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雪冷声打断他:“我不需要你说的这些东西。” “飞升上界是你自己的心愿,我固然也想看一看更广阔的世界,但我知道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就在这里、就在大荔山,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爱的人,我不会离开他们。” “而你……洞渊神,从今往后,我也不需要你了。” “你不再是我的信仰,不再是我的神灵,你只是我的死敌,要么是你杀了我,要么就是我杀了你。” “至于你希望我爱你……永远不会。我从前不爱你,此刻不爱你,直到我死的那天,也不会爱你。” “我的存在,就代表着对你的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 玄阳的面孔失去了血色。 他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身体站立不稳,轻轻地晃动一下,头颅低垂下去,如若无法承受这股锥心之痛。 “阿雪,你真的……”他的声音艰涩至极,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一般,喑哑得厉害,“真的太懂得怎么伤人心了……我很疼,阿雪,我的心真的被你伤得很疼。” “那又怎么样呢?” 绮雪轻轻地说:“你再疼,能比得过我的心痛吗?能比得上七郎和阿迟的心疼吗?” 他从袖里乾坤中捧出那颗心脏,轻轻地吻了吻,将它紧贴自己柔软的脸颊,像是抱着极为珍贵的宝物。 “对我来说,七郎的真心价值万金,因为他愿意用他的生命爱我,我需要他的爱,而我同样爱着他。” “而你,洞渊……你真的有心吗?就算你有,我也不要你的真心、不要你的爱。” “你的真心才是这世上最不值一文的东西。”
第124章 “轰隆……” 几乎是在绮雪话音落下的同时, 朗朗晴空突然间乌云密布,雷声作响,落下了密集的雨幕。 这场急雨来得突兀, 依稀间能够感受到混沌的力量,是由洞渊神灵极其糟糕的情绪所引发而出的。 雨水渐渐浇灭了结界之外的烈火。 在滂沱大雨中,无数烧焦的尸骸林立遍布,如可怖的血肉森林,被雨水冲刷得轰然坍塌。 道士们施展法决,在焦尸丛林开辟出一条道路,护送贺兰寂和姬玉衡来到山口。 与此同时, 由谢殊所化的银龙垂眸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招摇的、美艳的火红身影。 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绮雪。 隔着结界,坐在轮车上的贺兰寂背脊骤然绷紧, 却不仅是极度的喜悦。 无数庞杂的感情纷至沓来,汇聚成洪流,澎湃地冲刷着他的内心, 令他的身体发麻发酸,从尾椎骨升起酸楚的战栗。 贺兰寂放轻呼吸, 眼眸一瞬不眨地望着绮雪,似乎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 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绮雪回眸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了贺兰寂的目光。 四目相对, 万籁俱寂。 仿佛天地之间的时光停止了流转,万物黯淡无光,他们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陛……” 绮雪张了张双唇,眸中的寒色悄然退去,如若美丽而冰冷的神像活了过来, 神态变得鲜妍灵动,嗓音颤动地唤道:“陛下!陛下!” “……” 贺兰寂望着他,眼眶微红,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有结界相隔,绮雪听不见他的声音,可只要看到口型,他就知道贺兰寂说了什么。 ——圆圆。 他的陛下,正在呼唤他,呼唤他回到他的身边。 绮雪倏然转身,没有迟疑,没有留恋,不顾一切地向贺兰寂飞跑过去。 他的身姿是那么纤细、那么轻盈,嫁衣的后摆随风飞扬,似艳丽的羽翼,似流动的鲜血,他也如活泼轻灵的小鸟,急于回到思念已久的温巢,与自己的爱侣交颈依偎。 可是很快地,玄阳从他身后追了上来,先是扣住他的手腕,又将他拦腰抱起,手臂如钢铁般禁锢着他的腰肢:“不准去。” “你敢去,我现在就杀了贺兰寂、杀光他们,你只能和他们的尸体团聚。” 他在绮雪的耳边低声说道,胸腔中翻滚的妒恨如污浊的泥沼,自他呓语般的呢喃流露出惊人的恶念。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节轻缓地摩挲着绮雪光滑的肌肤:“阿雪,你说我的真心不名一文,你不想要,可如果我不爱你,我便不会顾忌你的感受,如今他们早就都是死人了。” “你不想要我的爱吗,阿雪,你不想他们活着?” “回答我,阿雪!” 玄阳将绮雪的身体翻转过来,逼着他和自己对视,冰冷的双眸中浮现出病态的疯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不要我的爱吗?你想让他们全都死吗?!” “你问我是怎么想的?”绮雪抹着被玄阳触碰过的地方,嫌恶至极地说道,“洞渊,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用这些花言巧语蒙骗我,难道我是先背叛了誓言吗?” “我明明愿意嫁给你、愿意和你共度余生,你却还是不肯放过七郎他们,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所以你不会放过他们的,哪怕我现在向你妥协,你以后还是会杀了他们,你不会看在我的情面上放过他们一马,你只会为你自己考虑,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承认吧,洞渊,你最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不需要你的爱,你还是把你可怜的爱留给自己吧,我不会再受你威胁了。” 绮雪厌恶地推开玄阳,玄阳踉跄着后退半步,疯狂的神情中溢出痛苦之色,绮雪说的每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剑,不断地插在他的心上,痛到像是连神魂都要被剖开了。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在发抖,连同声音也一并颤动着:“你当真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说实话,我怕。” 绮雪的语气很平静,从如云的发髻间抽出一根金簪,将锐利的尖端抵在自己的咽喉上:“所以你呢,洞渊,你怕我死吗?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威胁你吗?” “只要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遭遇了不测,我就会用这根簪子刺穿我的喉咙。” “你没有机会拦下我,因为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拥有神力。虽然我杀不了你,但你也休想阻拦我自杀,怎么样,洞渊,你要试一试吗?” 玄阳脸色骤变,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夺下绮雪的簪子:“别这样,阿雪,别伤害你自己。” 但先他一步,绮雪刺破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流淌出来,顺着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腥红得刺目:“别过来!” 玄阳骤然一僵,迅速向后连退几步,摆着宽慰绮雪:“好、好,我不过去。我保证不动他们,你放下簪子,好么?” 绮雪没有放下簪子,只是稍微将簪子远离了伤口,其实簪子划得不深,再加上他现在情绪激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可这一小片腥红的血迹却令结界之外的人心如刀割,天空中的银龙瞳孔紧缩,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力道重重地撞击着结界,不断地扩大着结界出现的裂缝。 “嘭!” “嘭!” 巨大的震动甚至令大地都在微微震颤着,绮雪抬头望向天际,看到谢殊正在率领着一众银龙猛烈地攻击着结界,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无声地说道:“等着我。” 或许是银龙看见了他的笑容,狂躁的龙群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少,片刻后,一头银龙从天空中飞了下来,化作人形,正是谢殊本人,与贺兰寂二人站在一处,定定地望着绮雪。 绮雪又冲他们笑了笑。 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他走出结界,就可以带着陛下他们进入古镜,洞渊神便再也无法抓住他们。 他的目光落回玄阳身上:“放我离开结界,我要出去和陛下他们说话。” 玄阳死死盯着他脖颈上的伤口,柔声回应:“好,我放你走。答应我,阿雪,出去之后好好给伤口上药,别再伤害自己了。” 绮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高举金簪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玄阳满心痛楚,却又无可奈何,他闭上双眼,封锁住大荔山的结界开始无声消退。 当结界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谢殊先一步走了进来,大步流星地靠近绮雪,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他抱得极紧,力道重得像是要把绮雪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绮雪被他抱得浑身有点疼,心中却满是幸福和喜悦,丢下簪子,也立刻紧紧地拥抱住他,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好想你们……” 他将脸埋进谢殊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焚香气息,只觉得倍感安心。 所有的委屈和酸楚在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对于绮雪来说,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他们都平平安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只是七郎他…… 绮雪睫毛低垂,盈盈的眸光黯淡下去,忽然感觉到谢殊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他的颈边,用法力为他治疗伤口。 “没事的,只是很浅的伤口,看着吓人罢了,你不用紧张。” 绮雪感受到了谢殊的担心,甜甜地安抚着他,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治愈伤口的力量不是龙族的妖力,而是……属于洞渊神的神力。 “轰隆!” 几近震破耳膜的巨响在绮雪的上空响了起来,他错愕地抬头,发现是结界坍塌破碎了,银龙们呼啸着飞入结界,为首的龙正是谢殊。 如果那才是真正的谢殊,抱着他的人又是谁? 绮雪眸光颤动,望向拥抱自己的人,那股熟悉的焚香气息变幻成了阴冷森然的血腥气,而谢殊的面孔也变成了玄阳的模样。 原来就在刚才,他抬头看向天际的刹那,玄阳对他施加了幻术,后来他所看到的情形都是幻象。 而之所以是谢殊第一个踏入结界迎接绮雪的人,也只是因为玄阳做过谢殊的弟子,对他最熟悉,才变成了谢殊的样子。 “不……” 绮雪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慌张起来。 他拼命地想要摆脱玄阳的桎梏,但为时已晚,玄阳轻柔地在他的眼皮上一抚,他便陷入了沉睡,软软地倒在玄阳怀中。 结界彻底坍塌,无数的妖魔鬼怪涌入大荔山,但似乎和玄阳已经无关了。 他抱着昏睡的绮雪,冲飞奔而来的谢殊和姬玉衡笑了笑,身形化作一缕青烟,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 …… 绮雪的袖里乾坤中,绿香球缓缓地飘浮在一片虚无中,担忧地望着四周:“也不知道阿雪现在怎么样了……他到底有没有逃出去呀?”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赤狐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懒洋洋地说道:“既然我们还没被放出去,就说明他还没有逃到安全的地带,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要是你实在着急,我可以负责把你打晕,让你睡一觉,你就不用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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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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