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辅佐,实为监视,萧恪很清楚齐帝多疑的脾性,更何况自己方才的言行同之前不太一样,引来怀疑本也在情理之中,但面上只做不知,恭敬领旨谢恩。毕竟眼下有件事比起被齐帝怀疑更加紧迫。 “你这几日琢磨着同范圭办了就是。跪安罢,朕也乏了。” “是,臣告退。” 应对齐帝时一颗心都吊着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身上的痛楚好似加倍反噬回来,萧恪只觉得步子都要迈不开了,他强撑着出了殿门,迈过高门槛的时候脚下一软人就向前扑倒,所幸门口值守的太监扶了一把。 “诶呦!郡王爷,您没事吧?要不奴婢扶您去歇……” “不必了。” 一双手将萧恪整个人接了过去,扶人的太监见来人身着四爪蟒纹赤色缎袍,忙收手向来人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陛下正在内殿,殿下可要奴婢去通传?” “本宫听闻允宁惹父皇不悦,特意来瞧瞧。现下看来应是无事了,你且伺候着,本宫送允宁出宫便可。” “殿下……”萧恪看着面前的太子,内心却是激起千层浪。 上辈子,他同萧定昊闹翻不仅仅是因为听命于齐帝多番给太子下绊子,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位高高在上的东宫储君觊觎已嫁入他府中的贺绥,甚至有几次险些将人从他手中夺去,闹得最厉害一次竟险些瞒天过海将人送出京城,惹得齐帝大怒要废储,后来是白琮从中斡旋才没闹出大事。 现下想来,只怕那时这二人便已勾结到了一处。 不过此刻他同萧定昊之间,还没有那些恩怨,虽不亲厚但也能以寻常堂兄弟处之。 “还能走?我送你出宫,晚了靖之要担心你。” “臣弟无事,多谢殿下。” “那便走罢,我扶你。”萧定昊看着面前这个年纪小的堂弟,方才瞬息之间,萧恪的神色变了又变,且无形之中总让他有一种如芒刺背的异感,但马上又恢复了寻常。对这位堂弟,他怕是要多花些心思关注了。 贺绥,再一次提起这个牵动情肠的名讳。 萧恪此刻根本顾不得他方才的神色已引得太子的怀疑,满心只想着再见贺绥一面。
第三章 “允宁素来谨慎,今日竟会为了杨大人的案子去触父皇逆鳞,倒是稀奇!” 一道出宫的路上,萧恪身上有伤走得不快,萧定昊竟也刻意放慢了步子与他并排,只是显然太子殿下并不打算这么干脆放人走,他忽得提起今日萧恪的反常举动来。 前世萧恪为求自保,不得不屈从皇帝之威,待他养好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自是清楚自己今日在崇政宫前的言行入了太子耳中必然引起怀疑。 萧定昊此人心思深沉,他原也没想全然遮掩过去,便半真半假地说道:“杨大人于贺家有恩,若是不管……阿绥怕是要恨我。” “倒是这么个理儿……”果然提到贺绥,萧定昊便不再多问,堂兄弟二人便好似无事发生一般,慢慢行至宫门处。 贺绥早已等在外面,他身上还穿着勋卫官服,显然是刚从勋卫府赶过来的。 “靖之到底是挂心你……”萧定昊负手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 萧恪自不理会,此刻他眼中只有贺绥,也顾不得腰臀处的伤痛,大步迈出宫门,直奔贺绥,随后一把将那人抱在怀里,甚至毫不顾忌宫门口值守禁卫的目光。 “阿绥…阿绥……”把头埋在贺绥颈侧,不停唤着他的名字,今日的‘重逢’,萧恪已等了三年。虽然不知为何他能起死回生,甚至回溯到一切尚未发生的少年时光,但萧恪由衷感激天上神明,让他能够再见贺绥,再拥抱他一次。 “允宁,你……”被抱住的贺绥还一头雾水,他看了眼站在宫门口的太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察觉到抱住他的萧恪在掉泪,连忙将人推开了些细细查看,“很疼?” 萧恪埋首在贺绥颈侧,闻言微摇了摇头,竟是撒起娇来。 “疼,阿绥陪陪我~” 萧恪忽然之间的示弱让贺绥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们俩前阵子才大吵过一架,足足有近月余没有私下里见过面。今日是听到宫中传来消息说萧恪顶撞皇帝挨了打,一时担忧才撇下公务过来,未料到竟会见到萧恪这副模样。 “允宁,太子殿下还在。”贺绥素来拿萧恪没什么办法,更架不住软磨硬泡,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慰,萧恪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贺绥的怀抱,跟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定昊见贺绥这副君臣疏离的态度,不由叹了口气道:“靖之,本宫同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的。” 纵使太子殿下这般说了,贺绥仍恪守君臣尊卑,面上丝毫没有轻慢之色,恭恭敬敬回道:“殿下爱重,臣铭感五内,只是礼法不可废。” 萧恪原本还在为萧定昊的示好暗暗不悦,听到贺绥这般说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好似连身上的皮肉伤都不感觉那么疼了。 “有劳殿下相送,臣已无事,这便同阿绥回去了。” 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大抵便是此刻萧恪这模样。萧定昊瞧了贺绥一眼,状似无意问道:“说起来,父皇今日为杨大人的案子雷霆大怒,允宁是如何哄好的?” “自然是因为陛下英明。”萧定昊就这么站在宫门口问,萧恪回话稍不注意都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只是事涉杨焕致,又是当着贺绥这般吹捧皇帝,萧恪心中不免担忧贺绥听了会厌恶自己。 太子殿下目的达到,嘱咐了几句让萧恪好好养伤之类的话后便带人回了。 “阿绥……”碍事的人走了,萧恪得以同贺绥独处,他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前世种种此刻还都未发生,贺绥也不过刚束发的年纪,配上一身勋卫软甲,当真是英气逼人。 “你府上的车夫就在那边,既无事…我便先回了。”贺绥指了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说着便一扯缰绳要走。 “阿绥!”萧恪只以为贺绥还在气他为齐帝办事,连忙伸手将人拉住。口中哎呦叫了一声,便整个人靠在贺绥身上,“阿绥,我身上疼,你陪陪我……” 然而贺绥并不吃这一套,就想将赖在身上的小无赖推开,口中直说道:“你得陛下青睐,府上自不缺服侍之人。小琮还在等我回去……” 萧恪说什么都不依,借着亲近贺绥的空隙压低声道:“杨大人的事有转机,回去说。” “允宁你……”贺绥闻言身子一震,没再坚持将人推开,看着又一副赖唧唧模样的萧恪,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我们回府说。”其实此刻亲近贺绥并不是明智之举,他刚刚在宫中向齐帝表忠心,后脚就同贺绥一道,难保不会引来皇帝的疑心。但此刻他满心都是贺绥,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好说歹说把人骗上马车,萧恪又装娇扮弱,侧身一躺,头枕在贺绥腿上。 “萧允宁,你起来。”贺绥是武将世家出身,像萧恪这样身形单薄的少年,他若是真动了气,大可直接将人推开,可贺绥没那么做。 萧恪与他一同长大,幼时也不是没说过日后嫁娶之类玩笑话。年长些后,萧恪嘴上虽总是试探着提起,不过也仅此而已。似此刻这般亲昵的举动却是从来不曾的,贺绥一时也不好伸手将人推开,毕竟萧恪确实有伤在身,说了两句见人没动,叹了口气也便任他去了。 许是因为贺绥在身边,又许是因刚重生归来就同齐帝费心周全,萧恪侧躺着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允宁,杨大人的事……”贺绥刚想开口问杨焕致的事,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熟了,不由摇头苦笑。 马车驶了一阵停下,随口便听得车夫在外说道:“王爷,咱们到府门口了。” “允宁、允宁,醒醒。” 萧恪睡得沉了,贺绥唤了两声也不见醒转的模样,便叹了口气干脆将人抱下马车。 “奴婢恭迎……贺小将军?!您、王爷?!”燕郡王府的管事太监洪喜带人迎出来,却见萧恪被贺绥打横抱在怀里走进王府,一时愣住了、不过他到底是打小跟着萧恪的内侍,也是宫里出来的,转眼就回过神带人迎上,“贺……” “噤声,带路。”贺绥声音不高,大抵是怕吵醒萧恪而刻意压着声。他出身武将世家,又有着远超同龄勋贵子弟的健壮体魄,萧恪被他抱在怀里竟显出几分纤弱来,配上贺绥素日不苟言笑的表情,这命令自他口中说出,带着几分不容旁人置喙的威严。 洪喜伺候萧恪快十年,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也不多废话,直接让开路领着贺绥往萧恪的主院去了。 睡着的萧恪做了个梦。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他与贺绥成亲洞房的那一日。刚从诏狱被放出来不久的贺绥浑身都是伤,裸露的十指被层层药纱包裹着,但即便如此血依旧渗透出来,将纯白的药纱浸成血色。被扮成女子的贺绥手脚被缚端坐在喜床上,身上的药草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连洞房甜腻的熏香都掩盖不住。 萧恪掀开红盖头,梦里的贺绥一如前世的模样,脸上满是倔强与愤恨,他还记得贺绥是如何辱骂自己的。 梦里的他仿佛将前世重新经历了一遭,正当他将贺绥压在床上,蛮力剥下那身碍眼的喜服时,面前的人忽然变了一番模样。 贺绥穿着当年出征的盔甲,岁月在他眉宇间留下了浓重的一笔,那是三十三岁时的贺绥。 一根羽箭自背后穿透了他的身体,血顺着箭身不断滴落,慢慢在二人脚下汇聚成了一片血色泥沼。贺绥脸上全是血,身子正在缓缓被那泥沼吞噬,正预兆着上辈子他战死沙场。 而萧恪只能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瞧着,无论他多么努力地伸手想要将人救上来都是徒劳。 “不…不、阿绥,抓紧我的手…阿绥、阿绥不要!”那个梦过于真实,萧恪在梦中呼喊着,又一瞬惊醒坐了起来。可起得猛了,脑袋嗡得一声发昏,守在床边的洪喜见状忙伸手将主子扶着坐起来。 “主子?!” “哈啊…哈啊……”萧恪有些神魂未定,他慢慢扭过头看着身边的洪喜,“洪喜……” 洪喜是他贴身内侍,自他四五岁时被宫里拨来在身边伺候着,上辈子忠心耿耿陪了自己二十多年。萧定昊继位之后,燕王府没落,洪喜冒死替他给贺绥传了一次消息,之后便一去不回、生死不明。 见萧恪神情有些呆滞望着自己,洪喜凑过来小心问道:“主子可是有哪里不适?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来……” 回过神来的萧恪一把抓住洪喜的胳膊,焦急追问道:“阿绥呢?!”他脸上难掩慌乱,显然是对刚才的噩梦仍心有余悸。 方才在马车上他因为太多疲累,不知什么时候就枕着贺绥的腿睡着了,自噩梦中醒来便已在自己的卧榻之上,而身边却不见贺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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