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那个父丧母亡的遗腹子究竟有多大的胜算从安岁华手中夺过那三万兵权,并毫发无损。 “易王啊……” 他望着窗棂外的夜色轻笑。 谢雪尽清楚的知道,他需要的是能斩断龙脉的利刃,而非供在香案上的名器。 贺愿血脉里淌着开国忠臣的骨血,眼中却燃着弑神的野火。 二十一年前牺牲七千白袍军性命救下的婴儿,终是长成了最完美的祭品。 帝王的修长的指节抚上腕间碎玉。 那是当年的太子青龙玉佩,被他做成了手链,日日带在腕间。 谢止留给他的遗物,除了皇位,便再也没有其他。 谢雪尽抬眼间,望见了镜中的自己。 “皇兄。”他的喉结在滚烫的窒息感中颤动。 “我好想你。” 睹物思人。 双生胎也只能照今时镜忆旧时人。 贺愿并未完全相信谢雪尽的话。 右肩处的血洞,被他随手撕下的衣袍给包扎住。 他抬手状似随意的扔出一方折好的宣纸,见其被黑影稳稳接住,才安心的转身再次七拐八拐的来到了裴郁府前。 贺愿翻窗进入裴郁房间时,床榻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人猛然惊起,炸开一声怪叫:“他奶奶个腿!哪个龟孙!” 后者一睁眼便看见一袭黑影正巧落地。 “贺愿!我*优美的大虞话*你大爷!”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借着月色,裴郁看见贺愿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下颌凝结着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暗红,整个人如同绷到极致的弓弦。 待彻底看清来人肩头渗血的绷带,他倏然泄了气,任由对方铁钳般的手掌将自己拽起。 裴郁素日里风流倜傥的眉眼此刻皱成苦瓜,倒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 “我的小祖宗啊!”他无奈的揉着眉心,“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谢止死了。” 贺愿一语惊人。 空气骤然凝固。 裴郁突然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慢条斯理地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这出好戏。” “你早就知道?” “谢止是我的救命恩人。” 裴郁仰头饮尽凉透的茶,喉结滚动。 “我裴郁还没瞎到认不出自己的再生父母。” 贺愿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他缓缓道出云州案的陷阱,封陵王府的疑云,以及半个时辰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闱对峙。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钉在夜色里。 “他要我亲手将安岁华钉死在弑君屠将的罪名上。”贺愿的指节发出脆响。 “用七千白袍军的血。” 裴郁把玩着空茶盏,瓷器在指尖转出冷光:“易王殿下这是要拉我上贼船?” “今日早朝……” 贺愿的蟠龙玉珏被他重重的搁在了案上。 “我要金羽卫守住紫宸殿。” “一个活人都不会给你放走。” 裴郁接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出戏,我陪您唱到底。” “姓贺的。”裴郁忽然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影,“你欠我的酒债,怕是两辈子也还不清了。”
第30章 卯时整,紫宸殿内已站满了文武百官。 裴郁腰间挂着那把银色横刀,倚在殿门处,紫袍玉带,神色如常。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不安。 贺愿那小子自昨夜离去便杳无音信。 九龙御座上,谢雪尽一袭明黄朝服,冕旒垂下,遮住了眼底青黑。 平华侯告假的折子被他扔回了案上。 昨夜掌心的伤口藏在龙纹广袖下,唯有扶在鎏金扶手的手指偶尔轻颤。 “启禀陛下!”兵部侍郎李义抢先出列,“雁门关外八百里加急,突厥兵力突增,可汗亲征,镇北将军请调八万援军!” 朝堂霎时哗然。 谢雪尽眸光微动。 宋敛要的正是安岁华暗中掌控的那八万兵力。 可满朝文武,无一人知晓,那八万兵力是在安岁华手中。 “臣有异议!”丞相赵垣高声道,“白袍军旧部近日因易王陨落而聚在一处,此时调兵恐生变故!” 帝王轻笑如碎冰,冷冷的砸在赵恒身上:“丞相的意思是,朕的将军会谋反?” “微臣不敢!只是昨夜听闻金羽卫小队统领称宫中有刺客。” 裴郁按在刀柄上的指节骤然发白。 殿外朝阳初升,一缕金光正斜斜刺在他袖中的易王玉珏上。 “刺客?” 谢雪尽忽然抬手撩开眼前玉旒,露出那双淬着寒星的眼睛。 “朕倒不知,丞相何时开始过问起禁军巡防了?” 赵垣袖中密信已被冷汗浸透。 他手下昨夜亲眼见帝王殿中翻出黑影,此刻却要装聋作哑:“老臣只是忧心陛下安危。” “说起安危……” 谢雪尽忽然倾身向前,明黄龙纹在晨光中流转。 “朕倒想起一桩旧事。” 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刀。 “当年国师安岁华曾妖言惑众,说什么……三皇子命格不详?” 满朝文武呼吸为之一滞。 “当日朕未亲临。” 谢雪尽指尖轻叩龙椅,发出沉闷的声响。 “倒是听说,这位通晓天机的国师,是丞相您举荐的?” 他忽然挑眉,冕旒珠玉叮当作响。 “不如丞相告诉朕,这位能窥天机的国师,怎么就在康定十一年……英年早逝了?” 这场戏来得猝不及防。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 谢雪尽一出手就直取咽喉。 他要在这满朝文武面前,将四十年前的旧账,一笔一笔的清算干净。 赵垣面色骤变,喉头滚动间似要辩解。 却见谢雪尽缓缓起身,冕旒珠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丞相怎么不说话了?”帝王嗓音低沉,却字字如刀,“是记不清了,还是……不敢记?” 赵垣猛地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陛下明鉴!老臣当年举荐国师,实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绝无二心!至于国师之死……” 他声音微颤:“乃是天意难测,老臣亦不知内情啊!” “天意?”谢雪尽冷笑一声,广袖一拂,“那朕今日倒要看看,这天意,究竟站在哪一边!” 他目光倏地转向殿门处:“金羽卫殿前指挥使何在?” 裴郁心头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抬眸对上谢雪尽的视线。 “臣在!” “昨夜宫中确有刺客。”谢雪尽嗓音冷冽,“朕特地派了裴指挥使去追,却见那刺客最后消失在丞相府后巷。” 满朝哗然中,赵垣突然明白这是个死局。 金羽卫指挥使夜间从不当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是谢雪尽要当众诛心! 谁敢拦?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赵垣猛地抬头,脸色煞白:“陛下明鉴!老臣府上怎会藏匿刺客?!” 谢雪尽不疾不徐地坐回龙椅,指尖轻敲扶手:“哦?那丞相的意思是……裴指挥使在诬陷你?” 赵垣张口欲辩,却见帝王眸光一厉,骤然拍案! “来人!” 谢雪尽寒声下令:“即刻搜查丞相府!朕倒要看看,这刺客,究竟是冲着朕来的,还是……冲着某些人见不得光的秘密!” “易王殿下到——” 殿外忽起骚动,殿门处金羽卫骤然分开一条路,一道修长身影逆光而立。 贺愿身着一袭玄色蟒袍,金线绣就的螭龙盘踞肩头,在晨光中暗芒流转,衬得他身形如刃。 玉冠高束,发间一条朱砂发带斜贯而过,随他迈步轻晃,似未垂落下的血渍。 腰间蹀躞带紧束,仅挂了云映月留下的玉环。 步履间无半分声响,像极了夜行归来的鬼魅。 最刺目的是他怀中紧抱的那只乌木匣子,匣角渗着暗红。 在他指缝间凝成细线,一滴、一滴,砸在金砖之上。 满朝死寂。 有人倒吸冷气,本该葬身太湖的“易王”,怎会披着这一身煞气归来? “臣,贺愿,状告丞相买卖官位七十三桩,谋杀朝廷命官二十九人,残害白袍军七千零一人,屠尽云州百姓一万三千人,私通突厥往来密信十八封!” 谢雪尽缓缓勾起嘴角。 布了二十年的局,在此刻收网。 两个时辰前,贺愿回府后,换上郡王蟒袍,便匆匆召集了月卫。 趁着丞相上朝走后,他亲自带人将偌大的相府翻了个底朝天。 府中八十四口人,从锦衣玉食的姬妾到懵懂无知的孩童,连同那些战战兢兢的仆役,都被他命人锁进了西厢房。 沉重的门闩落下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贺愿为何会盯上丞相? 在裴郁家房檐上时,他曾命暗卫给平华侯送去一封密信,信上只有一句锋芒毕露的问话:“武官一脉,是否都是清流?” 天亮的前一刻,贺愿收到了回信。 展开的纸条上,那个力透纸背的“是”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他盯着那个字看了许久。 不是武官,那就只能是文官了。 朝中文官分作两派,裴玟一脉早就是他的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丞相大人了。 贺愿猛地掀开木箱—— “砰!” 一迭染血的账册、密信轰然倾泻,铺了满地。 最上方,一封盖着突厥王印的羊皮卷,正正滚到了赵垣颤抖的指尖前。 “丞相大人。”贺愿蹲在赵恒面前,指间夹着一封密信。 “这是您侄儿云州刺史被剥皮之前写下的自白书。” 赵恒突然暴起,拽过那封自白书撕了个粉碎。 “哟。”裴郁闪身挡在御阶前,刀尖直指赵垣咽喉,“丞相这是要谋逆?” 文武百官此时正匍匐跪地,闻言目光都落在了赵恒身上。 突然有人痛哭叩首:“臣等受奸人蒙蔽!求陛下开恩!” 霎时间哀恳之声响彻大殿。 谢雪尽忽然嗤笑一声。 让所有哭求戛然而止。 贺愿突然踩住赵垣欲捡的碎纸。 玄色蟒袍下摆扫过丞相苍老的手背,像索命的无常垂下衣角。 裴郁的吹去袖口不存在的灰尘:“陛下,该下朝了。” “传旨。” 帝王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丞相赵垣通敌叛国,即刻押赴刑部大牢。三司会审前……” 他瞥了眼贺愿手中的鎏金折扇:“先请易王殿下帮着问问话。” 贺愿轻笑出声:“微臣定让丞相大人……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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