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克制再克制,今天先在崔二哥府上留了半天,临走前到书房拿了两本书。 只得两本。因为崔二哥直言了不给,他看对方的神色好可怕,不敢硬拿。 次日,他转道去崔大哥府上拜访。 崔大哥就热情很多,说早听说过他,说老头子老来得徒,一串串的话,十分不中听。像谢岩是骗了崔伯伯养老钱的黑心肝一样。 谢岩就说:“师兄,我看过你的厌学。写得真好。” 崔大听得一愣。 为官多年,还没人到他面前直接怼他,他愣了一下又一下,问:“什么?” 谢岩给他背了一段。 崔大:“……” 他爹为什么会收这么个愣子。 谢岩看他没生气,又往前再试探了一下,“我能在你家看书吗?” 看书而已,多大点事? 连看带拿就不一样了。 他拿都拿了,抱着一摞书,还要让崔大送他几本。 非常理直气壮,他拿的是他拿的,崔大送的是崔大送的。 崔大:“我不给你,你能拿?” 谢岩:“我能拿,是因为我师父有面子,我们第一次见,你不能太冷漠。你送我,是见面礼。我可是你师弟。” 谢岩看他脸色不好看,抓紧时机,问了其他师兄的住址。 崔大的性格跟崔二真是不一样,他使唤人,给谢岩拿了二十多张名帖,让他去。 谢岩就想忙一点。忙一点他就没空想些有的没的了。 在等待会试成绩期间,他没有忧虑过结果,逐一到师兄们家里认门,看脸色行事。哪个人不够严肃、不够可怕,就会被他蝗虫过境,好书无遗漏。 谢岩满载而归,极为得意的给他师父写回信。 他在成绩出来前,拜访完了他已知的所有师兄。他一个小小举人,都能进师兄们的门。作为师父,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 而他的师兄们,团聚在一起,面色各异。 有个人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苦笑道:“还好我消息灵,见到他就板着脸,话也没说两句,他喝喝茶,寒暄两句就走了。不然我也……” 所以是热情的错对吗,所以他们热情招待小师弟是错的对吗? 他们到崔大家里诉苦,被崔大笑话了一通。不得已,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又去崔二家里坐。 崔二听说还有人一本书都没被拿走,递去眼神问询,听闻是板脸装严肃的战果,只觉无语。 这小子变化真大,都会看菜下碟了。 谢岩在拜访里熬过了等待,这些背地诉苦的师兄们,也万分关注着会试成绩。 张榜这天,万众瞩目。谢岩名列榜首,扬名京城。 报喜的人从早到晚,家里带来的银子如流水似的花,看得谢岩好心痛。 本次会试取中二百九十六人。他们一行人,名次差距特别大。盛大先排名五十,季明烛在一百名后。乌平之在乡试时和盛大先名次相隔不远,这次却在两百名开外。所幸都取中了。 殿试在三月中旬,这期间他们去礼部学礼仪,已经被当做官身看待,往来小吏都特别客气。 殿试还会再有一次排名,再看各人去留。乌平之已把会试结果当做参考,设宴请他们吃酒。 谢岩心里不大高兴。早都知道会别离,真到面对的时候,却想不开,没办法高贺恭喜。 乌平之让他高兴些:“我以后还等着你捞我。” 谢岩干巴巴笑。他对他的前程不太看好,他说:“科举结束,会读书的优势荡然无存。我还指着你罩着我。” 他拜了好师父,却没想着借此上青云。 他的官途会顺一些,要想特别出息,却不容易。 没有才干,想扶扶不起。 乌平之真是佩服他,“你怎么到现在还能守得住心?我要是拜了这么个师父,我会试都考不下去了,我心早飘天上去了。” 谢岩说:“你看吧,好师父是双刃剑。有好有坏。” 这场酒吃得不热闹,隔天,季明烛再摆一桌,说说读书的苦,讲讲这些年的难处,大家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不为前程抱负,只为来时的路,喊苦叫累,因这份成绩,都值了。吃了一顿热闹酒。 这顿酒后,他们歇息两天,迎来殿试。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上殿应考,却不足以让喜讯传回家中。 殿试是天子担任主考官,场面很大。 天子升殿,文武百官行礼,中式举人们跟着礼部官员静候,等着天子赐题,再行礼叩拜。领题入座,正式开考。 殿试只考一天,中午有餐食茶水,考完就可以交卷离开。 谢岩没急于动笔,装得很随大流,读题过后,提笔在草纸上慢慢写,和他平常写笔记一样,没有成篇的文稿,都是些文思,记几个关键词句和思路。 他能写很多种风格的文章,平常知道怎么选,到最后一场却犯了难。 他师父讲过当今天子的行事风格,但在教他的时候,从未说过哪种文章好,只常说过一件事。 落笔作文,不在新,不在奇,在于心,在于骨。 谢岩喜欢这句话,他喜欢由心而发的文章,有血肉,有风骨。这样的文章会不够完美,有瑕疵,却会给人极深的印象。 最后一场了…… 谢岩闭闭眼,选择了“完美”,随大流。 这篇作文誊抄完,谢岩感觉自天上落下了一件纱织的衣裳。它会随环境变色,无影无形。那么轻,又那么沉重。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有了成长,是个大人了。 殿试考完,从角门离开。 只一天的考试,他比考九天还累,回家就倒到炕上,从衣裳里掏出他的荆棘福牌。它的意思是,身有锋芒,心无尘埃。 殿试成绩又要两天,谢岩收拾好心情,把他想写的文章写下来,又迅速烧掉了。他记得就够了,不必留档。 在他们上殿听殿试结果的时候,府城的家中来人报喜。谢岩考中进士的消息传遍三水巷。 家里热闹不断,登门送礼的人比取中举人时多了十倍不止。来来往往的游商,听见消息都要来凑个热闹。 陆杨没出去躲清闲,他喜欢这份热闹,听着心中欢喜。 家里摆酒庆贺,他在书斋里也搞了个“读书会友”,连续十天,来书斋看书不用钱,借着谢岩扬名的时刻,让书生们都知道他们书斋,来沾个喜气,一起传名府城。 两地隔着路程,他们摆酒庆贺的时候,谢岩得知殿试结果。 他得偿所愿,被圣上点为状元。 考完以后,才是忙碌的开始。 谢岩作为状元,要领着一群进士们,穿上大红的进士袍服,叩拜谢恩,又上街游马。一天有一天的事,要吃琼林宴,要去鸿胪寺学礼仪,要接赏赐,拿朝服冠戴,要上表谢恩,要去拜谒孔子庙,更换朝服,从此是官身。 谢岩这辈子没有长期跟这么多人打过交道,忙得他灵魂脱壳,只剩一个躯壳在路上行走。 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他再回神,还有人恭贺他连中三元,一下又把他拉回刚得知成绩的那天清晨。 殿试结束,意味着科举结束。 他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人生要进入下一阶段了。 可能是要跟好友们分离,而家人们都不在身边,谢岩又很疲于应酬,很难高兴起来。 他们一行人,他是最早离开京城的。他要回家。 盛大先是第二个,他是二甲进士,可以考馆入翰林。返乡祭祖后,就会回到京城了。 季明烛是第三个,他被分到兵部观政。这是出乎意料的结果,他因此在京城多留了一阵,返乡祭祖过后,也要抓紧回京。 最后离开的是乌平之,他被点为一个他们都没听说过的县城的知县。择日上任。离京后不再回来,先去吏部,又有一番应酬打点。 来时同行一路,返乡时零零落落。 三月中旬,谢岩等人在考殿试的时候,府城又迎来了一场大集。 他取中进士的消息传回府城,本次大集都没怎么费劲,就占到了一个摊位。还没到雨季,商号的菌子储备不足,让陆杨大感遗憾。 他们之前有过尝试,可以跟其他作坊、商号谈合作。别家供货,他们卖。 陆杨后来又跟洪楚聊过,能把货源的来路摆在明面上。他们挣个信誉钱。 信誉要多年积攒,一开始会很坎坷。 他把弟弟他们都叫来,一起商量过,决定就挣信誉钱。 开始坎坷一些,慢一些不要紧。他们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承办。刚好一起发展,事业起飞,人员到位,才接得住大财。 走信誉担保的路子,他们商号以后做旁的生意,入股或者自家开作坊,也能更好的让客商们接受。 大集是忙碌的,里里外外都有奔头。 谢岩启程返乡时,家中又来人报喜,恭贺谢岩取中状元。 这下别提往来游商了,城内乡绅、大小官吏,都上门祝贺。 登高楼的余老板上门下帖子,要给谢岩摆酒庆贺,只等他回家。 余老板是他们来府城后的第一批客商之一,也是他示好,以登高楼的名气,带着菌子菜扬名。直到现在,还固定拿货,商号卖蜂蜜,他也拿了不少。 陆杨直接答应了,不耽搁余老板做生意,只说到时会提前递帖子订座。 和谢岩的心情不一样,他在京城高兴不起来,家里却非常喜庆。 陆杨挺着大肚子,里外走动不方便,就坐屋里这这那那的指挥。 还没返乡,先在公爹牌位前祭拜禀报。香火要给足,收拾些酒菜,买些香烛纸钱。 考中状元,家中门庭彻底要改了。这房子是租来的,不能改。外头要留人,辛苦一下黎峰和罗二哥,还要从商号里叫些伙计过来支应。 这时候报喜的人很狂热,也不知他们激动个什么劲儿,窗户门槛儿都能先拆了,也不管房子是怎样的,先改了拿银子再说。大喜的事情,不好跟人吵架,只好他们自家防着点,看见有人带着家伙事来,都拦一拦。 三年出一个状元,但百年才出一个□□。谢岩的状元跟别人的状元不一样。 以后当官能走多远,他们不考虑。趁着名气在,里外都沾沾光。 他的书斋不用提,以后少不了状元墨宝、状元笔记、状元文章等东西。 弟弟家的酒楼也可以先筹备起来,买不起就租个铺面。不想去街上,就让海有田跑一趟牙行,让蔡管事帮忙找一找,看看书院附近有没有合适的饭馆,要大一点,气派点。 他们在赶考的季节来府城时,饭馆酒楼的菜单全有“状元”,什么状元蹄、状元塔,连茶水都是状元茶。那他弟弟开个状元楼,不过分吧? 就开在书斋附近,以后就往外吹牛,说他家状元郎就是吃这些东西,才养出的好脑子。附近书生们怎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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