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 置着一张书案, 上面堆着一摞摞奏折, 奏折后面,一个半白胡子的老夫子正忙碌批红, 握笔的手已经累到颤颤巍巍。 不正是高页吗? 未久, 一曲毕,一舞散。 萧广楼步伐不稳地走下阶梯, 将一杯酒递到高页跟前, 无忧无虑笑道:“高卿别再忙了, 看得朕心烦意乱, 来, 喝两口, 一起玩儿。” 高页推开酒杯, 拿起案上看了许久的图纸, 道:“陛下看看,这个布防图有无需要改进之处?” 萧广楼懒得抬眼,挥挥手道:“切,入宫封赏而已, 哪需要军队布防?那萧权川不过就一庶民,朕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难道他还能把皇宫掀了不成?” 高页语重心长道:“陛下,此人绝对不可小觑,有消息说,朝中不少重臣疑似倒戈,都拥护他造反,而且,他铲除了旧越军,深得民心,自古往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向背,才是治国之关键……” 萧广楼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又给朕讲这些大道理,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陛下,防贼之心不可无啊……” “打住,哦,你说有人拥护他,那你倒是说出名字来啊,朕现在就把他们都杀了,看谁还敢跟朕作对。” 高页叹道:“陛下,老臣说了多次,天子虽有杀生之权,但不可肆意妄为,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广楼的耐心磨得快没了:“滚滚滚,小题大做,明明这一次封赏是你出的主意,说什么他一进宫就把他杀了,以绝后患,怎么现在又怕起他来了?” 高页道:“是这么个计划,但万一,萧权川趁此机会近身陛下,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那么局面就会化主动为被动,到时,我们反而引火上身,难以逃脱。” “行行行,你说了算,高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爱调几个军队就调几个,朕都支持,都没意见,”萧广楼索性不想听他叨叨,转而开怀道:“奏乐,起舞,哈哈哈。” 高页换了个暖炉,喝了口热茶,继续修改布防图。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深冬,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预计会下雪。 没过多久,一片片晶莹白从天而降,整座京城一片白茫茫,忽而一阵冷风卷走一片大如席的雪花,乘风远行,落在一个瘦白的掌心里。 “居然下雪了。” 屋檐下,姜妄南裹在白色大氅里,半张脸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眼睛映着雪光,他的手很暖和,雪花一碰即融,只留下残存的湿意。 “哇哇哇,下雪了耶,下雪啦!”思渺月渺急不可耐就往外面冲,兴奋得蹦蹦跳跳,你追我赶,咯咯笑个不停。 姜妄南看着就很幸福,叮嘱道:“小心点,地滑。” “知道啦!” “好像还是第一次下雪。”玄衣银发的萧权川从身后的房间出来,惯性抬手拢了拢他衣服,“冷吗?” “一点都不冷,夫君呢?” 萧权川虽说也穿上了冬衣,但只有一层薄薄的绵底,最外面的黑色披风也是薄薄一片,看起来很颀长。 萧权川摇头,从后背抱住软乎乎的他,银发垂在他肩前,绿眸随着月渺思渺的身影转来转去:“很暖和。” 姜妄南偏头蹭了蹭他:“明日就进宫吗?” “嗯,不得不去。” “萧广楼他们是不是在谋划些什么呀?”直觉告诉他,突如其来的封赏绝非好事。 萧权川淡淡道:“他们要的,是为夫的命。” “什么?!”姜妄南吓得转过身去,“为什么?夫君明明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还要这样?” 萧权川拂了拂他发丝中的雪花,微笑道:“正因为如此,为夫才会被盯上。” 姜妄南急得眼泪快出来了:“可是,夫君并无叛逆之心啊,他们怎么这么坏?那我不要进宫,我们立刻走,现在就走,走到哪就算哪,好吗?” 萧权川握住他颤抖的肩膀:“南南,为夫确实不想再做皇帝,本来以为平叛了旧越军,就可以全身而退,然而,现在到了这个局面,不是我们能走得了的。” 姜妄南眼睛红了一大圈:“我不要,我不要,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不要夫君进宫,夫君别去,我也不去。” “南南,如若不去,就是抗旨不尊,正好会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追杀我们的理由,到时候,我们会不得安生,孩子们就是逃犯的后代,就算能躲到他们长大,那他们以后怎么做人?”萧权川冷静分析道。 姜妄南啜泣不已,紧紧抓住萧权川的手,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萧权川拿出帕子细细替他擦拭眼泪,以最平静的口吻说出最叛逆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反。” “……造反?” 萧权川颌首:“不错,为夫已经做好万全之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姜妄南听不懂,问道:“什么是……东风?” “进宫。” 翌日,天还未亮,姜妄南和萧权川共骑一匹马,一前一后,从任府出发,一路往东。 在漫天飞雪之中,马不停蹄奔向即将天翻地覆的京城。 从锦州过去直达目的地,需要经过六道城门,首先,第一道城门,是威州的。 “站住!报上名来!”城卫横起红缨枪,按规矩一举拦下不知由来的人。 “吁——” 萧权川二人堪堪停在高大的城门口,他抛出一道明黄圣旨,漫不经心道:“奉旨入宫,还请让行。” 那城卫道:“按规矩,烦请下马搜身,不能携带武器进京。” 姜妄南看了眼萧权川披风下的佩剑,心口一紧,低低喊了声:“夫君……” 只见萧权川面色不惊,道:“把守城将军叫来。” 城卫道:“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就算将军来了,也必然要这么做。” “何事在此喧闹?”一身着盔甲的中年男人威严走出来,一见到萧权川,眉毛当即跳了一下,“咳咳,怎么了?” 城卫一一道来,那将军嗯了一声:“你做的没错,不过,你一看便知,他身上哪里能藏武器啊?还用搜吗?” 城卫头上一串问号,鞋子里衣服里甚至头发里,哪里不能藏? 那将军打哈哈道:“好了好了,他赶时间,就放他进去,开城门!” “可是……”城卫打死也不相信,他家将军历来秉公办事,怎么就这般敷衍了事?! 那将军不耐烦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啊!” “是,是。” 笨重的城门轧轧而开,那将军趁机走到马下,神情肃穆,暗暗抱拳,低声对萧权川道:“陛下,一路保重。” 原来是效忠萧权川的人,太好了。 姜妄南提在嗓子眼里的心脏总算回到原处。 接着,二人一马依次通过瑞州、开州、连州、京城,一路通畅,毫无阻碍。 遑论萧权川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此时此刻,他萧权川本人,就是一份明晃晃的通行文书。 皇宫守卫森严,免不了又要搜身,这一回,是羽林军统领来迎接,萧权川很给老朋友面子,的的确确下马接受搜身。 姜妄南的心又狠狠一跳。 但见那大统领摸到萧权川腰间的剑柄,抬了抬眼,对上萧权川的绿眸,又匆匆垂下眼帘:“走吧,跟我来,陛下在养心殿。” 萧权川牵着姜妄南的手,悠悠跟上,那神情惬意得很,就好像回到了许久没见的老家。 “夫君,等会儿就要见到萧广楼了吗?”姜妄南从未见过那人,有点怵。 “嗯,南南别怕,为夫自有安排。” “好。” 走过一条又一条宫道,胭脂香味仿佛已经浸透在空气里,呛得姜妄南咳嗽好几次,时不时有女子的歌声悠扬传来,还有酒味浓郁袭来,似乎走三步一乐坊,五步一酒肆。 过路的宫女穿着薄薄的透视衣纱,身姿曼妙,走路的姿势不再端庄严谨,反而肆意扭着腰肢,随处可见喝醉的太监侍卫,有的倒路边就睡,有的站在墙头大声嚷嚷发疯。 姜妄南觉得很可怕。 象征帝王之威的皇宫禁地,什么时候变成这般酒色糜烂? 不知萧权川看到听到这些,会是个什么表情?就好像自己一手整顿的纪律严明的队伍,换了个狗屎一样的领头人,结果带出的也是狗屎一样的兵。 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俏摸抬眼去看,但见萧权川淡定自若目视前方,并未所动。 如若不是离他很近,那比往日还要紧绷的下颌线,以及微动的后牙槽,恐怕不为人所知。 那大统领忽而语气随意,道:“陛下已经在养心殿设宴,那酒可是高相珍藏多年的好酒啊,二位可莫要拂了陛下与高相的一番心意。” 姜妄南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聊这些? 他以为萧权川不会响应这般无趣的话,结果后者却礼貌道:“多谢大统领提醒,不过,内子多次嘱咐我,不能喝酒。” “……”这又是演哪一出呀?! 对方嗯了一声,目光闪烁了一下。 未久,那大统领往旁边侧了侧身:“到了,二位请进。” 不错,眼前就是养心殿,姜妄南曾经来过无数次,登时有点怀念和萧权川在宫里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劳烦了。” 萧权川微微颌首,眸底一如深渊不可测量,那大统领也暗暗回了一个眼神,垂下的手快速打了个手势,类似某些信号? 姜妄南大喜,不出意外,此人应该是站在他夫君这边的!真是太好了,又多了一点希望! 这时,一个公公上前,正是那位颁旨时用鼻孔看人的公公。 他语气嚣张疑似翻了个白眼:“里面请吧。” 姜妄南喃喃道:“ 鼻孔人。” 萧权川低声宠溺一笑:“骂人呢?” “嗯!” 萧权川捏了捏他的手:“等会儿,南南跟着为夫就行,绝对不要离开为夫的视线,哪里也别去,这里坏人很多,知道吗?” “好哦!我会的!” “乖孩子。” 遥遥便见,殿内一个圆头圆脑的八字胡男人坐在龙椅上,左拥右抱,面相猥琐,其右下第一位是一个白胡子中老年人,约莫就是萧广楼和高页了。 他们刚要抬脚上阶梯,那鼻孔人就喊道:“停,按照规矩,外人近身帝王,需搜身。” 姜妄南心口一秃噜:“!” 萧权川反而大大方方张开双臂。 鼻孔人一眼便瞧见那漆黑的剑柄,哎呀一声:“居然携武器入宫!” 萧广楼蹭的一下站起来。 高页瞪大眼睛:“大胆!萧权川,你是何居心!” 姜妄南心急如焚,他夫君道:“贴身之物罢了,不足为奇。” 高页气急败坏,怒指道:“来人,把他的武器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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