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乌斯曼,真的吗?”
地牢里悄然无声,灯火的余晖彻底消失后,地牢的一切重归于黑暗中,就像坠入那万丈深渊……
玥琅宫,空中花园。
在巨大廊柱的支撑下,无数浅金色的棚布张开着,阻挡着毒日的侵袭。
廊间的织金纱幔随风飘逸,显出一派悠闲之姿。
在这满目的姹紫嫣红的花丛、喷泉池和羽扇之间,席地设着一张又张的雪白软塌。
西凉王、王宫贵族和各部落的富商巨贾按照不同的品级和地位,坐在各自的席位中,品着冰镇美酒,看着舞池中的少年表演着剑舞的把戏。
“呵呵,真有趣……”众人都在轻声交谈,互相敬酒,唯独乌斯曼斜枕在一只绣有扶桑花的软枕上,闭着眼似在小憩。
“君上。”有人来了,跪在乌斯曼面前小声唤道。
“雅尔塔,你没看见陛下睡着了?”乌斯曼的身边跪坐着一位身材妙曼的美妃,她以薄纱裹身,美好的胴体若隐若现。
雅尔塔是王宫太监总管,伺候着主君和妃子们的起居,面对半裸着的美妃希娜,他目不斜视,只是道:“但这是君上吩咐的事情……”
“吵什么?”乌斯曼悠然地睁开眼,不温不火地看着雅尔塔道。
“回君上,”雅尔塔赶紧低头道,“大燕使团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丹炀城外。”
“是么?”乌斯曼慢慢坐起身来,“这么快。”
雅尔塔一听便明了:“属下告退。”
雅尔塔下去了,去给大燕使团使绊子,让他们在外边多停留一阵。
“君上,您的酒。”希娜见乌斯曼笑了,连忙送酒上去。
“我今天喝得够多了。”乌斯曼轻推开希娜,站起身来。
众人一见君主起身,立刻端正了姿势,低头、屈膝跪着。
“你们随意,我去书房。”乌斯曼毫不留恋地离开软塌,希娜的眼里憋着一股委屈的泪。
君上的捉摸不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最近这段时间,君上对旁人更加爱答不理。
而且不论她使出怎样的解数,君上都没再临幸她。
想着自己心爱的君上日渐离去,希娜的心里凉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君上再看自己一眼。
“希娜。”正当希娜难受得要落泪时,乌斯曼又突然回头道,“谢谢你的酒,酿得不错。”
“君上……”希娜枯死的心瞬间就复苏过来,她匍匐着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臣妾谢君上夸奖。”
乌斯曼微笑着离开宴席,银发清逸,衣袂翩然,那超凡脱尘的身姿愣是看呆满堂的贵客,这席间好一会儿都是静悄悄的。
御花园外是一道空阔幽静的长廊,像雪山一样庞大的霜牙正蜷成一团,在那打呼噜。
“醒醒。”乌斯曼对霜牙道。
参与宴席的客人都害怕霜牙,乌斯曼就让霜牙待在这儿。
见着主人回来,霜牙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还伸出利爪扒住地,往前伸懒腰。
“兹拉!”一声,霜牙前爪下的白瓷地面被划出三条杠,霜牙瞪圆眼,连忙抬爪压住,并讨好地蹭了蹭乌斯曼的脸。
乌斯曼轻笑着摸摸它的头。
忽地,一股炉膛似的热风袭上乌斯曼的脸庞,让他的银发随风飘逸,越发的银光闪闪。
乌斯曼看向廊外,毒辣的日光亮得像要吞噬掉一切,除了刺目的白什么都看不清。
而在这正午时刻,整座丹炀城里的人,哪怕是乞丐都会躲在阴影下,躲避着毒日炙烤。
……除了死囚塔里的人。
“第十日了,他的忍耐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乌斯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霜牙听不懂,把头歪了过来。
“霜牙,你知道吗?他可爱干净了,在外打仗还要泡温泉,把自己拾掇干净。”乌斯曼对霜牙笑道,“我还以为他在见到死囚塔的那一刻,就会立刻调头回来,向我抗议死都不待在那,但没想他一句牢骚话都没有。”
霜牙眨巴着眼,听得可认真了。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乌斯曼对霜牙眯眼一笑,“他越是这样反抗我,我就越想看到他跪地求饶的样子,到那个时候……呵。”
霜牙依旧歪着头,那锐目尖牙的模样明明凶悍,却愣是显出一分可爱来。
“走吧。”乌斯曼走在前头,有些无奈道,“这公文还堆积如山呢。”
这话霜牙听懂了,它甩了甩尾,跟在乌斯曼的后头,去御书房了。
炎在这死囚塔里,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过一日,他都会在墙上划下一条深深的竖线,如今已是第十五条。
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十五日了,足足半个月,使团都还未到!
炎一直以为这些“线”代表着希望,不出五、六日,他就能恢复大燕特使的身份,去找乌斯曼算账。
可现在看来,这些“线”无疑是一种嘲讽,嘲笑他的“天真”和“无畏”。
炎眯起眼,一掌怒拍在墙头,满是污泥的指头深深扣进土层,紧接着他把辛苦刻下、整齐划一的
日期全扒拉掉了。
“炎,你是怎么了?”伊利亚本以为炎又在算日子了,没想他竟然把土墙给刨了。
“我真是小看他了。”炎的指尖磨破了皮,血渗出来,但他像感受不到疼那样把手紧握成拳,低叹道,“看来使团不会来了。”
“什么不会来了?”伊利亚被炎弄得有些紧张了。
“我要出去。”炎转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伊利亚。
“啊?”伊利亚起身问道,“去哪?”
“外面,老子不在这待了!”炎不再压抑心中的怒火,“我现在就要走。”
第9章 生死状
“你疯啦!”伊利亚连忙拦在炎的身前,“大白天的越狱?你真当上面的哨塔是摆着看的?”
“我会小心行事。”
“不行!”
“伊利亚,你和我一起走吧。”炎忽然道,“我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他和伊利亚同住一间牢房,他逃走了,不论伊利亚知不知情,都会被守卫当做替罪羊。
“炎!你大白天的越狱不说,还撺掇狱友一起,这是要砍头的!”伊利亚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有本事就砍了我的头!”炎的眼里早已被怒火遮盖,“我竟如此天真的在这被他耍着玩!”
“炎!”
“伊利亚,你在这等着,我先上去探探路。”炎说完,转身攀上那简陋无比的墙梯。
“不行!!”伊利亚顾不得这么多,扑上去抓住炎的脚,想要拦住他。
墙梯本就只是一根根烂木头,炎踩在上头,伊利亚又使劲拽着炎的腿,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阶梯应声折断。
炎掉下来时,额头还磕到了土墙。
“炎!”伊利亚看到炎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脑门,摇摇欲坠。
“伊里……”炎强睁着眼,可是头晕得厉害,伊利亚焦急的脸孔他的眼里不断地打转,他往后一仰,晕倒在地。
“炎,你要不要紧?”伊利亚急忙跪在炎的身边,用手挥走飞扬的沙尘。
炎双目紧闭地躺在那儿,左额角磕破了,慢慢肿了起来。
“炎?”伊利亚连忙检查着炎的伤势,他的脉象平稳……看来是无大碍的,只是撞晕了过去。
虽然弄晕炎不是伊利亚的本意,但看到炎没法越狱了,他也松了口气,坐在炎的身旁,帮他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炎,对不起。”伊利亚诚恳道歉着,“你现在越狱就是死路一条,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到天黑时分,热浪退走,炎幽幽转醒,看到伊利亚正守在他身旁。
“呜。”炎起身,脑袋疼得紧,伸手一摸痛处,包着一条布。
“别碰。”伊利亚连忙道,“才上过药。”
“你为什么阻止我?”炎皱着眉头,有点生气。
“要是不阻止你,我现在就得替你收尸了。”伊利亚满脸的委屈,“我算是领教你的皇子脾气了。”
“我怎么了?”炎坐起身道。
“遇事冲动得很。”伊利亚察看着炎的前额,“皇子殿下,您看清楚,这里不是大燕国,你逃狱了,没人能帮你开脱。”
炎想要反驳,但一想到皇兄爱卿确实总是替自己圆场,便什么话都不说了。
“炎,你是个好人,但‘好人不长命’这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谁说好人不长命,我的皇兄,父皇和爹爹他们都会长命百岁,不,是万万岁!”炎就像个孩子似的和伊利亚怄气斗嘴。
“好人不长命,是因为好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太爱管闲事,身陷险境而不自知。”伊利亚径自说道,“而你就是这样的人。守卫凌、、辱我,你当看不见不就好了?弱肉强食,这种事情在西凉很常见。只有你,还下了杀手……现在想来,要是那具尸体被其他看守发现,你就真的完了。”
“这尸体都化成灰了,你还提这个干什么?”
“提他干什么?就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犯险!”伊利亚有些生气了。
“伊利亚,你并不知道我怎么下的狱。”炎看着伊利亚,坦白道,“西凉王要娶我,我没答应,他就把我关来这里。”
“什、什么?!”伊利亚都惊到结巴了,“娶、娶娶你?!西凉王吗?”
“就是西凉王,他说要娶我做王妃,你也觉得这很可笑吧?”炎嗤笑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西凉王在搞鬼,他就是想让我难堪,下不来台。”
“可是西凉王为什么要针对你?”伊利亚难以置信地问,“西凉和大燕不是友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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