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哪还有人管教得了燕植这小子?
燕绥烦恼中扫见徐嘉式亦紧皱眉头,心想不如以毒攻毒,燕家没有不害怕徐嘉式的。何况徐嘉式为燕绪连救国的忙都能帮,何况管教孩子。
这主意正要出口,却又改了:“朕记得,今岁殿试择取的进士,吏部是否还未考核?”
吏部尚书薛槐片刻后出列:“回禀陛下,正是。考核暂定四月八日,陛下可要亲自主考?”
“还是摄政王主考吧。”燕绥又勾起假笑,“能者多劳。摄政王胸怀沟壑举重若轻,知人善用之才,朕难望项背。”
“陛下言重谬赞了。”
徐嘉式私下行为狂妄欺君犯上,但人前总是正直忠臣模样,绝不接这明晃晃僭越欺君的帽子。
他道:“新科进士已是陛下殿试过,一一择选钦定的,都是才能拔群之人,自会各安其职为国尽忠。吏部选官考试陛下主考就是,所做安排定然万分妥当。”
“那好——”
燕绥以退为进等的就是他这句,刚开口却又听徐嘉式说:“况且,臣自江州赈灾,受流民袭击负伤,恐怕要请休数日。”
话音刚落,包括吴王在内,朝上众人皆转向徐嘉式,作揖齐声:“摄政王为国辛劳,万请珍重。”
这一转身一慰问,无疑展现了满朝文武所仰鼻息何在。
春寒已过,燕绥踏着厚实的狐裘,却从脚底凉到头顶,握紧了扶手缓缓吐息几次,道:“摄政王身形挺拔如旧,言语有力,不知伤在何处?”
“陛下。”徐嘉式掀起眼帘,剑眉下幽幽长眸深如寒潭,“伤在何处,何时负伤,用了何药,臣复命的奏折上写得详尽。赈灾已罢,奏折早就送到陛下御案上了。昨夜陛下未曾翻阅,想是在忙其他要事?嗯?”
作者有话说:
试试晚上零点的流量——
陛下和摄政王两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
摄政王衣冠禽兽的属性点满了。
(时代背景大概是《先帝》那本后一百多年,没看过也不影响阅读-亲亲读者们——)
第3章 选官
燕绥虽然不像长兄那样一心扑在政事上,但也不是荒废朝政的昏君。
今岁江州洪灾景州干旱,百姓受苦他亦不安,几夜失眠后又赶上京城倒春寒降雨,因此患上风寒。
病着的两天不用上朝,燕绥勉强看了几篇要紧的文书。徐嘉式的奏折确实送到了御书房案桌上,不过燕绥听说他回京先去了太庙便没拆开,只看了封壳上的名字就扔在一边。
燕绥面上神情肃穆,心里骂起来——
徐嘉式可算得是无耻至极了。
昨夜做什么,旁人不知道,他是上了年纪记不清么?还是觉得这样能够羞辱皇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捉奸也得成双,大不了撕破脸皮谁也别做人。
吃嫩草的老牛都不害臊,受害者还怕什么?
姓徐的话里话外责怪皇帝不知他负伤,谁让他昨夜动粗时连上衣都未褪。
还有心力在床上使,能伤得多严重?
羞愤交加,燕绥涨红了脸,捏紧了拳头想冲下丹陛拽着姓徐的领口往他脸上砸。
徐嘉式目光直视,将高坐龙椅者的羞赧与愤怒尽收眼底,全无为臣应有的谦卑和顺服,倒像是猛兽看着反抗的猎物,进餐前欣赏表演——
越是挣扎,越是可口。
燕绥冷静下来,论动手,十个他也打不过徐嘉式。
“摄政王赈灾辛苦了。朕准你十日假期,若是不够就半月。所需药材或太医,只管向太医院索取。”
徐嘉式云淡风轻道:“臣不是头一次负伤,自己晓得如何养伤疗愈,比太医更能对症。太医院不济事,连风寒都久治不愈,还不如臣自己动手……陛下是清楚的。”
燕绥紧攥扶手没接他话,对薛槐道:“吏部考核维持原期,考场就设在议政殿之左的文渊阁。考前吏部先拟出各衙门空缺职位清单,届时朕做主考,当堂择选出各人官位。”
薛槐低头:“陛下英明,臣遵旨。”
燕绥又看向吴王:“皇伯,届时你带永安王进宫,同样考题让他在御书房作答,也交一份答卷,你单独监考。”
“老臣……”吴王苦着脸摇头。
燕绥殷切恳求:“皇伯。”
吴王抬眼迎上龙椅上少年皇帝忧郁艰难的目光,咬了咬牙终于应下:“老臣遵旨。”
——
四月初五定下皇帝主考吏部选官之事,四月八日今科进士齐聚文渊阁。
除了节假休沐之日,皇帝与百官共商国是都在议政殿。
议政殿之左为藏书储卷的文渊阁,也是历代太傅为皇子王孙授课的学堂。其右为训武堂,为腾骧四卫中守护皇城的腾骧右卫交班换岗之处。
高宗只燕绪燕绥二子,燕绪只燕植一子且顽劣厌学,燕绥未婚无子,这文渊阁近几年来便只做藏书之用,少人踏足。赶在四月八日前彻底打扫过一遍,乍一进去燕绥还是让灰尘呛出几声咳嗽。
燕绥高居上位,压制着咳嗽保持威严,隔着珠帘看吏部官员向分八行七列跪坐的进士们分发试卷。
为进士选官赋职以往都是在吏部衙门里进行,改由皇帝主考,以文渊阁为考场,在陈国还是燕绥头一回。
吏部试讲究考察进士们「身、言、书、判」,以求优中择优使能人各安其职。
燕绥亲自掌眼,倒不是他有心改革制度,为知人善用而标新立异。面前这五十六位进士是从各州历经数次考试层层遴选出的人才,个个都是才能拔群之人,放到什么官位上都能很快上手适应。
燕绥想替燕植从中选一个好太傅,不仅要才智超群,更要紧是人品贵重,能够循循善诱引导顽童向善。
做皇帝不是件容易事。
燕植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游手好闲。
考试时间过去半个时辰,吴王从后面御书房走出来到燕绥身边,抬袖擦脸。
老王爷还没说话,燕绥先看见他花白鬓发突兀的黑了一块,接着闻到浓郁的墨香。
“这么快就写完——净芸用墨水泼您?实在不像话!”燕绥拧紧眉头,“朕必须好好教训他了!”
吴王摆手:“打不得,越打越生反骨。”
燕绥心下一沉,确实不能打。仁宗皇帝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嫡长之嫡长,他有什么资格教训。
“半大小子都是这么胡闹,也不独他出格。”吴王袖手扫了一眼底下作答应考的进士们,“倒也不是诚心戏弄我,是嫌考试无趣,抛着砚台玩不小心脱手。我让他面壁,倒也没跟我顶嘴。”
吴王压着音量叹息:“但愿今日能挑出个好太傅吧。我一把年纪的人了,经不起再折腾。陛下,答应臣一件事吧。”
燕绥抿唇:“皇伯请说。”
“臣老了,获封吴王却一生未曾就藩。下月臣想回吴州养老。”
“怎么突然想起来……可是朕何处怠慢皇伯?”
“非也非也。”吴王双手拢在袖中,微眯起眼,“陛下做得很好。臣就是想闲淡于吴州山水之间,避避暑散散心,逢年过节也还是回京的。”
燕绥垂眼:“皇伯举家都要离京么?”
“崔家要娶新妇了,燕纺为人婆母有的忙。燕维和燕纶挂着公务,当然也不能擅离职守。臣与王妃去吴州就是了,孙儿们也不带上。”吴王和蔼地笑着,“陛下放心。”
“放心”二字格外咬得清晰。
燕绥抬头与之对视:“伯父,朕不是那个意思。”
“臣明白。”吴王拍拍皇帝肩头,“臣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散心而已。臣的话还没说完……”
说话间,跳跃松快的脚步声传来。
燕绥与吴王同时望去,殿下考生亦有人抬头,见锦衣玉带的燕植周身墨痕,正腆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大摇大摆背手巡考。
“这小兔崽子!”吴王吹胡子瞪眼。
燕绥皱着眉咳嗽一声,燕植嬉皮笑脸喊了声「皇叔」,转头主动对着墙壁站定:“出来面壁也是一样的嘛。”
燕绥无声叹气,吴王低声以只有他和皇帝能听见的音量道:“方才求陛下答应臣的事还没说完。”
“皇伯除了就藩,还有什么心愿?”
“就藩是本分,臣想求的是……”吴王余光瞥一眼不远处墙角歪来扭去的侄孙,“在京城,吴王府和永安王府紧挨着。离京就藩,吴州永州又相邻。臣实在受够了磋磨,想请陛下为永安王换个封地。”
燕绥闻言周身一凛,不自主握紧了拳头,随后又缓缓松开掌心按住座椅扶手:“皇伯说的是……永州吴州相邻……但皇伯不必担心,永安王不会就藩,再过几年,朕会——”
“陛下。”吴王正色着打断皇帝的话,眯缝眼透出精光,“臣应当就藩,永安王十五岁后也应当就藩,今日所挑选出的永安王太傅届时也会同行。永安王贪吃好玩,但忠顺良善,善加教导自然会成为君王良辅。今日择选太傅,事关重大,陛下知道该选什么人的,老臣先回王府更衣了。”
吴王离开文渊阁,所说之话还回荡在燕绥头脑中。
自古以来皇家亲情淡漠,燕绥生来丧母,也未感受过父爱。但听说靖国谢家历代帝后恩爱父慈子孝,很是羡慕。
燕绥的祖父太宗皇帝娶的是靖国公主,为其空置后宫,三子皆为公主所出。而这三子中,只有燕绥的父亲高宗皇帝没有妾室,另外两子中又以吴王妻妾最多,子子孙孙枝繁叶茂。
两年前,大乱初定之际,朝臣们大多推荐吴王为帝。原因之一便是其子嗣众多,不至于重蹈高宗覆辙。因徐嘉式力排众议,吴王又自称年迈,才将燕绥推上皇位。
吴王到底想不想当皇帝,燕绥不清楚。
他的话,能信多少,也不确定。
可是……燕绥抿唇,即使这个皇帝他做得并不愉快,还是希望吴王说的是真心话,希望皇伯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侄子看待,希望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即使他为帝平庸,也给些私心,对他偏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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