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 何用简直想翻白眼。 上上次太后来请人过殿中,李幼也是这般装作有感而发,铁了心要到沧池去赏玩一番再过康心殿。他劝不住人,只好陪驾到沧池。没成想,李幼赏景是假,为了逃避太后才是真。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崴脚跌入水池之中。 李幼虽是傀儡,但身份毕竟摆在那。摔落池中那日,得知消息的孙氏,差点扒下他一层皮。若不是太后出面解决,如今他的坟头草都长到三尺高了。 何用咬着牙,突然想起孙珩行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被打的皮开肉绽,刚痊愈不久的屁股顿感疼痛。 眼见李幼抬脚就要换方向,何用连忙拦下这位事多的主。他笑着,松弛的皮肤形成一层层的褶皱,顺着骨头堆在脸上,道:“陛下,陛下,上次您不小心落水得了风寒后,孙大人就命人砍光了沧池的柳树,现在沧池那边已经没有柳树了。” “那朕……” 何用快速打断李幼的话,“陛下先到康心殿再去沧池也不晚。而且太后那边还在等着陛下过去呢!太后骨子弱,久坐伤身啊。” 话说到直白这份上,李幼再怎么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登入康心殿的朱门。 康心殿的陈设以素雅为主,嫌少有珠光宝气的装饰。李幼进门时只见到檀木桌子的菜式,并没有看见太后。他看着那一桌子的菜,心下明了,太后果然无事不会登三宝殿。 “太后呢?” 一个身着赭石色衣裙的宫女上前答道:“太后正在小膳房那边忙着,请陛下稍坐片刻,太后很快就来了。” 李幼手执着书,眼睛却看不进一个字。他的心思飘到别处去,她这次找他,又是为了何事?若还是强人所难的事,他真的不想帮了。 “陛下来了。” 温婉的女声唤回走神的李幼,只见太后梳着以翡翠簪子和各种钗环等固定的高髻,额间画了一个月牙形状的花钿,耳著翡翠色的珠子坠,身着深色暗绣衣裙,袖子被折叠挽起,垂在手肘。她和李幼岁数相差不大,却因装扮不符岁数,衬得人老气横秋。 “朕来。”李幼起身欲接过太后手中的鱼滑豆腐汤,太后一个转弯避开伸过来的手,让他接了个空,她道:“不打紧,哀家来就好。” 太后将汤放在桌子,招呼着李幼坐下,宫女上前为二人布菜。 “哀家不知陛下喜食哪种口味,便各做了一些。陛下尝尝味道,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的话,哀家再重新弄过。” 李幼依言夹了几筷子,抬眼见冯如意的汗一直往外冒,劝道:“母后凤体贵重,下次还是让厨娘来操劳这些吧。” 冯如意一笑,将狮子头夹到李幼碗里,“哀家身子不打紧,只要陛下肯来康心殿,哀家多做些又有何妨。” 听她这样说,李幼一下子不知道如何作答,“哦”了一声之后,饭桌上静了下来。 这顿饭,李幼吃得不香。他一直在等太后开口,可左等右等,饭都吃完了,太后就是不开口。末了,还是他按耐不住问出口,“母后今日召儿臣来,可是……” 话未尽,意先满,就差问她又有何事。 冯如意闻言放下碗筷,伸手舀了碗鲜嫩的鱼汤递给李幼,答非所问道:“哀家记得陛下最喜鱼汤,这鱼汤哀家熬了许久,陛下尝尝味道如何?” 鱼味浓郁,豆腐清甜,熬成了一锅奶白香浓的鱼汤,入口确实鲜美。 冯如意等李幼用完两碗鱼汤后才缓缓道:“今日叫陛下过来,并无要紧的事,只是哀家想看看陛下罢了。前朝政事虽忙,但陛下也要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瞧瞧,这才多久没见,衣裳都不合身了。” 李幼虽贵为皇帝,但连朝都没有上过几次,说忙不过是推辞冯如意的借口。如今被她无意一说,实在是扎中了他的痛处。 可他怪不了她。因为冯如意才学疏浅,大字不识,连最基本的宫斗技能都没有,更别指望她会洞悉朝中诡谲风云。 当今的太后出身草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冯如意因美貌被僖帝一眼相中带入宫中封为长使盛宠过一段时日后就失宠了。僖帝因美貌宠幸她,也因为美貌而腻弃她。只因她空有一副漂亮皮囊却无半分才华。后宫女人众多,美貌有才的不少,冯如意很快被僖帝抛在脑后。也正因如此,她才能活到现在。 李幼没了说话的欲望,随便找了个由头预备离开,“谢母后关心,朕会照顾自己的。天色不早了,儿臣先行告退。” 冯如意也不多留,点头称好后起身欲送。身旁的宫婢本想来扶她,却不慎踩到衣裙,身子一歪,将鱼汤撞翻。整盆汤恰好倒在冯如意的身上。 鱼汤甚烫,烫的冯如意一阵痛呼,这变故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周遭的人全都面带急色地凑了上去。 李幼也没想到,实打实地吃了一惊。而后他不顾礼数,将痛哭的冯如意抱到最近的美人榻上,喝道:“快去传太医!” 第3章 傀儡天子1(修) 幸亏鱼汤晾了一段时间,冯如意的烫伤才没有那么严重。太医说只要日日遵循医嘱涂抹膏药,不日便能正常行走。不过双股的肌肤娇弱,大抵会留下一些疤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冯如意年纪不大,打扮虽老气,却也是爱美的。听到太医如此说道,难免暗自神伤。 近日有擅除疤者的神医游入城中,冯如意听闻这个消息便动了医治的心思,于是便遣何用去求李幼请神医入宫。 虽说冯如意受伤的事不是李幼所致,但终归是因他所伤。再加上这次多心冯如意,心里生了愧疚。听了何用的请求。他二话不说地同意了。 神医入宫的事没被外头的人拦阻,便是默许了他的做法。很快,神医被请进了宫里,暂时担任太医一职,专替太后除疤。 李幼在去看望太后的路上时,远远就见一道人影闪过。遥遥一望,只是一眼,他就走不动路了。并非这位人相貌生得如何好,而是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质,匆匆扫过的眉目之间如江南烟雨般充盈着柔和,教人心生亲近之意。像极了他自幼认识的一个人——陶嵩。 太医署里的太医他都一一见过,唯独眼前的这位是面生的。他盯着远去的深蓝色官服背影,问:“那位就是进宫的神医么?”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喜宝应道:“是,奴才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李幼抬手制止住,收回视线,“不用了,让他忙去吧。” “是。” 李幼到康心殿看冯如意时,正好碰上她午睡。领路的小宫女欲去唤醒人,却被李幼嘘声制止,交代好了东西就往外走。 天色晴朗,阳光晒得人暖呼呼的。李幼想了想,着手摆驾去了沧池。 百花竞相开放,每一丛的树灌被修剪得极好,看不出一丁点枝桠斜出。风暖花香,草树茂盛,春日景果真让人放松。 李幼现在心情十分好。他背着手一路溜达,溜到池边后,十分的好心情变成了三分好心情。何用没骗他,栽植在岸边的柳树全被砍了。池边上光秃秃一片难看得很。 李幼站定在桥边,嘴角不自觉地抿起来。 所有人都认为他故意落水以此来躲避太后。实则不然,他虽想过跳水来躲冯如意的召见,但一想到自己的弱不禁风的身体,要是落水了肯定会引起风寒、高烧之类的疾病便歇了这个心思。没成想,池边路的石头长了滑不溜求的青苔,一脚下去,人就直接扑到了池子里。 他这一落水,隔日就起烧了,烧得迷糊之际,恍惚听到熟悉暴怒声。等清醒之后,才得知孙珩行连夜入宫斥责宫人,然后将喜宝等十多个奴婢都拖出去行了棍刑。至始至终孙珩行连问都不问他一句,于是不是故意落水也成了故意落水。 李幼没想到他竟然连树都砍了,好心情彻底没了,与此同时还生出一股叛逆。 孙珩行砍他的树,他偏要把它种回来。李幼指着岸边空地,道:“这里光秃秃的,不好看。喜宝,你去吩咐他们,拿些柳树苗过来,朕要种树。” 喜宝脸色有点变了,讪讪道:“这——陛下,咱们换其他的树种,好不好?” 李幼回头看向他,神色不悦:“朕是天子,朕叫你去拿,只管拿便是!你莫非想违抗朕的旨意不成?” “抗旨”罪名寇下来,喜宝吓得扑通跪下,连忙道:“奴才不敢违抗圣意,只是孙大人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在沧池栽植柳树……还请陛下饶恕奴才一命!” 他连这步都算到了。 李幼闭了闭眼睛,感到无力,招手示意喜宝起来,“算了,朕不是有意要为难你的。你去换其他的树苗来吧。” 得令的喜宝迅速带来了梧桐树苗和栽植工具。李幼卷起宽大的袖袍,带着东西下到池岸边,拿起锄头娴熟地凿开土。 在冷宫时,他常常得替宫女太监们做洒扫之类的体力活来交换一点残羹剩饭来填饱肚子。他并非天生的干活好手,一开始总把事情搞砸,为此受到不少毒打和折磨,往后的日子里,他在挨打责骂中学会了怎么干好粗使活。所以锄地松土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他赶走想要来帮忙的喜宝,认真地翻出泥土,挖出一个个土坑。李幼挖挖种种,歇歇停停才种完全部的树苗。而此时头顶的太阳渐渐西移,已经将天空调成了昏黄色。 泥土沾满昂贵的丝制衣袍,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到地上。他一屁股坐在干净的斜坡草地上,喊道:“喜宝,朕要喝水!” 一早备好水的喜宝急忙呈上去,等李幼解渴后,他才道:“陛下,天色快黑了,咱们回宫吧。” 李幼哼着调,一扫之前坏心情,“不急,等朕再种个东西。” “除了树苗,陛下还要种何物?”喜宝有些好奇地问。 李幼翻个身,从地上爬起来,笑着朝他勾勾手指,故作神秘道:“把这些工具带上,随朕来就知道了。” 两人朝西出发,兜兜转转走过好几个阁楼宫殿,才到达一处破败的宫殿。李幼抬头望向掉漆的匾额,上面写冷云殿三个大字。 冷云殿,名字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一处冷宫。 李幼自有记忆起,就跟着陈映月住在这里。后来陈映月死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住在冷云殿里。跟从前相比,如今的冷云殿比起当年更加破败荒芜。 推开破烂的门,里面荒草丛生,朽木欲坠,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李幼带着喜宝穿过长廊,来到一处长满杂草的院墙。 “镰刀。” 喜宝将刀递给他,就见李幼准备弯下腰来除草。杂草多锯齿,到时候伤了天子的手,被孙氏知道了,他铁定挨打。想到这里,他连忙拦住李幼,“陛下,让奴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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