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倒有点难住何晏,他停下手里的活,仰头细细回想着,不甚确定道:“或许四年多了吧。” 赵丰年眨眨眼,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客堂另一头的吵闹声打断。 回头看去,孙子喻和江青田各端着两盘菜,说说笑笑地走在最前面,柳归云端着馒头和包子含笑跟在他们身后。就连从不干活的柳折,手里也抱着六副碗筷。 赵丰年心头一动,忍不住笑了起来,招了招手,高声道:“等一下,我们马上来。” 江青田刚把菜碟放到桌上就开始护,嚷道:“不来也行,我们全吃了!” “那还不得把你小子吃成大圆球。”何晏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了过去。 待众人都洗净手,重新坐回桌旁时,不大不小的圆桌,正好填得满满当当。 客堂另一端仍是一片狼藉,他们这边却有酒有菜,热热闹闹,说说笑笑。 柳折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自顾自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赵丰年,再环视一周,举起酒杯,“昨日我救了赵丰年,今日他又救了子喻,一恩还一恩,他欠的那五十五文,就此两清了。” 孙子喻:“……”他就值五十五文? 赵丰年也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干笑道:“掌柜的,我那五十五文……” 柳折淡淡瞥他一眼。 赵丰年从善如流地闭嘴。 …… 可柳折被他打断,一时忘了竟还要说什么。 他仰头喝尽杯里的酒,又让柳归云倒满,才缓缓道:“不管过去如何,今日能相聚在此,愿青石客栈六人,有始有终。” 说完,柳折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很少说这种话,在座几人均被他感动得心头一热,纷纷也饮尽了自己杯中酒。 蓬莱春很烈,赵丰年喝太急,被呛得有些醉意上头,鼓起勇气道:“掌柜的,我看你喊别人都是喊名字,怎么光对我就连名带姓的。” 柳折喝酒之后似是心情不错,倒也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待如何?” 赵丰年眨眨眼,“你也叫我名字吧。” 柳折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后偏过头又喝一杯酒,一字一顿道:“赵、丰、年。” 赵丰年:“……” 何晏和他中间隔着个江青田,还是乐呵呵地伸长了手去拍他的肩,“赵老弟放宽心,掌柜的叫我也是全名,这不更显得我们特殊。” “就是就是,”孙子喻坐在何晏旁边,边夹菜边安慰道,“掌柜的就这样,他不喊我们喊,年大哥。” 赵丰年被哄得开心,笑着应下。 被何晏手臂杵了好几下的江青田这时也总算咽下嘴里的肉,仰头跟着喊,“年大哥。” 赵丰年更是喜笑颜开。 柳折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冷不丁开口道:“光聊天不吃饭?以后就做我一人份得了。” 孙子喻看他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戳了戳身旁的柳归云,故意四处嗅了嗅,大声问道:“归云,今晚也没饺子啊,怎么感觉酸酸的。” 也就只有孙子喻能这么损柳折,柳归云不敢笑太过分,捂着嘴低头试图憋笑,肩膀抖个不停。 柳折:“……” 平时难得一见柳折吃瘪,江青田胆子陡然大了起来,摆手招呼柳归云,“归云,来把这馒头夹给子喻。” 柳归云眨眨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江青田终于找到报仇机会,笑道:“意思就是,用这大馒头堵住他的嘴。” 此言一出,不仅孙子喻笑得差点跌到地上,连赵丰年都笑得停不下来。 柳折哪里被这么笑过,横他们一眼,筷子一拍,就想起身离席。 可谁知正当他刚站起的那一瞬,赵丰年也顷刻间拉住了他的手腕。 一时间,桌上兀自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俩的手。 柳折微微一怔,随后又不自在地甩开他的手,坐回到椅子上,轻咳一声,“看什么看,吃饭。” 孙子喻眨眨眼,终于想起来什么叫见好就收,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年大哥,你是怎么过来的,给我说说吧。” 赵丰年一愣,从手上残留的触感中回过神来,干笑道:“昨天已经说过一遍了,还说吗?” 上一个版本太难超越,他怕再说下去,要朝神话方向发展。 不过,他不说,有的是人自告奋勇。 江青田胸脯一拍,“子喻,我来告诉你。” “别,”何晏连忙把他拦下,“你指不定就把赵老弟的故事和哪个话本说串了,还是我说吧。” 孙子喻点点头,便挪了挪凳子靠近何晏,听他讲第三个版本的赵丰年传记。 意外的是,何晏多多少少摘掉了赵丰年昨晚新添的修辞,最终的版本,倒也和柳折一开始听见的别无二致。 孙子喻没那么多愤慨激昂的英雄气概,反倒向赵丰年问起其他的日常琐事。 赵丰年笑着逐一回答,并无半分犹豫神色。 柳折边喝酒边细细听着,如释重负般地慢慢合上了眼睛。 后来柳折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如何躺到床上。 他只依依稀稀感觉到有个人走来给他掖被,还在他耳边轻声喊他,“承影。” 他登时睁开眼,皱着眉手刀毫不留情地劈过去,厉声问道:“谁?” 只可惜,他醉得厉害,不仅没看清眼前人,手还被那人轻轻松松拦下,握在了手心。 那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哄道:“是我。” 柳折愣了愣,立即把手抽了回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闭上眼不耐烦道:“别吵我,滚。” 那人轻声笑道:“好,你好好睡。” 此后便再无别的动静。 * 次日醒来,柳折坐在圆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粥,脑子里还不停回想着那段模糊的记忆。 他抬手唤来江青田,问道:“昨晚我怎么回的房?” “昨晚?”江青田想了想,答道,“掌柜的你自己晃悠回去的,我们想扶你,你还不让。” …… 难道是梦? 柳折沉吟良久,又问道:“后来有人进我房吗?” 江青田摇了摇头,“我们在外边聊到快二更天才回去,没见别的人。” 闻言,柳折点点头,挥手打发江青田回去继续做他的事情。 柳折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声叹了口气。 …… 还是得少喝点蓬莱春。 第6章 腊月初十,雪彻底化去,店内也修葺完毕。 恰好,也是白山镇腊月里第一次市集。 孙子喻一早就跳了起来,不停拍着何晏和江青田那屋的门,嚷嚷着要和江青田一起出去。 柳折被他的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吵醒,只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凉凉道:“这个月本就没上几天工,今天重新开张你还出去,这月工钱别领了。” 这孙子喻哪里乐意,冲过去挤他的门就要进屋去理论。 他们在这头闹腾,赵丰年也醒了,掀开门帘从客堂走过来,笑道:“掌柜的,今天外边路上好多人,看着都是要去赶集的。估计客人也不会太多,不如就让他们去吧。” “就是,”有人给他撑腰,孙子喻顿时更加硬气,“这店又不是缺了我转不了,掌柜的你也可以体恤体恤伙计,亲自收收银!” …… 都怪赵丰年在这添乱。 柳折依然抵着门不让孙子喻进来,隔着半开的窗户斜眼看他,“醒了就去开门,在这里废什么话,扣五十文。” 赵丰年来了这半个月,早已摸清柳折的脾气,便又笑着继续劝道:“别扣啊掌柜的,大不了我都替他们做了,你就让他们去吧。” 柳折一挑眉,“真的?” 赵丰年坦然地点头。 这买卖倒是划算,柳折在心里盘算几回,终究还是应道:“可以,你们去吧。” 说着,他手上力气陡然一松,门外的孙子喻劲没收住,措不及防地就面朝下摔进了屋里。 柳折视若无睹地跨过他,径直走出门。 孙子喻:“……” 赵丰年见状,走进门来扶他,“子喻没事吧,摔疼了吗?” 孙子喻撑着他的手起身,两手四处拍着身上的灰,欣慰道:“还是年大哥知道心疼人,不像掌柜的,坏人!” 他撇着嘴一脸凶狠,说出来的话却和孩童斗气无异,赵丰年被他逗笑,忍不住打趣道:“是啊,弄脏了你还得自己洗,这大冷天的,怕冻着你。” “……” 孙子喻气得哇哇乱叫,甩袖转身出门。 赵丰年含笑跟在他身后,顺便替柳折关上了房门。 不得不说,青石客栈平时热闹归热闹,其中八成的劲头还是归功于江青田和孙子喻。 把他俩一送走,店内只剩闷头在厨房做菜的何晏,忙得脚不点地的赵丰年,安静扫地擦桌子的柳归云,还有一个又窝在圈椅上打哈欠看账本的柳折。 耳边充斥着客人们的谈话声,却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冷清。 柳折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把账本又翻过一页。 * 刚过午时,江青田和孙子喻人未回,声先到。 江青田刚来时也不是那么爱咋呼的人,许是和孙子喻混久了,也染上一些大嗓门。 柳折勾勾嘴角,合上账本。 他抬手唤来赵丰年,待人快到跟前时再一指大门,“他俩回来了,去帮忙。” 赵丰年应了声便快步走向外走去,正好看见江青田二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过街拐角。 二人看见他那高大的体格如同看见救星,高声喊道:“年大哥!” 赵丰年笑着迎上去,分别接过两三提东西,笑道:“你们是去赶集,还是去抢了谁的摊子?这也太多了。” 江青田抢先一步跳回店里,把东西都放到圆桌上,回头道:“子喻每样都喜欢,就越买越多了。” 孙子喻瞪他,“怎么还全赖我身上,你自己没有?” 说着,他也把手里东西全放到桌上,“我们还给大家买了礼物,见者有份。” 他这话说得十分豪迈,柳归云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活,好奇的凑过来。 柳折倒是没挪窝,就坐在圆桌正对面托腮看着他们。 只见孙子喻开始从大大小小的木盒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掏还一边念叨,“这是核桃糕、桂花糕、如意糕……怎么全是你的?” 江青田干笑着推过来另一提,“这些才对。” 孙子喻狐疑地瞄几眼,无误后才重新开始分派礼物,“这是归云的机关盒子,这是何大哥的菜刀。还有,年大哥手上的伤还没好,我们便买了点跌打酒和创伤膏。” 赵丰年原本在一旁闲闲地翻着孙子喻新买的书,没想到还能听见自己的份,惊喜道:“连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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