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几次以后,陈则眠成功接到了那只高跟鞋。 陈则眠手指在玻璃上反复摩梭,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点位。 他没有着急出手,而是停了下来,在心里默数闪电与雷声的间隔。 一道闪电过后,陈则眠掐准时机,拿起鞋跟猛地砸向玻璃! 轰然的雷声刚好盖住了这声巨响。 “厉害,厉害,”程紫伊在下面挥了挥拳,小声给陈则眠鼓气:“加油加油,陈则眠,你可以的。” 不知道几次雷鸣过后,玻璃终于出现了数道蛛网般的裂纹。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陈则眠扔掉高跟鞋,改用外套包裹住拳头,又一道闪电划过,他猛然挥出一拳,狠狠击向裂纹的中心!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玻璃应声而碎! 碎渣四溅,随着暴雨的灌注,劈头盖脸砸向陈则眠。 陈则眠闭上眼,直觉面颊微微一凉,温热的鲜血还没来得及汇集涌出,就被雨水冲走了。 他抬臂挡住水流,隔着外套掰掉残余的几块玻璃,顶着雨探头出去查看外面情况。 外面黑黢黢的,右侧隐约有微弱的灯光。 应该是看守他们的人。 窗外栏杆像是那种老式防盗窗,钢筋材质,每根手指粗细,好在并不算密集,拆掉两根程紫伊就能出去。 陈则眠将外套挂在栏杆上,又在手腕上缠了几圈,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程紫伊:“!!!” 陈则眠拽着衣服,竟是直接就跳了下来,挂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用自身的重量吊去撬动栏杆。 他高高的挂在栏杆上,全身力量都吊在两条手臂上,更显得身手敏捷,四肢修长。 雨水源源不绝,从窗口倾泻而下。 除了雨水,地上的积水也顺着窗口往里流,裹挟着泥土石块,还有细小的树枝。 陈则眠浑身湿透,乌黑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沾在脸上,他垂着头,感觉自己像是吊在瀑布上。 程紫伊此时的表情紧张又惊骇,就跟看到树上挂了只猫差不多,想伸手接又不知对方会往哪个方向落,还有点害怕被砸。 随着时间流逝,陈则眠手臂开始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他手指用力抓紧衣服,指甲因过度用力微微弯折。 终于,‘哐当’一声,一根栏杆承受不住下坠的力量,焊接处松脱,硬生生被扯断了。 陈则眠蓦地松了口气,借着惯性,继续拽另一根。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根栏杆也脱落了。 陈则眠骤然失重,从五六米高的天窗上摔了下来。 程紫伊忍不住惊叫一声! 只见陈则眠凭借腰腹的力量,硬是在半空中完成翻身的动作,从后背落地转为双脚落地,单膝下蹲卸去大部分惯性,同时撑手着力缓冲。 陈则眠轻盈地落在地上,毫发无损。 帅是一种感觉。 暴雨倾灌似悬河泻水,又如银河滚落,成为陈则眠身后流动的背景。 他浑身湿透,但并不狼狈,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落拓与潇洒,舞台ending pose般定格了两秒。 程紫伊大脑又瞬间停摆,莫名联想到了短视频中的扔猫测试—— 无论从哪个角度把猫扔下来,聪明的猫猫都能四脚落地。 陈则眠定在那儿并不耍帅,他只是被杵得腿麻,一时站不起来。 缓了一会儿之后,他在下面托着程紫伊,帮助她爬上房梁。 程紫伊拍过古装剧,有吊威亚的经验,身姿也算轻盈,而且非常能吃苦。 她知道陈则眠在下面撑着她很费力,使劲儿扒着房梁,手掌和手臂磨破了也一声不吭,全身都因为过度用力微微颤抖,还不忘自己加油:“我可以,我有的是力气!” 陈则眠托起程紫伊的脚,用力往上一推。 程紫伊终于借力翻上房梁。 陈则眠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快走。” 雨水从上面浇下来,两个人身上、脸上全是水。 程紫伊脸色苍白如纸,衣服全湿了,长长的发丝粘在脸上,她匆匆抹了把脸,转身去拉陈则眠。 “窗口太小,我过不去,”陈则眠迅速交代:“你出去以后,我再想办法看看窗框能不能拆,现在没时间耽误,能走一个是一个,最重要的报警。” 程紫伊拍过不少电视剧,深知现在情况紧急,没有搞什么‘你不走我就不走’之类的废话,二话没说应了下来:“好,我报警。” 陈则眠:“对,报警把你了解的情况如实说了就可以,找一个叫傅观澜的警官,然后想办法联系陆灼年,或者叶宸、萧可颂、郑怀毓都可以。沈青琬,沈青琬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程紫伊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好,报警。找傅观澜,找沈青琬,联系陆灼年、叶宸、萧可颂、郑……郑怀毓。” 陈则眠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这种时候说太多反而无益,只要把关键点说清就行。 程紫伊问:“还有吗?” 陈则眠摇摇头,打了个手势:“快走,外面可能有人看守,要注意闪避,我相信你可以的表妹。”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程紫伊颤抖着爬上天窗,掌心被碎玻璃刮伤,满手是血,可她看都没看一眼,口中不断重复那几个人名。 这个天窗确实太小了,程紫伊都只能斜着肩膀挤出去,卡得肩头生疼。 还好她腰肢纤细,不然也够呛能过去。 她刚探出头,看到隔壁屋子里有人影晃动。 是看守他们的人! 程紫伊小心地爬出天窗,根本不敢起身,半趴在草地上匍匐前进,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冷得她发抖。 她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就当是拍戏,就当是拍戏。 看守的似乎有所察觉,站到窗边往院子里看,窗外暴雨倾盆,水柱打在窗户上扭曲了视野。 程紫伊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心脏剧烈收缩,像是被一只手捏紧,几乎要吓得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的人终于走了。 她这才敢站起身来,踉跄着朝院外跑去。 程紫伊走后,陈则眠的紧迫感就没那么强了。 外面风雨大作,除此之外很安静,没有其他喧闹声,这说明程紫伊应该是没有被发现,大概率成功逃脱了。 陈则眠坐在角落里恢复了一会儿体力,又翻到房梁上继续拆窗框。 没有工具,外面又特别黑,还有雨水不停灌下来,徒手拆窗框实在不太容易。 坐在房梁上举着胳膊抬头拆天窗,是个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活动, 对颈椎不友好,对手臂不友好,对后背更不友好。 陈则眠全身酸疼,还被浇了满脸雨水,眯着眼拆拆停停。 突然间,雨停了。 陈则眠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水,仰头向上看去。 他先是看到了一把黑伞,接着,两条笔直的长腿映入眼帘。 黑伞主人半蹲下来,垂眸看向陈则眠。 随着下蹲的动作,一张英挺俊逸的帅脸出现在天窗中央,印在陈则眠视网膜上。 陈则眠瞳孔陡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黑伞主人的声音如戛玉敲冰,琤琤琅琅,泠然清越:“你好像很忙的样子,需要帮忙吗兄弟?” 陈则眠一听这人开口,顿时回神。 他伸出手,猛地拽住黑伞主人的裤脚:“卧槽,老爹你不是死了吗?!” 陈轻羽比陈则眠还要震惊,瞳孔都明显放大一瞬:“不是,哥们你谁啊,怎么见面就叫爹。”
第126章 陈轻羽近期才刚刚回国。 之前,他一直生活在纽约,是金融巨鳄罗非·威尔逊先生的私人保镖。 二十年前,威尔逊先生受邀前往华国,参加好友长子的满月宴。 游轮返航途中,恰巧遇上鱼群迁徙,一张渔网放下去,没有捞到珍贵的蓝鳍金枪鱼,反倒是捞起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陈轻羽。 听闻手下汇报这个消息时,威尔逊的第一反应是扔回去。 他懒得管闲事。 如果是普通的溺水者,他或许会随手搭救,可这个人身上有枪伤、有刀伤,头部还有磕撞的痕迹,又被远远抛‘尸’到公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麻烦’二字。 翻译不忍见同胞就这样消失在深海,巧妙劝说威尔逊改变主意:“先生,按照华国的传统习俗,喜庆的日子不宜见血,今日恰逢程韵小姐的儿子满月,先生何不将人救下来,也算为她家小少爷积德积福了。” 闻言,威尔逊略微抬了抬手,示意手下救人—— 他只是讨厌麻烦,又不是怕麻烦。 在威尔逊钞能力的作用下,陈轻羽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硬是被从鬼门关上抢救回来。 可由于头部重创,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名字是陈轻羽。 威尔逊派手下去核实陈轻羽的资料,反馈回来的结果是查无此人。 “看来我救了一个骗子,”威尔逊垂眸审视陈轻羽,怀疑眼前的青年是在装失忆敷衍他:“失忆了也要付账单,你知道为了救活你,我花了多少钱吗?” 看到那一串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陈轻羽登时两眼一黑。 威尔逊好整以暇,温馨提示他别忘了单位是美元。 陈轻羽:“……” 为了还清巨额账单,陈轻羽只能留在威尔逊身边打工还债。 后来又一次,威尔逊遭遇刺杀,随身保镖全部遇难。 枪声与鲜血触发了陈轻羽的肌肉记忆,他一个人带着威尔逊突出重围。 那一刻,威尔逊突然理解了翻译口中的那句‘积德积福’。 陈轻羽试图找回记忆,也曾求助大使馆,可惜大使馆也查不到他的信息。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现在算是黑户。 卧底期间,陈轻羽所有个人信息都被隐藏,这三个字就像是被尘封的秘密,连威尔逊先生都没办法帮他查到什么。 陈轻羽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威尔逊身边。 这些年来,陈轻羽不止一次救过威尔逊,威尔逊不仅将他引为知己,还帮他拿到了M国公民的身份。 陈轻羽建立了新的社会关系,拥有了稳定富裕的生活,可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做。 午夜梦回时,偶尔会梦到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可那些碎片总是如雾里看花,无论陈轻羽多么努力地想要看清,醒来后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最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是一座高楼。 一座繁华、奢靡、璀璨的高楼,宾客云集,灯火阑珊。前一秒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转瞬间风流云散,付之一炬。 在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身后,将冰冷锋利的刀刃捅进了他心口。 威尔逊表示捡到陈轻羽的时候,他后背确实有一处致命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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