏公子,不必如此拘谨。今日请你来,是为了商议救你父亲之事,你这茶也不喝,可不是商谈的样子。” 苏煦无奈啜饮一口,放下茶杯,淡淡道:“何公子有何高见?” 何靖宇压低声音:“市舶司徐文杰虽官衔不高,但直属内廷,唯有贵人能弹压。若能得贵人相助,救你父亲则易如反掌。” 苏煦心中一紧。他知道,凭自己如何能得贵人青眼,何靖宇这是在逼他入局。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苏煦探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楼前。承平侯府家眷到了,马车帘未动,两列素衣侍女举着湘妃竹骨伞迎上来,绢纱伞面恰恰遮住午后的阳光,在贵妇人云鬓间投下珍珠般温润的光晕。 锦缎堆里忽地冒出个玉雪团子,藕节似的手腕上五色丝缠作精巧的蝎子模样。侍女忙将嵌宝长命锁往小公子颈间掖好。 苏煦连忙收回目光。他还不知道,今日之事,影响的是他一生的走向。
第7章 端午的日头坠到江心时,归云楼外已是一片狼藉。得了赏的龙舟手们扛着彩绸往酒肆去,败者蹲在岸边冲洗船桨,混着菖蒲叶的江水泛着油光。 顶楼苏煦与何靖宇周旋良久,不见何靖宇所说贵人,趁靠窗看景之机,袖中荷包悄然坠下窗台。靛蓝锦缎擦过卖糖画的草靶子,金线缠枝莲纹在暮色里一闪——正是苏家商号的印记。阿福瞥见那抹蓝,立马想到少爷临行前的安排。 几个小贩收拾着被踩烂的艾草香囊,忽听得街角一声嚎叫:"天杀的!谁砸我!" 阿福捂着额角跳脚,脚边散着几块碎石,正巧创翻了货郎的泥人摊子。彩塑的关公头咕噜噜滚到路中央。 "定是楼上雅间的贵人拿石子戏耍!"阿福扯着货郎小贩们往归云楼里冲,平日里不敢造次但今日人多又占理,几人嗓门震得檐下灯笼乱晃,"掌柜的评评理!" 归云楼内小二一直推诿,阿福更加着急,一摸胸口捶胸顿足:"我的传家玉佩定是被碎石砸进江里了!" 货郎闻言揪住小二前襟:"今日不赔钱,我就去顺天府击鼓!" 顶楼雅间里,苏煦的后背已抵上雕花窗棂。何靖宇的鼻息喷在他耳畔,带着檀香味的袖口死死压住他手腕:"苏公子急什么?令尊的事......"说话间越靠越近忽然,小二叩门声急如骤雨:"何公子,楼下闹着要您赔二十两银子呢!" "滚!"何靖宇额角青筋暴起。 "御史台张大人的侄儿也在楼下......"小二声音发颤。 雅间内熏香浓得呛人。苏煦踉跄着摸到门边,却被何靖宇拽回榻上。对面雅间传来孩童雀跃的笑:"娘亲快看!面人孙猴子会翻筋斗!" 十岁的小世子陈昱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指着楼下面人摊直跺脚。齐夫人忙将幼子揽回怀中,云锦披帛拂过鎏金护栏:"昱儿乖,让福安去买十个面人可好?"她转头吩咐婆子“回府”,鬓边累丝金凤衔的东珠轻颤,映着江面残阳流光溢彩。 怕隔壁的贵人离去撞上,小二急的在门口踱步,何靖宇无奈先放下药力发作,明艳动人的少年,随小二下楼处理,颇为急切。 随后,隔壁雅间仆从鱼贯而出,规矩携主子们下楼离去。 春药混着冷汗渗进锦缎,苏煦盯着案头冰鉴里渐渐融化的雪水,突然抓起青瓷碗砸向大腿。磕碰的痛楚让昏沉的脑子清明一瞬。 苏煦知道这是自己逃离的机会,拾起一块碎瓷握在掌中,艰难往楼下去。 "砰!"归云楼前突然爆开响动。 陈翊本欲暗中送三皇子车驾回宫,车轮撵碎了颇大的一件彩塑关公头,马车晃动,八宝璎珞帘里飞出的糖人却正黏在陈翊肩头。这位刚夺得龙舟魁首的承平侯世子立在阶前,玄色蟒袍上明黄饴糖缓缓淌下,衬得眉眼愈发冷峻。摆手示意副将继续护送皇子回宫,对着扑跪在地的长随只淡淡道:"更衣。" 此刻二楼廊柱后,苏煦正将一块碎瓷摁进掌心。血腥气冲淡了眩晕,看到一楼面朝大门被小贩们拉扯的何靖宇,他闪身躲进旁边雅间,躲到软榻旁的帘幕后。不过片刻,苏煦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接着是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他尽量轻巧的探头去看。恰见陈翊正在佩剑——月白常服熏着迦南香,腰间玉带却悬着柄错金螭纹剑。 苏煦看清来人心神倏然放松,往外奔出。"求大人......"话音未落,苏煦膝头一软。他慌忙抓住檀木案几,碰翻了盛冰的琉璃盏。碎冰碴溅上陈翊衣摆,在暮色中闪着幽光。 楼下的喧嚣忽然远了。远去的马车里似乎还有齐夫人温软的吴侬软语飘过帘幕:"昱儿莫玩香囊里的艾叶......" 陈翊转了转翡翠扳指,目光掠过少年染血的指缝:"苏记少东家改行当飞贼了?" 窗外忽然炸开烟花,端午祭神的爆竹声淹没了苏煦的喘息。他看见自己映在陈翊眸中的模样:襟口散乱,眼尾洇着桃花色,发丝沾着汗贴敷在殷红的面颊上。喧闹声里,楼下传来何靖宇的咆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倒是会挑地方逃。"陈翊忽然轻笑,指尖掠过少年颈侧跳动的血脉。门外脚步声逼近时,他抖开墨色斗篷将人裹住,暗卫如鬼魅现身接过那团颤抖的茧。残月爬上飞檐时,承平侯府的马车碾过满地黄符纸,惊起几只啄食粽米的麻雀。
第8章 暮色吞尽最后一缕霞光时,青帷马车已驶入内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闷如滚雷,苏煦蜷在墨色斗篷里,鼻尖萦绕着迦南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那人的膝头硌着他发烫的额角,玉带钩上的螭纹透过薄衫烙进皮肉。 "热......"少年无意识地扯开衣襟,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那人垂眸瞥见那抹莹白,想起去年深秋码头——芦苇荡里飘着血腥气,他捂着肋下伤口跃进苏家马车时,这少年正抱着账本打盹。月光漏进车帘,照得他睫羽镀银,连沾染的血迹都像是红梅落雪。 "大人......"苏煦忽然抓住他袖口,湿漉漉的眼眸映着晃动的灯笼光,"求您救救家父......" 陈翊指尖一顿。少年腕间缠着的五彩丝绦被汗浸透,褪色的朱砂红蹭在他月白衣袖上,倒像胭脂晕开的痕迹。马车忽地颠簸,苏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散开的青丝扫过喉结,带着艾草熏过的药香。 "到了。"车帘外传来低语。 二进小院隐在槐荫深处,檐角铜铃响得细碎。府医提着药箱候在廊下,见主人抱着个裹在斗篷里的人疾步而来,连忙掀开湘妃竹帘。黄花梨拔步床上铺着冰丝簟,苏煦刚沾枕席便蜷成团,绯色衣带缠在那人腕间,勒出一道红痕。 "手上的伤不深,已包扎好,中的助兴的虎狼药,"府医把完脉摇头,"泡冷水发散便好。" 话音未落,少年忽然睁眼。药性催出的水雾漫过眸子,他望着那人襟口暗绣的银竹纹,恍惚想到龙舟上那道玄色身影——那人立在龙头雕金的船首,蟒袍被江风鼓荡如鹰隼展翼,接过金樽时侧脸沐在日光里,恍若天神临世。 "恩公......"苏煦支起身,玉白手指勾住那人腰间绦带。他记得这味道,去年马车里染血的贵人身上也是这样,当时贵人明明痛得指尖发颤,还替他掖好滑落的薄毯。 那人握住那截手腕,却触到少年急促的脉搏。床头的鎏金烛台忽然爆了个灯花,映得苏煦眼尾的桃红愈发艳烈。蝉翼纱帐被夜风卷起,露出窗外一树将谢的石榴花,红瓣落进铜盆,荡开圈圈涟漪。 "你知道我是谁?"那人俯身问道。 苏煦摇头,发丝飘落枕上。他其实瞧见贵人更衣时的月白常服,却不敢想那般人物会与血泊中逃命的伤者是同一人。指尖抚过那人眉骨,那里有道淡疤隐在烛影里:"是......是渡我的菩萨......" 那人低笑出声。他本要抽身,少年却突然咬住他喉结,温软的舌尖卷过凸起的骨节。床帐金钩当啷坠地,满室烛火骤暗。 ...... 五更鼓敲过时,苏煦在鸳鸯枕上睁开眼。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重组,他望着帐顶垂落的碧玉连环,昨夜零碎片段潮水般涌来——自己如何跨坐在那人腰间解他玉带,如何被掐着腰按在冰丝簟上,如何哭着咬住他肩头求饶。 "醒了?" 珠帘外传来清冷嗓音,苏煦慌忙扯过锦被。那人换了玄色箭袖袍,正在案前批阅密函,晨光透过窗棂描摹他侧脸,与龙舟上惊鸿一瞥的身影渐渐重合。少年突然蜷进被中——他虽不知这人身份,却记得那御制的匕首和去年暗卫来接人时唤的那声"大人"。 "苏记少东家昨夜的热情,"那人蘸了墨在折子上勾画,"倒与今晨判若两人。" 苏煦耳尖红得要滴血。他瞥见地上撕碎的绯色衣衫,突然想起什么,赤着脚扑到妆台前。鎏金缠枝镜里映出斑驳红痕,从锁骨蔓到腿根,腰间指印宛如红梅落雪。 "漕运账册三日后送到府上。"那人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指尖掠过他臀下淤痕,"令尊的事,御史台今晨已递了折子。" 铜镜咣当倒地。苏煦回身撞进他怀里,锦被滑落也顾不得:"大人早就......" "本官从不做亏本买卖。"那人将人打横抱起,少年莹白的足尖悬在空中乱晃,"昨夜利息收得不够,苏公子不妨再想想,还能拿什么换?" 晨风卷着爆竹碎屑扑进小窗,远处传来货郎叫卖艾草香囊的吆喝。苏煦望着檐角渐渐融化的晨露,忽然想起去年马车里,重伤的贵人也是这样扣着他手腕,沙哑着说:"别怕,血是旁人的。"
第9章 正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内室,苏煦蜷在锦被里,鼻尖萦绕着迦南香的味道。他悄悄睁开眼,看见陈翊玄色锦袍上银线绣着暗纹,玉带钩上的螭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衬得他愈发清贵逼人。 "醒了?"陈翊头也不回,指尖抚过案头密函,"府医说你修养两日便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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