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也没了同众官员寒暄的心思,只是同身边的江泽时不时说些什么,最后他目光落在远处楚添的手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宴席直至夜间方才结束,楚添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闭目养神。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头。 忽然他睁开眼睛,对着驾车的沈平道:“明日吩咐人去将刑部正厅打扫出来,再把我房里那几盆薄荷放过去吧。” 沈平不由自主攥紧了缰绳,犹豫半晌才说道:“主子您……” 他二人主仆多年,楚添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轻轻合上眼睛,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总要面对他,难道一直躲着不成?” “可您……您与六皇子,属下担心。”沈平想起今日秦钰那张艳丽邪魅的脸和噙着坏笑的眼神,顿时不寒而栗。 “放心吧。”楚添轻轻摩挲着衣角,喃喃道:“没事的。” 今日秦钰的容颜浮现在脑海,楚添不自知地勾起了唇角。 主仆二人乘着马车缓缓驶入了夜色。 另一边,秦钰在江泽的陪同下漫步回府,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说道:“小师叔,给我一个治烫伤的药膏吧。” “怎么?你烫着了?”江泽说罢,不放心的拉起秦钰的手臂,仔细查看着。 “不是我,你就别管了,把药膏给我便可。”秦钰转身望向江泽,收回了衣袖。 “哦?”江泽顿时明了,戏谑道:“这是今日盯着人家看了多久,连烫伤都瞧见了?” “师叔又打趣我?我看了多久你不知道?”秦钰凑近江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明日我便去刑部理事了,自然要拿着见面礼给侍郎大人,是与不是?” 江泽无奈地推开秦钰的手,摇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罢了罢了,不与你一般见识,药膏回去便给你。” 秦钰被江泽推开也不在意,微微躬身冲他作揖道:“那便多谢师叔了。” 江泽不耐烦的冲他挥挥手,说道:“别贫了,快走快走。” 秦钰也不再调笑,揽住江泽的肩膀同他一起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翌日卯时,秦钰一袭月白衣衫,风度翩翩出现在了刑部正厅,几个官员则围上来同他客套。 秦钰应对这等小场面游刃有余,他一边同几个官员寒暄,一边仔细打量着这间别致的屋子。 屋子处处崭新,显然是有人特意打扫,窗台放置的几盆薄荷正在这灰蒙蒙的冬日里散发着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秦钰的目光落在几盆枝繁叶茂的薄荷上,青翠欲滴的颜色,令人心旷神怡。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官员见秦钰望着薄荷出神,忙上前道:“殿下,这些薄荷往日是养在楚大人的屋内的。” 未等秦钰作答,一个身影便跨过一级级阶梯,出现在了正厅门口。 冬日暖阳打在来人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柔光,秦钰逆着光线看去,心跳顿时漏了几拍。 官员们见此情形,纷纷告退,一时间,偌大的正厅只剩下秦钰楚添二人。 楚添注视着秦钰,顿了片刻后缓缓张开了手臂,正准备作揖行礼,却突然听见。 “何人来此??” 楚添的手臂张开停滞在空中,他茫然的看向秦钰的方向,双唇微微颤动,一时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力度,让他喘不上气。 二人一坐一立,像极了当年初见时。 十年前,通元十年,高中探花的楚添被降旨去做六皇子秦钰的伴读。 彼时楚添十五岁,而秦钰年仅八岁。 与旁人的哀叹惋惜不同,楚添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差事。 那日,他身着一袭湖蓝色衣衫出现在了六皇子的府邸正厅。 他张开双手正欲行礼,首座上的幼童却跳下椅子,歪着脑袋懵懂地看着他,问道:“何人来此?” 楚添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心生喜爱,便拱手行礼,恭敬回道:“微臣楚添,见过殿下。” “楚……添……”年幼的秦钰咬着手指呆呆的看着楚添,半晌他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脑袋,激动道:“我知道了,是父皇让你来的。” 楚添笑着看向秦钰,耐心答道:“殿下所言极是,是皇上让微臣来做您的伴读,陪您读书识字。” “不对不对,父皇不是这样说的。”秦钰喃喃自语着走下台阶,慢慢踱步到楚添身边,仰着脑袋去看他。 楚添见秦钰走近,正欲蹲下身子同他说话,却不料秦钰突然张开双臂,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稚嫩的脸蛋在他胸口蹭了蹭。 “父皇说给我找了个媳妇,就是你吧。”秦钰抬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楚添,讨好地笑笑。 …… 媳妇??!! 这不是皇上说的吧? 君无戏言啊?皇上怎么可能会这般胡闹? 楚添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由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强行保持着面色平静,伸手拍拍秦钰的手臂,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臣是您的伴读,不是……不是……” “可父皇不会骗我啊?没关系,伴读也可以是媳妇!嘿嘿。”秦钰自顾自地傻乐,脸蛋不住地在楚添身上蹭来蹭去,胳膊更紧地抱住楚添的腰,将他视为己有。 楚添顿时石化,深感无力,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当空而下,让他避无可避。 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时,秦钰轻轻松开了他的腰,眨巴着眼睛道:“你好香啊,哥哥。” 秦钰尚且年幼,胖嘟嘟的脸蛋配上纯真无邪的目光,让楚添心头一软,他缓缓蹲下身与秦钰平视,温和道:“殿下唤臣名字便好。” “嗯~不好不好。”秦钰却像拨浪鼓一般摇了摇头,一把抓住楚添的手指,郑重道:“你叫楚添,楚~添~那我叫你甜甜吧,甜甜~” 甜甜…… 楚添牙根一酸,顿时头痛不已,他本以为来作六皇子这痴傻孩童的伴读可以远离皇子夺权、朝堂纷争,却不料这六皇子更难对付…… 哎,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时空交叠的刹那,往昔记忆涌上心头,如今的楚添看着端坐在正厅的秦钰,内心百感交集。 ‘何人来此?’简单的四个字仿佛万钧雷霆,能透过时空横穿他的心脏。 楚添眼角酸涩,喉咙发紧,二人对视许久,楚添才终于拱手欠身,恭恭敬敬道:“臣楚添,见过殿下。” 秦钰看着在他面前躬身行礼的楚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幼稚无知的时候,这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他想如当年一般跑到楚添面前,紧紧地抱住他。 秦钰并未作答,他轻轻舒了口气,起身走到楚添面前,扶住了他的手臂,说道:“楚大人不必多礼。” 说罢,他似乎不经意一瞥,问道:“楚大人何时受了伤?” 楚添被秦钰的话唤回了思绪,他顺着秦钰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自己烫伤未愈的指尖上……
第6章 擦药 “大人也太不小心了,何时伤了都不知道?”秦钰稳稳地攥着楚添的手臂,垂眸看着他。 “谢殿下关心,小伤而已,不碍事。”楚添动作僵硬地被秦钰攥着手臂,低头不去看他。 “正好我这里有一盒药膏。”秦钰自胸前衣袋内夹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我来替大人擦药。” “殿下使不得。”楚添如临大敌般抬头,挣脱了秦钰的拉扯,慌忙中拱手道:“殿下尊贵之身,怎可替臣擦药?” “我初来刑部,还要靠大人多多照顾,擦个药而已,大人不必客气。”秦钰说着便打开了盒子,手指挖出一块散发着药香的烫伤膏,勾唇道:“大人意下如何?” 楚添依旧拱手低着头,听着秦钰的声音在他头顶盘绕,心脏不住地颤抖。 “臣……” “大人还是该早些治疗,不然留了疤可如何是好?”秦钰要忽然攥住楚添的手腕,强迫他抬起头来。 “谢殿下厚爱,臣……臣自己来。”楚添说着便要去接过秦钰手中的盒子。 秦钰却冲着他晃晃手指,眉眼间皆是笑意,说道:“大人看我这手指,这上等膏药可不要浪费。” 楚添一时语塞,他微微张大眼睛看着秦钰,张开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添的表情映入秦钰眼帘,他心口处仿佛被猫挠了一下,酥酥痒痒。 秦钰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攥着楚添的手腕,将手指上的药膏轻轻擦拭在楚添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刹那,楚添不受控制的喉咙一酸,顿时红了眼眶。 秦钰似乎未察觉到楚添的变化,只是细致地替他擦药,半晌他才放开楚添的手腕,关切道:“大人要注意,别碰水,多擦几次药,好的快些。” 犹如酷刑的漫长过程结束,楚添迅速收回了手臂,小心翼翼道:“多谢殿下。” “这个也收着吧。”秦钰将手中的小盒子塞在楚添手中,说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最容易留疤了,回去之后记得擦药。” 楚添攥紧了手中的小盒子,抬眸去看秦钰,秦钰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抿的薄唇,与记忆中的孩子毫无相似,却又合而为一。 他脱口而出道:“殿下还记得……”话未说完,楚添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赶忙闭口不言,默默站在一旁。 秦钰却向着楚添的方向凑近一步,略微低头在他耳畔,温声道:“原来大人都记得,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人已经忘记我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真诚无害地盯着楚添,温热的呼吸打在楚添耳畔,让他避无可避。 楚添舒了口气,抬头对上秦钰清澈的眸子,忽然郑重道:“这么多年来,臣没有一刻忘记殿下。” 秦钰轻笑出声,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又向着楚添走近半步,鼻尖几乎贴在楚添脸上,低声道:“记得就好。” 然后他直起身子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冲着楚添客气地笑笑。 楚添一时摸不清秦钰的态度,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手指不停摩挲着手中的药盒,半晌他才恭敬道:“此间正厅以后便是殿下在刑部居所,殿下若不合心意,臣再让人重新布置。” “不必,这样就很好。”秦钰几步走回主座坐下,对着楚添道:“大人别站着了,坐。” “谢殿下赐座。”楚添坐在秦钰下首,亲自替他斟茶,“殿下请用茶。” “雨前龙井?”秦钰接过茶盏,目光流连在楚添白净的手腕上。 “不知殿下平日里喝什么茶,望殿下莫怪。”楚添端坐在椅上,低垂着目光,恭敬地回复着秦钰。 “和从前一样,你知道的。”秦钰饮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温声道:“这茶好,窗前的几盆薄荷也甚妙,有劳大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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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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