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逃离大众视线了一个礼拜,就像是强行将临近沸点的水冷却下去。但水仍在一直加热,那些人也不可能会轻易放弃对他的玩弄,反而会在等待过程中,积累更多对于他的负面情绪。 现在,他出现了,那些情绪找到出口,在一天内,立刻汹涌地反扑而来。 写满了谩骂嘲讽的课桌、被藏起来的课本、划破的校服…… 像是一场狂欢,倪知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在校园网上发帖直播。 【谁在他课桌上写的字,不知道给我留点位置吗?都写不下了!】 【你们好坏,特招生只有一套免费校服,被划破就得自费买了。】 【哈哈哈,他的书被撕烂了扔下去的时候,他站在那里,看起来好可怜哦,像是要哭了。】 镜头里可以看得到一望无际的蓝天,校园内连绵的紫荆花树投下如云的影子,微风吹过,带来甜蜜清新的香气,叶羽摩挲,沙沙作响。 无数雪白的书页,自教学楼高处缓缓飘落,在风里凌乱地飞舞。 少年站在那里,抬着头,长长的发沿着肩膀落下,破旧褪色的镜框架在鼻梁上,只露出苍白清瘦的下颌,唇的颜色很淡,淡到有种不健康的黯,却很柔软,抿紧了,绷出平直的弧度。 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无数嬉笑声透过镜头传了过来,所有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他遮风挡雨。 奢华的休息室里,章之桓打个哈欠,看着屏幕上的倪知,有些百无聊赖:“我说,咱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一个特招生而已,还标红,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司一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看到倪知站在那里孤零零的身影时,手指在酒杯上收紧,用力过大,指尖微微发白。 听章之桓这么说,司一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标红有问题?” 章之桓比他年纪大,不和他计较:“好好好,我没意思。这个小特招生惹了你,你标红是应该的,要不要我再添把火?” 司一没说话,一向事不关己就极为寡言的韩麟忽然道:“这是司一的猎物。” 这话说得很巧妙。 章之桓本来是想让人去再给倪知找点麻烦的,毕竟就这么小打小闹,是真的很无趣。可韩麟这么说,章之桓反倒不好插手了,不然显得好像自己要和司一抢着出风头一样。 章之桓意外地看了韩麟一眼,有点弄不清楚,他是怕自己也欺负倪知,还是纯粹随口说说。 有意思。 惹到了席惟全身而退,司一标红了他,却不是纯粹的厌恶他,更像是……在赌气,连明哲保身的韩麟都替他开口说话。 现在章之桓是真的对这个小特招生有点好奇了。 推了推眼镜,章之桓笑道:“那你们继续玩吧,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确实无聊。”司一把酒杯放下,似是满不在乎,“我也去录歌了。” 屏幕上是几小时前录下来的内容,播放完毕后自动重复循环,司一目不斜视,余光却看到,原本重复的片段里,又多了新的内容。 这次是实时播放的画面。 天已经黑下去,教室里的人走光了,没有开灯,只有倪知站在黑板前,慢慢地擦去黑板上无数的污言秽语。 这是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能够容纳近三百人,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看到板书内容,黑板的尺寸也是格外的高大。 倪知不矮,走在人群里,是可以鹤立鸡群的高度。现在他一个人站在黑板前,手臂机械地挥动,灰白的粉末落下来,沾得他的发梢领口都泛着霜白。 漆黑的教室,只有窗外反射进路灯的光,微微地照亮他的身影,巨大的黑板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把他衬得格外渺小,他看起来很薄,像是一片纸,又好像是被揉皱褪色了的花瓣。 不知道谁把镜头拉近,能够清晰地看到,倪知的校服上破了很长的两道口子,质地精良的布料裂开,泛着被水湿透了的潮意。 “现在几点了?教室里的空调应该关了吧?” 司一没听出来是谁在说话,却下意识地想。 空调关了,那教室是不是很冷? 又有人说:“被水淋湿了怎么不走……是被锁在教室里了吗?哈,这么冻一晚上,肯定得大病一场。” 眉头紧皱,司一没有回头看一眼,就那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章之桓笑道:“看来我们的王子没兴趣去救灰姑娘。阿麟,你呢?” 韩麟看着监控下的倪知,目光有些沉,闻言他下意识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章之桓唇角翘着,饶有兴致说,“就是忽然觉得,这件事,还是挺有意思的。” 司一在学校里有一个专业的录音棚,花费了巨额资金,专门从国外请人来搭建,就是为了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偶尔使用。 今晚其实不是一个录歌的好时间。 新专辑筹备了很久,司一始终没有定下主打歌,只有一些边角料,顶多当做点缀。公司隐晦地让经纪人问问司一,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倒不是催他,只是粉丝那边压力太大,公司也快顶不住了。 别的明星怕经纪公司,司一却不怕——整个公司都是司家为他创办的,他在公司拥有绝对的掌控权,想不想发歌、想发什么歌,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前段时间,他隐约有了灵感,可这几天,灵感却又断了。 司一很难去判断,自己这几天这么暴躁,到底是因为写不出歌来,还是因为…… 倪知。 章之桓问过他,为什么给倪知标红,司一只说倪知冒犯了他。 ……但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就是生气,倪知居然敢二话不说,把他给拉黑了。 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会不会生气,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一样。 监控里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单薄无助的倪知,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里,黑板像是巨大的黑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而他抬起的手臂,衣袖微微垂落,露出一段雪白腕子,似是悬在崖边时,希冀抓住最后的稻草。 今年的冷风,来的似乎要更早,司一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划过窗外,看到地上,凝了一层霜花。 他忽然开口:“现在几度?” 司机连忙回答:“最低气温不到八度。” 不到八度,一个穿着湿衣服的小哑巴,孤零零被关在没开暖气的教室里,别人还能开口呼救,等着保安来开锁,他却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被关在里面的时候,肯定刚下课,还没有吃东西……上次自己把他喊来,耽误了他吃饭的时间,他就差点低血糖晕倒…… “操!”司一低低地咒骂一句,“不去录音棚了,去二栋教学楼。” 车子无声地转了个弯,驶向了教学楼,到了门前还未停稳,司一已经推开车门,大步下车。 他后悔了! 倪知想拉黑他就拉黑,那个小哑巴,吃了那么多苦,性格古怪一点也正常,自己难道还能和他认真? 居然还一时冲动,把他标红,想要他来找自己……只要他打两句好听的给自己看,自己肯定立刻就把他的标红取消了!可他就是那么倔,宁可藏起来消失一个礼拜,也不愿意说一句软话……既然已经躲起来了,为什么今天又突然出现?! 他步履匆匆,太过急切,短短一段路程,居然微微带喘。 倪知所在的教室就在前面,保安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慢了司一两步,只能战战兢兢地顶着司一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开锁。 只是刚碰到门,门就轻飘飘地开了。 保安奇怪道:“门没锁啊?” 司一皱眉,推开保安迫不及待地进入教室。 可教室内空空如也,被锁在屋中的倪知,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件破了的校服外套静静地搭在椅背上,似是嘲弄着司一的晚来一步。
第13章 13 13 当司一将视线从监控上移开,前往录音棚的同时,倪知也抬起头来,不易察觉地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摄像头。 摄像头安静沉默,诚实地录下一切。 无论是他被嘲笑讥讽,被抢走课本、划破衣摆,被淋了冷水关在教室里…… 事无巨细,全部都被拍摄下来。 而这,正是倪知需要的。 既然他做不到在司一面前继续扮演可怜无助的老实人,那就让这些人来帮助他—— 被欺负、被霸凌,也是原主人设的一部分。 Ooc值下降得飞快,到了现在,已经从最初的60%降回了极为安全的10%,总算不会稍微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就要经受惩罚了。 现在……他终于不用继续忍耐这些白痴们又蠢又笨的霸凌游戏了。 倪知慢慢地放下板擦,修长的手指掸了掸袖上沾着的粉笔沫。 很多学校现在已经使用多媒体进行授课,就算板书,也用的是白板,崇德学院在这一点上却意外的古典,使用的仍是最传统的黑板和粉笔,两块黑板上下移动,上面写着的字句极为肮脏刺目,倪知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觉得崇德学院的学生不过如此。 羞辱人的话还是离不开下三路,想象力太过保守,攻击性有待增强。 所谓的贵族学院,培养出来的,本质上仍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流氓。 羊毛材质的大衣原本极为保暖,被水打湿后,却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在冰冷的空气里,有种结了冰的触感。 穿了比不穿还冷。 倪知脱下外套搭在一旁,双手合拢轻轻地呵了口气,找了个位置坐下。 教室前后大门都被锁着,手机没有信号,连原本应当二十分钟巡逻一趟的保安也始终没有出现。 这群大少爷,是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里熬一晚上。 早知道,就不该任由他们把自己的全部课本都给撕了的。 起码留一本,现在也能解闷。 不过和无聊比起来,胃疼的感觉更为明显,倪知微微皱眉,一直姿态优美的背脊弯下去,手抵在胃部,想要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书包里其实还有一袋糖,是上次司一扔给他的。 倪知却看也没看。 要不是因为司一,他的ooc值也不会飙升到60%,也就不用陪着这群人演这一出霸凌的戏码。 这个仇,他全都记在司一头上了。 头顶的摄像头亮着红灯,像是一只眼睛,始终凝视着他。 倪知趴在桌上,疼得额头冒出冷汗,红灯熄灭一下,像是有谁眨了一下眼,下一刻,有冷而悦耳的声音传来:“不舒服?” 倪知没力气抬头,当没听到。 那个声音笑道:“你求求我,我立刻就来救你。” 见倪知不动,那个声音很贴心地说:“忘了你不会说话了。这样吧,想要我来,你就举手示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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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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