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能离开水,脱离了水,它就只能无声等待死亡。 而郁离忽觉心口酸涩,怎么取回的决明,又是如何送的官居,他不记得了。 那他现在又为何如此难受? 时候差不多,台上李帛书紧接着开口:“哎,自然是成了一伤心人,无心于剑术了,触物生情,决明怎么还能留在身边?” 是了,官居说是自己伤了他的亲人,决明是自己亲手所送,他怎么还肯继续用着? “那不是真的。” 郁离神伤的模样是官居一直期待看到的,此刻他却还是开心不起来。心中烦躁更甚,官居继续残忍地揭开幕布:“真的决明剑已经被我毁了,就在四年前。” 官居不断告诉自己,郁离是他的仇人,他不该动怜悯之心,当初的郁离便是这般对他的。 而他就看到郁离回过头来,眼眶通红,那是官居第一次看见云简初如此模样。 从前挨了戒鞭或是顺带着被云之仪骂的狗血淋头之时,云简初都没有哭过。 “是我错了。” 郁离自嘲一笑,他以为官居说好的等他记忆恢复,那便是也有一些相信他不是真正的凶手,可他错了。 官居不过是真的在等他记忆恢复,等他忏悔后,再了结了他。 他不该对官居有所期待的。 既然从来都是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跟在官居身边,他说的话、作的那些承诺在官居眼里会不会就是个笑话? 他就应该自己去寻找真相的。 推开官居,郁离忽然就像是失了目的,他不想要这种感觉。 “你去哪?” “与你无关。” 郁离眉眼疏淡,官居感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身边溜走,死死抓着郁离手腕,不让他走:“不准走。”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啊。” “别啊,怎么又吵起来了,”陈不休轻轻扯了扯官居,“下手别那么重,你看人家手腕都红成什么样了?” 与郁离相处了一段时间,陈不休更倾向于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现在官居这么对郁离,陈不休心情复杂,但不好多加劝阻。 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虽未言语,官居手上的力下意识松懈了一些,郁离则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顺势甩开官居向外跑去。 “郁离!” 官居一怔愣间,郁离钻进了更大的人群里,赶紧对陈不休说道:“不休,别让他走了,他不会武功,太危险了。” “啧,这么担心。” 陈不休摇摇头,很快也跟了上去。 郁离对北城并不熟悉,出了灵宝阁,四下都是暗色,他身上没有银钱,也住不了客栈。 没有再走来时的路,郁离一狠心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再走不远,应该会有小巷,届时他先躲进去,等不到半个时辰,就算官居想找他也会失了耐心,到时他就可以摆脱官居了。 “郁离!” 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郁离就直直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郁离赶忙爬起来继续走,紧接着就是小跑了起来。 他要离开官居。 他不喜欢官居。 头顶忽掠过衣袍鼓动的声音,郁离心头一紧,前方落下一个人。 是郁离想逃离的那个人。 “郁离!” 官居方要发作,想到郁离方才的模样,忍了下来。 “郁离,不要走。” 陈不休赶了上来,郁离警惕地望着两人,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走。 郁离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官居的距离,忽然转身向右前方跑去。 陈不休反应不及,被郁离甩了有一段距离。 没跑多远,郁离就被官居抓住,他听见官居隐忍的嗓音:“你到底在闹什么?” 也是,他“欠着”官居一条命,他本应该乖顺地呆在官居身旁的。 放屁。 “官居,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郁离平静地开口,“我改主意了,是非如何,我也可以自己去查,如之前所说,欠你的命,我会还,若是不欠,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跟我走。” 官居只是道。 “郁离,要不你还是先跟我们一起吧?不然你一个人官居也不放心。” 陈不休适时插了一句嘴。 郁离闻言冷笑一声。 官居还会不放心他? 然而官居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郁离和陈不休呆住:“我错了。” 官居扶着郁离双肩,唯恐郁离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错了,叔父。” 就连只是抛弃了决明,郁离便郁郁不乐,也难怪听他说已经把决明毁了后会是那般神情。 他不想让郁离就这么离开,不是为了等郁离恢复记忆,而是其他的原因。但他说不清楚。他现在只想留住郁离。 那时一心是恨,想彻底斩断和云简初的关系,他断了决明。现在,他也恨,恨自己守不住初心。 当时铁证如山,官居很恨云简初,而今见了人,这人又失去了记忆,笃定地说着自己不是凶手。官居如何能不起疑心,但若是这样,那些证据又该怎么说?连去找南既望,官居也是已经预想过结果,曾经坚信的东西大概依旧不会被推翻。 与郁离多相处一日,官居越发怀疑自己。他怕自己再次信了郁离后却发现结果和他预想的真的一样。所以何不及时止损呢? 可是,即便一直相信是郁离毁了云起山庄,但他想郁离想到送给他决明,应当是用了很多心思。他不该,就这么毁了决明。 官居从未如此恼怒,他确实是动摇了。 第11章 = “你错了?是还没吃药么?怎么都会说胡话了?” 郁离故意回怼,谁叫官居那么对他。事出有因,但他仍然很气愤。 “郁离,太晚了就没地住了,我们先去客栈,然后你们再继续?” 主导权看似落在了郁离一方,陈不休果断询问郁离。 郁离还没开口,官居再次说了句: “叔父,我不该把决明毁了的。” 合着官居所谓的认错就是这个? 郁离气极反笑:“你确实错了,首先,我不配作你的叔父,其次,我们现在是仇人,别对你的仇人态度模糊不清。” 还知错了?郁离就知道以官居的性格还不死死认定他就是凶手才是怪事,也难为他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叔父……” 郁离直接打断官居:“我不是你叔父。” 视线移到官居拽着他的右手:“还不放开么?” 官居也搞不懂,分明郁离已经缓和了态度,怎么眨眼间又是这般言辞激烈。 郁离眼神太过冰冷,官居沉着脸缓缓松开他。紧接着,郁离嫌弃般地掸着衣袖,就像是被一个脏东西碰到。 官居心里又是一沉。 “好了,就此止步。” 郁离施施然转身,陈不休看的着急,人又要走了,官居还定在原地做什么? 狠下心,陈不休撞在官居身后,给人撞得往前踉跄几步,呈现从背后抱住郁离的姿态。 官居也确实是拥住了郁离,下巴搁在郁离肩后:“对不起。” 虽然不明白郁离生气的点,但官居总觉得郁离会对他心软。就像从前郁离总是故作凶狠,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每当他轻轻捏着晃着郁离的手,这个人就会一遍遍地说“下不为例”。 他好像,就是郁离的特例。 静默许久,清风送来了一声轻哼。 郁离还在生气。他也自知有些无理取闹了,官居道不道歉的又能怎么样,官居总是事出有因。 似是日积月累的习惯,郁离由着官居拥着他,而后再次选择了原谅。 “叔父,对不起。” 对不起,我毁了决明,你亲手送的决明。 对不起,情难自抑,四年来他就好像一个笑话。情与理之间,他徘徊着,撕裂着。不过是几个疑点,心中那道声音告诉他,他应该选择相信郁离,而积聚已久的恨,却在不断扰乱他的心智。 他不能动摇,或是不该动摇,证据之下,那些疑点又算得了什么? “叔父,给我一些时间,好么?” 官居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在云简初记忆恢复前他应该以什么态度来对他。 是有时间期限的叔侄,还是单纯的仇人。 官居一遍遍在向郁离说着抱歉,郁离心里不是滋味,先前的伤痛这时才有了感觉。 “嘶——” 方才摔倒的那下郁离是实打实地磕到了地上,膝盖和手心就像有数不清的绵绵密密的针刺在上面。 “对不起。” 官居松开郁离,绕到他身前拉过两只手大致看了看,随即将之打横抱起。 突然的失重感让郁离离魂了几瞬,他想了又想,自己确实应该只是破了皮而已。 郁离很是羞恼:“做什么?又不是不行了。” 官居却对着陈不休:“不休,走。” 每走一步,官居都在做着抉择。 也许他早就作了选择。 即便真相残酷,他也愿在郁离恢复记忆前他们只是叔侄关系。 郁离何尝不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就算是他贪念这一点亲情吧。 “官居,为什么我遇到你之后总是这里受伤那里受伤?” 郁离手拄着下巴,打量着这个一天十八变,而现在耐心蹲在他身前为他上药的人,“难不成是上天要降大任在我身上了?所以让我现在格外的痛苦、难熬? 还有你,你要是今日只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明日就恢复正常,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你会不会就直接杀我灭口了?” “好了,”官居这才抬起头,小心拉过郁离的手,之前没有控制住,手腕手掌都不忍直视,“我先给你清洗一下。” 郁离手掌边缘的地方擦到碎石,裂了几条小口,皮也破了点,还有一些小石粘在上面。 将布块沾了水,官居轻轻给郁离清理。 “我现在很正常,明日也不会伤你,今后也不会,至少是在你记忆恢复之前。” 郁离本以为官居没心思理他呢,胡乱看了看床顶,郁离“哦”了一声。 官居很长一段时间对他不好,现在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一切结束,官居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之前故意存了折磨郁离的心思,现在不同,故而官居不再打算和郁离同住一间房。 “郁……你好好休息。” 官居暂时还不知要怎么称呼云简初,云简初这个名字暂时不适合他,之前称郁离的话不过是有意为之,现在的话,一般他也不情愿叫郁离叔父。 不若还叫他郁离。 就像还在云起山庄时,幼时他会乖乖叫这个不过大他六岁的人叔父,长大后,郁离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叔父”两个字便是怎么也叫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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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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