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砚神色有了倦意,仰靠在背椅一侧,等他话说完,微眯双眼,面色又沉又冷,轻笑一声,慵懒而又冰冷的反问,“右相可觉不妥?” 余程没瞧见陛下眼神中的不耐,拱手回应,“陛下不可,立后一事牵扯颇多,后位又事关重大,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急于一时,更何况,沈晗昱若是成了皇后,沈党狼子野心,楚宫大乱也未尝可知,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 沈晗昱是这副说教,他如数奉收,如今又来一人,这些繁文缛节,条例比那每日如山摆放的奏折还让人心烦。 谢临砚懒洋洋的问道,“右相以为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当借着流民之手,借着这次好时机杀了沈晗昱,以免沈党再在朝中继续发展下去,沈晗昱一死,沈党没了主心骨,自然也无法再继续猖狂下去。” “右相放心,朕知晓你的意思。” 谢临砚轻拂双袖,视线落在衣袖上,倒是学起了沈晗昱的那些个改不掉的坏毛病,漫不经心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谢临砚驱赶人,继续说道,“不过,此事朕心意已定,待三司拟订好日子,便成婚,此事无需再议,右相退下吧。” “陛下莫不是早早心悦小侯爷,所以才迟迟不肯杀他?” 余程没有跪安,紧盯着高位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对他模棱两可的话,产生深深的恐惧。 谢临砚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聪明,刚开始他还只把人当做绣花枕头,以为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胸中无点墨,却没想到几年光景,他起先的计划还没实施,尚未来得及利用谢临砚,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了。 眼皮轻微跳起来,暗自心惊,这些年,两派相争,多次谋划,呕心沥血,他以为谢临砚对沈晗昱的厌恶恨不得置他为死地。 不过依照现在情势看来,怕是两人的情谊并非他看到的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事实上却是一点点见证他脱离掌控,若是沈晗昱为后,沈党势力怕是更为深入。 只是,这话本该埋在心里,可方才投鼠忌器,一时丢了分寸,将此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殿内明显冷了几分,冰凉的视线犹如一把穿透厚重铠甲的利刃,面无表情掷出来的话,更是如同一块躲不掉的大石头,重重地从头顶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右相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你比朕更适合这个位置?” 余程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面色凝重,连忙跪地求饶,“微臣年岁已高,一时糊涂,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喜欢沈晗昱?怎么可能? 谁会喜欢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谁会喜欢一张冰冷不会笑的脸? 今日给你一个糖,明日就能拿刀捅你的心窝,喜欢这样一个人? 高兴了赏你一个笑容,哄哄你,不高兴了将你推开,甚至想要杀你。 谁会喜欢一个骗子?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谢临砚! 谢临砚一个拂袖,将桌上堆砌起来的奏折推倒在地,脸色变得僵硬,冷冷的看着底下说出这句话的蠢货,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 “你他妈再说一遍?” 萧若巡难得耐心,又将话特意重复了一遍,抑扬顿挫的说出来,“我说——因为救、你,小侯爷被陛下留在楚宫过夜,也是因为你这个蠢货,现在陛下要娶小侯爷为后,已经下令让三司开始着手选一个良辰吉日。” “你胡说什么?你他妈的在胡说什么?” 沈怀仁被折磨了一夜,终于得到了释放他出诏狱的圣旨,他刚被从架子上面放下,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见这个消息。 那怎么可能!他哥怎么可能会嫁给谢临砚?成为……皇后?! 这些个字连在一起,沈怀仁就觉得自己跟刚识字的稚子遇见生涩的不认识的字一样。 沈怀仁瞪圆双眼,满眼不肯相信,死死盯着这个造谣的男人,若不是着急回府,着急治伤,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萧若巡自然知道他不敢,一个孬种罢了,若不是沈晗昱是他哥,要不是他是靖远侯府的人,他连个虚职都不配。 如今,还害得小侯爷被迫入宫,若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弄死他。 他握紧拳头,忍不住地刺道,“走吧,沈大人,终于如你所愿能出诏狱了,还不是要赶紧去欢阁一趟,免得你的妹妹们思你念你………” 一口沈大人,一句妹妹们,萧若巡嘲讽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沈怀仁。 沈怀仁好歹也是靖远侯府的二公子,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谁人上前不是巴结,哪里容得了他这么羞辱。 他脸色黑沉下来,趁着男子说话不注意,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报复了过去。 他没想其他,也忘记了他人此刻还在诏狱,只有大脑控制不住的愤怒,还有昨晚被折磨的痛苦,心中只有报复这一个狠辣的念头。 这一巴掌像是下战书,也激怒了本就看他不爽的萧若巡,他脸色瞬间暗沉下来,一把抓住男子的囚服衣领,跟逮小鸡似的走几大步,将人牢牢地抵在墙上。 另一只手砸在他肩膀的墙上,在他耳边吼道,“沈怀仁,你想死?看来还是昨晚收拾的不够?嗯?” 沈怀仁被他眼中的气焰镇住,脸色僵硬。 他们两人脸色各自紫青,一个人抵着墙,肩膀紧紧靠在一起,要是在欢阁,那这个姿势简直就是标准的尴尬又暧昧。 沈怀仁冷哼一声,像是看透男人的伪装和刻意刁难,“我就知道,你他妈昨晚就是故意的,你等着,等我出了诏狱,我告诉我哥,我哥就我这一个弟弟,我让我哥弄死你。” “沈怀仁,你也配,你哥在都城是人人称赞,惊才绝绝的小侯爷,而你呢?你们两个除了都姓沈,除了这天生的血缘关系,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沈怀仁终于知道为什么萧若巡为什么都跟他不对付,原来是嫉妒,难怪,难怪,这人屡屡来找他的茬。 沈怀仁被萧若巡整了这么久,找到他的弱点又怎能不好好利用。 “我为什么要和我哥有相似之处,萧若巡,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沈晗昱不是你哥,他是我哥,你没我这么好的命,你再怎么羡慕我也只能把这个念头给老子埋在肚子里!” 埋在肚子里? 萧若巡听见这几个字眼眶猩红,似是被戳到脆弱的心口,又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脸色冷得不像话,还在流着血的手捏住那又柔软又白又脆弱的脖子,说道。 “你就不怕我不放你出诏狱?这诏狱如今是我说的算,若是我不把你放出去,又能如何?” 沈怀仁确实是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住了,心中突然有了后悔之意,在他的地盘,激怒这头随时发疯,完全没有锁链桎梏的畜生,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脖颈位置被紧紧地辖制着,沈怀仁艰难地挣扎,如同溺水婴儿,喘气呼吸都是渴求,他能感受到萧若巡是真的要杀了他,无论是模样,还是他的力道。 这时,沈怀仁也意识到昨晚在诏狱挨的那几鞭子在现在不过是开胃菜,算不得什么。 沈怀仁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又黑又暗的诏狱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坎坎坷坷地说出话来,“你要是杀、了、我,我哥……他不会放过你的。” 沈怀仁原想用他哥威胁,用靖远侯府来镇压萧若巡这个疯子,可这句话也不知触动了萧若巡那个疯子的哪根神经。 萧若巡竟然莫名其妙的缓和平复下来,他的手微微放松,卸了力气,留下一句,“你该庆幸沈晗昱是你哥哥。” 萧若巡一个人走在前面,沈怀仁落后他几大步,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卖的什么关子? 他也懒得猜,更不想再在出诏狱前再招惹他。 从两人一见面这人就是一个样子,比他还要趾高气扬,端着一副架子,摆足了面儿,第一次在欢阁因为一个姑娘闹个不痛快,后来,两人就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死对头。 沈晗昱换上粗布粗衣,脸上抹了黑灰,熟稔的方言很快就混入这群人的行当中。 本以为一上午无所收获,却发觉到不对劲,聚集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流民都聚集在这一块儿。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 周围有几道眼神凉凉地扫过来,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你不知道?有一位善心的姑娘每天中午这个时辰,都会带着几位侍女来这里施粥。” 宋怀恩来得早,嗓门粗又好聊,跟这群流民混了个脸熟,他将沈晗昱揽到怀里,朝几人解释,解围道,“他是我的亲戚,路上出了事,今天才赶过来。” 沈晗昱点了点头,流民的视线也很快收回来,没有不依不饶,都是苦命人,谁比谁高贵些呢? 只是多一个人就少一口饭,人多饭少的,流民又进不去都城内,不是吃些野果饱腹,就是靠着这些施粥度日。
第5章 沈晗昱怔在原地,这些流民大多从河川来,人数还越聚越多,即使未患重病,同意她们入都。 可结队涌入都城,也是治标不治本,都城百姓是否接纳,以及环境,气候其他方面的不适,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沉思之际,只感受到一阵冷风袭过,未察觉到周身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死死地落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的位置上。 不远处的城墙上站着一个身高修长,容貌俊秀的男子,死死地盯着黏糊在一起的两人,藏在他袖口的手指不知何时早已经攥成拳头,紧紧地攥着,手指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 不知隔了多久,才将幽暗扭曲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挪开,偏生两人都没有察觉。 “之含,我们快去吧,别再耽搁了,一会儿施粥就没了。” 宋怀恩手放在沈晗昱的脖颈那片白皙透亮地肌肤处,低声在沈晗昱的耳边催促着,在他眼神划过迷茫之际,拉着他就往施粥的队伍里钻。 沈晗昱没忘记此刻正是流民的身份,宋怀恩将他拉过来,施粥已经开始。 沈晗昱站在队伍末尾,远远的瞧着施粥的女子,身旁站着七八位侍女,容貌看不大清楚,一时没认出女子来。 方才流民说,这位姑娘常来施粥,若是普通人家,必然也是承担不起。 直到快要轮到他,前面只有一两位时才认出江姒来。 江相的嫡女,江府大小姐。 和余程右相这个坚决反对流民入都不同,江相向来是夹在两党中间的边缘人物,有拉拢,有排斥,但他向来游刃有余,对于流民入都一事,他的态度仍然是模糊。 这些年两党相争,唯一称得上隔岸观火也至多是江相一人。 不过,江相如今年岁已高…… “你这人,我说不够,怎么了?你看她穿的什么衣服?来施粥的人就不能多加一点,我还要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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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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