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在家里都没被这样对待过。” 陆杨让他自强,“你厉害了,你可以对别人好。以后遇见可怜人,可以帮一把。” 贺青枣连连点头。他盼着有那一天。 贺青枣来过之后,谢岩就要返乡了。 上任有期限,他等不及和陆杨一起回去,先到家筹备祭祖,改换门庭。等陆杨养好身子,他们在县里见。 罗大勇陪同谢岩返乡,差不多前后脚的事,陆柳收到了一封来自山寨的信件。 信是姚夫郎写的。蜜坊的生意很好,他们也被黎峰催烦了,家中事情有安排,今年麦收之后,他们一家就要搬来府城了。他很期待跟陆柳的见面,盼着能再做邻居。 这件事让陆柳高兴了很久,一封短短的信件,来回翻看数遍,然后提笔写回信。在回信里,他大段大段的讲了三水巷的日常趣事,说了府城的日常生活都要做什么。 在府城过日子,是跟山寨里不一样的充实,他们会有一些新的生活事件,比如学习、看店,还要去买菜,可以逛街、听书。也有更多熟悉的旧日常,比如三餐饮食、洒扫收拾、养娃养狗等等。 他还在信件里写了他新添置的田产。他买了十五亩田地,其中五亩下等田,十亩良田。 数目少了些,对他们家来说足够了。他请了两家佃户,这两户人家小哥儿小姐儿多,劳力不足,别人都说他只顾着发善心,不考虑实际,但他其实考虑了。 良田要耕种,年年产出的粮食,交税过后,佃户分一些,他们收一些,日常吃喝就差不多够了。 他在下等田盖了几间畜棚,还挖了鱼塘。鱼塘是花费最高的,不然他能再多买点良田,这样吃喝可以完全兼顾上。 在他的庄子里,搭了鸡窝,养了兔子,鱼塘里放了鱼苗,也养了小鸭子。今年还没养猪,佃户家的人数不够。想等他们缓一缓再说。 陆柳在信里写道:“五亩地,听起来少,种起来累,产不出多少粮食。这五亩劣田,我让人圈出来了,畜棚前都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让鸡和兔子在外活动,这样养得好。余下的,除了池塘,就是跑马的地方。” 他非常期待姚夫郎和大强搬来府城,这样一来,大强可以跟黎峰一起去庄子上骑马射箭,玩个痛快。 他也可以学,可以陪黎峰消遣解闷,但教人不尽兴,偶尔玩一玩便好,等他会骑马射箭,太慢了些。 在大强没有来府城之前,就指着黎飞跟黎峰一块去玩了。 写完这封回信,陆柳选个日子,带黎峰下乡,去看看他们的小庄子。 这地方很小,但有海有田规划,选在了周边劣田众多的区域。以后庄子扩大方便。 黎峰只知道家中添置了田产,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田产。 这里有足够宽阔的地方给他跑马,前方不远,就是官道,这里跑不够,还能上官道再走走。 这里还有一片青色的麦田,只等着麦穗成熟,就能带来丰收的喜悦。 目之可及的地方,盖着些畜棚。还有他点名要的磨坊。那些曾经放弃的东西,都以更好的方式回来了。 黎峰带陆柳上马,他们骑马巡庄子。这是比脚步丈量更快的方式,显得庄子小小的。 陆柳迎着风,靠在他怀里,整个人放松又自在,不怕掉下马,也不怕颠簸。二黄和威风跟在他们身侧,汪汪叫着,身如疾风,跑出一道残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毛色光滑润泽。 陆柳回头问黎峰:“我看别家的庄子都有取名字,我们家的庄子叫什么好?” 黎峰说:“叫大柳庄。” 陆柳笑得不行,哈哈哈的吃了一肚子的风。 他厉害了,从小柳变成大柳了,还有庄子了! 这样一来,庄子里还得挪栽一些柳树才好。 这事好办,黎峰给他种。 日子往前,陆杨出月子,给洪楚递了帖子,想去看看他。 此时此刻,洪楚正在他父亲的书房里。 去年起,洪楚就没有进过这间书房。 他父亲比去年更加老迈,靠在椅背上,笑容却欣慰又释然。 父子俩之间隔着一张书桌,桌上是一本族谱,翻到了写着洪楚名字的这一页。族谱旁边,笔墨都备好了。 洪楚这半年干了很多大事,裁剪的人员上百,族亲族老的利益受损颇多。捏在他手里的铺面作坊,比留在洪家账上的还多。 但他还是差一点,这些人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他爹语调很轻,目光一直望着他。 “你自小就倔,骂不听,打不怕,我们很多次把你拉回后院,你还是跑到前面跟着一帮小汉子一起读书。族中子弟多,个个不如你。这些年,你崭露头角,什么生意落你手里都明明白白。很多人不当回事,也有少部分人感到不安。 “你十五岁时,有人试探着找我说亲,想先定下人家。我越是不松口,他们越是逼得紧。到你十九岁时,他们全没藏着,亏你稳得住,把皇商的采办单子办妥了。” 洪楚没抬头,视线紧紧盯着族谱上的名字。那是他的名字。 他爹继续说:“我让你当家主事,仅两年,家里的掌柜管事都说你有本事,心地仁厚。与我相熟的客商,都说我家的行事风格不像‘洪家帮’了。我问他们更愿意和哪样的洪家做生意,他们说是现在的。 “你说做生意不能像亡命之徒一样,性命和家财朝不保夕。如此作为,招来的必是嗜血之辈。与他们同谋,是将整个洪家放在了刀口之上。那一年,你十二岁。我抗下了压力,没让你回后院,留你在前厅学做生意。” 洪楚伸手拿笔,把他的名字划掉了。 洪父起身。他在中年就显得佝偻,一副老态。 他跟洪楚说:“我们做过尝试了,依靠着‘洪’的姓氏,我们越不过族亲。他们势大,洪家就不会长久。带着你争来的家产走吧。我会选一些小辈跟你走。你是洪家断掉的尾巴,哪天洪家被折腾没了,你们就是根。” 他拿过洪楚用过的笔,在族谱上划掉了许许多多的名字。 这一场较量,两败俱伤。 洪楚久久没有说话,他问:“我应该去哪里?” 他爹说:“到外头看看吧。在府城,洪家很大。离开府城,洪家什么都不是。” 洪楚没在他面前露怯,显得软弱,一如平常领了差事的模样,问过就走。 出了书房,外头很多人候着。他们看洪楚神色如常,都松了口气。 洪楚说:“你们回家收拾收拾行李,跟我南下,我们去做一个大生意。” 他们又有犹疑,对上洪楚的视线,又都道好,答应下来。 小斯送来一张拜贴,洪楚拆开看了内容,回房拿上他的古琴,去见陆杨。 以后他们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再难相见了。 他把古琴送给陆杨,留个念想。 出门这段路,洪楚步行,走得身上冒汗。 坐下没一会儿,就热汗淋漓。 他也感到释然了。接管家业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轻松的出门,不用各处警惕防备。 陆杨问他要去哪里,洪楚没有想好。 “我以前只往北方去过,这次想往南边走走。我看书多,去的地方少,难得这么自由,都长长见识,再看看做什么生意。或许也会重新回到北方,这里有熟悉的客商,我对这里的衙门、官员也熟悉。以后说不准也会去京城。等我到了地方,会给你写信的。” 陆杨让他往翰林院寄信。他们还没安家,找谢岩比找他方便。 陆杨说:“我以后安定了,也会到处走走看看。到时再见面,我们都是胸有沟壑的人了。” 洪楚有些惊讶,“你能走得开?” 陆杨点头,“嗯,我还没这个想法之前,他就说会让我出去走走。我送他读万卷书,他送我行万里路。” 洪楚说他们很般配。这是比幸运中听的词。 五月中旬,他们同行一段路,陆杨带着孩子们,跟赵佩兰一起返乡祭祖,找谢岩汇合。洪楚带着十几号兄弟,途经三水县后,稍做停留,便往更南的方向走去。 三水县是老样子。一座城市的变迁是缓慢的,重回故乡,陆杨恍惚间觉得他从未离开过。 他们在县城有住的地方。陆林收拾了屋子,张大人也收拾了府邸。谢岩选了陆林家。 兄弟重逢,带回两个孩子,陆林喜欢得不行,抱抱小的,看看大的,还说陆杨瘦了。 陆杨说他睁眼说瞎话,“我还瘦?我离开县城的时候才几斤肉?现在脸上都能掐出二两了。” 陆林说他这是虚肉,生孩子养的,过阵子就掉秤了。 陆杨跟他打趣几句,也真心想拉拔他。县里这点小产业,不用把他拖在这儿。 他跟陆林说三水巷的热闹,说都是熟人,也知道陆林跟陈酒熟悉了,以后陈酒一家也会去府城,他想让陆林也去府城。 那里有他新添的产业,书斋比小铺子轻松,没有那么多的活干。夫夫俩在那里轻松些。 陆林犹犹豫豫的,不想去。 陆杨挽着他胳膊,说:“林哥哥,你就去吧,你家有两个哥哥,哥夫家也有兄弟。你们两口子在不在的,都有人孝敬家里。到府城去,你更轻松些,身边有更多聊得来的人,日子顺,以后养孩子,也好送他们读书上学。这样我才觉着对得住你。我们兄弟一场,我是惦记着你的。” 如果有可能,他想带更多的人去京城。 但他知道家中负担,知道谢岩肩上的担子有多沉,只能一步一步来。 陆林还是犹豫,他觉着县里的产业也很重要,那么多人都想着过来吃干饭,他在这里好一些。 犹豫就是考虑。陆杨再接再厉,又是讲道理,又是撒娇,还给他装哭,说以后在府城,他们往来方便一些。从府城走水路上京方便,他们可以常常见面。 要问小铺子怎么办,陆杨说:“让大松哥来。” 陆杨再摸摸他的肚子,问他:“有动静没有?” 陆林摇头,有些难受。 “不知怎的,就是怀不上……” 他会挣钱,家里的不满能拖久一些。等到张家有怨言的时候,刚好谢岩考上举人回乡了。举人的威慑过去,又是状元返乡,谢岩和陆杨都对他客气又亲热,张家没到他面前说难听话。但他心里有压力,也会觉得对不起张铁。 陆杨皱眉,想想他们搬出铺子的时日,又觉着合理。 搬出来以后,中间有个年节。过年肯定要回家的,他这些年怀不上,两家嘴上不说,脸上肯定有计较,陆林心里再加点压力,回来以后成天惦记着,环境虽换了,他心上没松快,总也好不了。 陆杨想让他快点去府城,府城没人给他脸色看,没人催他怀孩子,哥夫待他好,从不给他气受,到时夫夫俩张罗着新生活,又要熟悉书斋的一应事务,再让陆柳带着他到处转转,也让他了解刻印作坊的事,把他的心都填满了,便没空忧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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