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深林,大火,悬崖,全都消弭在无穷无尽的耳鸣和眩晕中。 用尽全力睁开眼时,周围不再有一丝波动,天地间只有光洁冰冷的镜面。琉璃坠歪斜着,他撑着地起身,一眼便看见额前的那枚红得灼眼的眉心痣。 陈慕律试探性地碰了碰,一簇灵气蹿如他指尖,化作了一缕淡金色的火焰,温和又熟悉。 “这是……” 【这里是系统后台的临时安全屋,您可以理解为外界的时间暂停,在这里,您不会有任何危险,也可以畅所欲言。】 “这是哪里?等等……系统?”陈慕律惊异地抬头,“死系统,你怎么才回来?!” 【之前挂机的时候,后台检测到您已经完成了身体重塑,便自动解除了我们之间的补充协定,我也是在5.66秒前才重新连接上您。】 【总之……好久不见,宿主。】 陈慕律深吸了一口气:“好久不见。” 身上的疼痛已经散去,连一道创口都没留下。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簇火焰一直飘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烧着。 他脸色一丝笑意也无:“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账了?” 系统沉默了一瞬,立刻开始了滑跪:【对不起,因为权限等诸多因素,本系统从一开始便隐瞒了任务目的。这里不是虚拟小说,而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由于支撑世界运行的灵气不断衰竭,按照理论,这方小世界本该于千万年前覆灭。但因为一些特殊因素,这里的天道坚持了下来,实在是奇迹。】 【所以,在层层核验后,我们作为高维系统,选择了干预。而您则是系统算法测验中和本世界的契合度最高的一位备选者。】 “那本烂俗小说……” 【是编造后为您植入的记忆,您可以当做新手指引的一环。这份“剧情”记忆有一定的时效性,在您完成任务后,记忆会逐步消散,以此达到保密效果。】 陈慕律扯了扯唇角:“真周全啊。” 一套逻辑严密的成熟干预链,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却在这个能量微弱到几近倾覆的小世界出现了巨大纰漏。 他轻声道:“那个特殊因素,是孟长赢吗?” 【是。】 “难怪。”陈慕律闭了闭眼。 一个大乘后期修士飞升时反哺天地的灵气,足以支撑整个苟延残喘的世界。 最好是无情道,可以摒弃七情六欲,不用考虑修士的喜与悲。最好是天生剑骨,天赋卓绝,加上无数次的磨难,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渡劫跃升。 那位天道之子一次又一次踏上那条通天成仙路,渡过一路荆棘苦难,便该毅然决然地牺牲自我,挽救天地。 这样的事,孟长赢经历了多少次? 陈慕律忽然开口:“你们第一次发觉异样的时候,是已经排查出来他有记忆了吗?” 【是。】 陈慕律眨了下眼:“多少次?” 【什么?】 “他有记忆的轮回,是多少次?” 系统停顿了许久:【算上您这一回,是737次。】 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孟长赢”这个变量,即便急匆匆地做出了调整,剧情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系统针对“孟长赢”这个变量斟酌着改掉了所有参数并重新测算后,它们又绝望地发现——“陈慕律”也是一则变量。 更没有考虑到,他们会相爱。 【对不起,宿主。】 青年颓唐地低下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陈慕律的?” 系统叹了口气:【十年前。】 【死遁任务结束后,系统在为你拼凑身体的时意外检测到您的身体有异,具体症状为左肩锁骨缺失89.999%以上,肩峰自肩胛冈以下部分彻底粉碎,无法找回。】 【后台扫描分析时程序自动报错,经过反复排查后,最终确认——那是一处旧伤。】 陈慕律攥紧了双拳,“什么旧伤?” 【因时间久远,失去的部分无法找回,但可以确认在系统与您绑定之前,这处伤口便已经存在。】 【为了完成与您的契约,我向主脑申请了权限,为您争取了1:1复刻的权利。我也趁机与您签订了补充协定,所以我才能在任务结束后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陈慕律抿唇:“我的身体修复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 【是的,此前您的身体太过孱弱,无法承载剑骨,所以只能暂时以休眠形态封存。】 直到小鹂以身献祭,帮他觉醒了重明血脉,陈慕律跃升元婴,神魂和身躯都彻底复原。分散游离的剑骨得以重聚,前尘过往才掀开了冰山一角。 “你的意思是,”陈慕律不可置信地追问,“我缺了一块剑骨?” 【是啊。】 陈慕律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 系统无奈一笑:【自您的父亲陈儒开始,您的兄姊皆携带了罕见数据,相似度高达99.99%,后台分析后将此现象归结为——遗传。】 可天生剑骨百年才出一个。 陈慕律呼吸急促了几分,若他这个是剑骨,那孟长赢…… 系统沉声道:【孟长赢体内的剑骨,与您血脉同源。】 陈慕律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系统麻木道:【不是有情人终成兄弟,您放心。】 陈慕律一口气还没接上,电子音又叹了口气:【他是此方天道再聚灵气的容器。】 【准确来说,在您尚未降生之前,天道取走了您的剑骨,以此造就了孟长赢。若要说他是天道之子,倒也合适。】 手边那簇灵火似乎觉察到了他的低落情绪,它抖了两抖,火焰骤然变大,烧出了一道复杂的图腾。重明神鸟仰颈向天,金羽尾焰绚烂夺目,下方则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陈慕律摸了摸储物戒,毫不费力地自角落里翻出了一朵金纸绢花。薄纱粉瓣,金边玉蕊,感应到熟悉灵气后便会熠熠生辉,是重霞舰队去倾月宗接他时抛下的簇金牡丹。 “……那我呢?” 系统沉默了一瞬:【您额间封印着您母亲律风尽一半的神魂。她伴您漂泊异世,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您与此世界的契合度。】 【您是此方世界向外呼救的信号。】 - 惊门。 楚衾破面色阴沉地凌空而立,地位已经调转,现在轮到他来俯视那位年轻的剑尊。 楚衾破眯着眼:“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现在甚至有点理解面前这个小子为什么能这么快就一路跃升,还能与他打的有来有回了。 因为他早已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地面上,孟长赢撑着神邪剑单膝跪地,除了面色白了几分之外,还是和平常一半。 楚衾破越看越气堵,就这不管不顾地求死程度……这家伙不会是魔族吧?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喂,差不多得了吧?”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再拖下去,你那些好伙伴可要去见祖宗了。” 地面上的青年动了动唇,声音几不可闻。 “……到了。” 蠢蠢欲动的黑云潮被彻底碾压,劫云一层一层叠下,将天边渐落的星辰都掩去。 呼啸的寒风中夹杂着鹅毛般的雪花,闪电上一秒还在云雾间游走,下一秒便已经狠狠砸到了地上。 虚妄的幻境四分五裂,黑气争先恐后地逃离着,他面不改色地将沾满鲜血的刀从身体里拔出来,随意地丢到了一遍。 雷劫到了。 无数回以死相逼,天道做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一场早已失败的证道雷劫在十年后再次聚拢,只为了将他推向那条唯一的通天大道。 孟长赢身形晃了晃,哂笑着仰视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好在这一次还算有点用。 轰鸣声响彻天地,承载着滔天怒火的天雷翻涌在云端,直直地冲着他劈来。孟长赢冷笑着,始终盯着那混沌的天。 劫雷已聚,他避无可避。 天地在一瞬间被点亮,震耳欲聋的雷声盖不住破空而来的呼喊,重明虚影照亮四方,神鸟啼鸣,碎骨焚身的天雷砸在了血阵上。 金羽散落一地,有人闯阵而来。 年轻的剑尊怔怔地望着青年,心底忽然翻涌出莫名的疑问:他终于走火入魔了吗? 但孟长赢没有困惑太久,陈慕律已经收起了翅膀,金色重瞳彻底显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慕律三两步上前,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孟长赢你要死啊?” “就你这样还想成亲?!你是想让我和你的灵位拜堂吗?你给我起来——站好——” 孟长赢静静地挨了几声骂,宕机的大脑被刺激得开始重新运转。但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陈慕律。 就抱一小会儿,数到三就放开。 三,二…… 指尖的灵气慢慢亮起,一枚金光罩悄无声息地落在陈慕律身上,而孟长赢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一。 劫雷劈下,不偏不倚得地砍过他的后背。孟长赢只来得及退后几步,还未反应过来,一口温热的血已经自喉中涌上。 迎着陈慕律的目光,他咬着牙咽下那口血,却看见金光罩中的青年已然泪流满面。 孟长赢后知后觉地抬手一碰,才发觉鲜红的血液不知何时已经从七窍缓缓流出。 另一侧,靠着黑云潮面前抗过了劫雷余威的楚衾破也自废墟中踉跄起身。 太刺眼了。 他阴冷地盯着不远处的青年,吐出一口浊气,孟长赢的话犹绕耳畔:“就凭吾愿已成。” “而你——” “只是一个连故人名讳都记不清的废物!” 楚衾破低头看了眼掌心的血痕,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好一个吾愿已成。 “真没意思啊……” 一阵令人牙酸的的骨骼碎裂声里,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长出了一寸寸尖锐的黑爪。黑云潮在顷刻巨变,像是骤然膨胀的球,黑雾魔气肆虐翻涌,死气悄然弥漫。 “以吾血肉,来祭魔祖,以吾族类,来献魔魂……” 更多的黑气死死吸附在楚衾破身边,争先恐后地吞噬着他的魔气。楚衾破被簇拥着升入高处,黑紫色的魔纹自额前的魔角向四周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被吞噬殆尽。 他轻嘲一笑:“角犀皇族,楚氏衾破敬上。” 天边的劫云被撞散,死气与魔气翻涌着混入其中中,将整座天空都蒙作一体。日月星辰都被遮蔽,唯有死气从残缺的血阵中溢开,如同一座阴魂不散的沼泽。 所有人都逃不掉。 楚衾破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自顾不暇的二人,心中却没有意料中的畅快。 可容不得他多想,天雷已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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