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端午,白昼日渐变长,路上的行人早已开始忙碌起来,大街小巷贩夫走卒各式叫卖声不绝于耳。 辘辘车轮穿过热闹非凡的西市,人迹渐少。终于到了太学。 萧翎一下车看了看大门旁边的日晷,心中松下口气。 还好没迟到…… 这么些天来他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他虽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他不想在阿晏面前受罚出糗。 萧世子也是难得老实了一段时间。 他背上书箱加快脚步疾步进了太学大门。 他到启明院时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三五成群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太嘈杂了。而陆晏就端坐在那静静地拿着本书在读。 他坐在那渊渟岳峙,如芝兰玉树般鹤立鸡群,与这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萧翎心想他应该在起德院的罢?来这吊车尾的院落作甚? 他挺了挺腰杆,走到了位子上,正想着随便拿本书看看,支起耳朵却听到前桌说的话。 “哎,那些青州地方官胆子可真肥。” “我听我爹说他们估计是他们一开始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等事态控制不住的时候他们也不敢上报了。” “啊!为什么?” “听我爹的意思是他们原本是想借着水患敛些民财,估摸着也没想到疫病会控制不住。”那人挠了挠头说道。 他们都是些官家子弟,朝廷的消息也知道的多。 萧翎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一脸疑惑颇有些不解。 他又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发现那些叽叽喳喳的话语中几乎都离不开“青州”“水患”等词。 他想去找成疏问问是怎么回事,毕竟成疏可是被叫做京城百晓生。他刚起身却陆晏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头,见陆晏将手上的书放下,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桌面上,光影明灭间显得他的眉眼更深邃了。 “昨日一伙流民来京告御状,说是青州水患疫病,官府秘而不报,百姓已是颠沛流离十不存一。”陆晏言简意赅道。 萧翎几乎是听完就想到了昨日放学他和陆晏一同回家是看到的那一幕。 原来竟是这样…… 他又想到了昨日看到的那首《菜人哀》…… ‘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他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一时竟是有些失神。人命如草芥啊…… 陆晏又道:“陛下已派人去调查此事。” 萧翎骨子里是一个非常正直且热忱的人,同时也是被这京城锦都的繁华,皇亲国戚的身份保护的太好,以至于他是没见识过外界的险恶。他顿时义愤填膺道:“都是些什么贪官污吏!怎么能这样!” “也不用太担心,陛下既已派人,定会让那些有罪之臣受到应有的处罚。”陆晏安慰他道。 随即他话锋一转—— “明日西市那有灯会,又正好是甸假,阿翎要一起去玩吗?”陆晏眼含笑意道。 他眉眼温和,嘴角擒着笑,好似比萧翎院中那几株荷花都明媚些,目光流转,可谓是顾盼生辉,萧翎有些看迷糊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此时萧翎的心思全被灯会吸引了,自然没再想青州这事。 *** 萧缙进去的时候萧缄正把一块青玉镇纸摔在地上,正好落在萧缙脚下。那块镇纸被摔得四分五裂,险些就要砸到他鞋子上,萧缙止住脚步。 “你来的正好!”萧缄身旁的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嘴角抽抽,不动声色改了一下脚步悠悠然进去了。 “臣弟参见陛下……”他行礼道。 “别给我整这些虚的,就说这事你怎么看!” 萧缄被这一声吼得吓了一跳,心说他这皇兄这些年来脾气愈发火爆了,正了正身形慢慢开口道:“青州自古是产粮大州,此次水灾怕是今年的税收……况且臣弟早听闻前几月扬州连连大雨发了水患,蚕丝产量远不如以往,又加上与西域诸国的丝织品交易所需丝织品量加重,故而一时间丝绸水涨船高,青州百姓许多都改稻为桑……”他这些话说得不急不缓,又在最后止住话语留下留白,引人思考。 “你想说这不仅仅是天灾,还有人祸?”萧缄皱眉道。 “臣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家中妇人尤爱扬州产的云锦,以往供给宫中后往往有剩余,今年倒是一匹都不剩,一打听才知此事。” 他斟酌一番后说道:“臣弟以为若非人祸青州的官僚也不会欺瞒不报。此事干系重大。” 扬州和青州这两粮食大州相继遭水灾,粮产这些少了不是最紧的,就怕牵扯出更多的事啊…… 他默默将这句话咽下。 萧缄当然知道改稻为桑的事,甚至还是自己下的诏,只是他根本没有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 西市,轻云蔽月,凉风习习。已是深夜,各家各户都紧闭房门,偶尔几只乌鹊掠过,落下一片轻羽。 西市坊市结合,除了外围的商铺整齐有序,这里的民宅坐落得很杂,可谓是毫无章法,参差不齐,不熟悉的人进去连路都找不着。 一处深巷的院落里,古井旁又一颗枯树,夏日的溽暑在这深夜里像是不复存在了,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影下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两个人影。 烛火摇曳间,人影绰绰。 “明天就是祭典了,你告诉我少了个男童?!”他像是怒极了,语气都有些不稳。 “一时没看住……”回答的那人明显有些语气不足。 他抽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呼吸:“此事万不得叫教主知晓,你……不管怎样一定要找个男童回来。”他目露凶光道。 “是……” 几只鸟雀追逐打闹,栖在窗上,又被人声惊起飞去远方。 此时路上寂静无声,只有打更人偶尔走过,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扬州境内。 杨柳岸芳草萋萋、树木成荫。岸边种着海棠樱花桃花,正值开放时节满树繁花,乱红堆絮。 竹舍内火炉上煎着茶,用的是年前收集的落雪,整个扬州这几年就下了一场雪,这雪显得弥足珍贵。水沸腾发出‘咕噜咕噜’声,谢兰衾移开煎茶的炉子倒在白瓷镂花杯里轻轻泯了一口。 自当年悔婚修道她便一直居住在此。 几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上,她伸手轻轻拂去。此时她身着衣袍,眉宇间净是淡漠疏离之色,那双眸子好似历经千帆般枯井无波。 晚春的夜里湖面的波光粼粼映照在竹舍外墙,弯月如弦,缕缕清冷月光洒下投照在她脸上更显得她神色淡然。几只鸦雀掠过,惊落几片树叶。 竹门被轻轻推开,“师父,这是刚送来的书信。”来人身着一身雪色长裳,看着就十六七岁。但神情举止大方身如鹤行,一行一走之间皆是行云流水飘飘欲仙,如冰壶玉衡般神清秀骨。但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满头如梨花般雪白的长发,他就连睫毛都是白的,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颜色浅淡,远远看上去像是避世不出的谪仙。 他是谢兰衾的徒弟谢闲予。 谢兰衾随手接下细细读之,秀眉轻蹙良久不语。 “师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她良久后开口道:“可能需要你去一趟雍州了。” 事情的进展倒是和她知晓的不同了,她近日总是想起曾经,想来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第13章 空气中似乎是弥漫着一股黏腻的香味。似是果香混合着花香和糖果的香气散在空中,久久不散。萧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 闻的他都饿了。 唔,过一会找到阿晏就买点尝尝。他如是想到。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有红粉佳人结伴而行,遇见俊俏公子轻摇折扇,两两相望,竟都是羞红了脸,快速将头别过去假装在做看其他东西,只是那眼睛总是不知道往哪瞥去。 自古灯会,庙会这类都是才子佳人邂逅的好时机。 萧翎心想自己应该在这里遇到一个灿若秋华,貌若春花的姑娘,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有些心春荡漾。 几个孩童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从萧翎声旁追逐打闹着穿过,一片欢声笑语,还有约莫一个月就是端午,有些孩童家里宝贝的紧早早就准备了五彩绳带上,打闹间带动阵阵清脆铃响,打破了他那荡漾的心神。 此时华灯初上,各式五彩缤纷的灯笼高高挂在店铺上争奇斗艳,交相辉映。人流如织,欢笑、吵闹、吆喝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香车宝马穿街而过,罗裙香露玉钗风,车马粼粼,凤箫声动,车檐上的铃铛传来阵阵琳琳声响,一夜鱼龙舞。 衣香鬓影,暗香浮动。 不真切的像是一场梦。 萧翎今日穿了一身深红暗纹锦袍,在暖黄炫目的灯光下袍子上的暗纹熠熠生辉,盈盈浮动,更显得他眉眼俊俏如画,再加上暖黄色的灯光似是在他脸上施了层粉黛,那微微上挑的双眼显得格外顾盼流辉,一路上引得路人行客频频回头。 他也没什么自觉,一路走来一路乱瞟。 街上有不少不远万里从西域来的行商,其中两个简易地搭了个台子光着个膀子在表演杂技,迎来行人的阵阵喝彩。 一个仰头将剑伸进自己嗓子里,看客们纷纷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另一个猛喝了口烈酒又对着火把猛地吹气,霎时间火光冲天。 “好!好!” “再耍个!”四周铺天盖地的打赏铜钱像他们砸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两个行商看到这么多钱财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像周围看客道谢,表演得更卖力了。 自从西域同大虞开通官商道路后,来往商旅行客络绎不绝,外邦人倒也是常见。一路上萧翎也见着不少外邦商人兜售些新奇物件。 除此之外,大虞还与北狄胡人卡通了互市,用茶叶粮草,丝织物换取走兽皮毛,现在就连许多普通人家都能有件皮草斗篷。 西市离青光寺近,有不少老妪僧人摆了一方铺子买些平安符,线香。生意倒也不差,不少善男信女灯会逛着逛着就顺路去青光寺礼佛了。 不愧是离闹市近,萧翎心想那些和尚倒还挺会来事的。 今晚有表演打铁花的。人群站在几米开放围成圈形,河边空地上打出个六米的双层花棚。棚上密布新鲜柳枝,上面绑满烟花鞭炮和起货等。装饰得异常豪贵。花棚总高度达到十余米,旁边设有熔炉化铁汁,几名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壮汉打着赤膊轮番用花棒将千余度高温的铁汁击打到棚上,形成十几米高的铁花,铁花又点燃烟花鞭炮,一时火光四溅。 人群中处处是赞叹声,惊呼于此等壮阔景象。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立刻吟诗道:“火树银花乍开放,今宵尽欢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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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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