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子到了战场上,往往挥舞着刀剑痛喊:“杀——” 而后畅快淋漓地浴血杀敌。 他们不惧战争,甚至热爱战争。 因为只有在战场上,士兵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砍了多少敌人的首级,就意味着良田升官俸禄。 可是这半年,经过陆雩的教育科普,李孝雨才深刻知道了打仗的危害。 多少百姓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多少王朝因为战争摇摇欲坠,风雨飘摇。 若不是因为前些年打仗征兵,说不定他的爹娘也不会死。 总而浓缩之,就是能不打仗就不打。宁做缩头乌龟,也要考虑到天下百姓安危。 李孝雨把这番话深深记在了心中,奉为志铭。因而当此刻陆雩突然又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政题,他就像一截被劈成两半的干柴,茫然了。 陆雩懒洋洋道:“我说最好别打仗,世界和平。但这只是理想状态。现实是你不打别人,别人也会眼红想掠夺你的财产而自打上门。为何我们不干脆化被动为主动?” 李孝雨:“您的意思是,要打仗?” “废话!不然大周征你们作何,白吃干饭啊。” 李孝雨讪讪道:“我有些被绕晕了。” “无妨。”陆雩摆手道:“你且听我慢慢给你捋,听完你就懂了。” “战争,其实是一场生意经。每个懂得打仗的人都是一个精明商人。是否要发动战争,涉及到一个成本与收入是否平衡,能否回本的问题。当然孙子他老人家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要先考虑失败,再考虑成本。注定失败的战争——你千万不能做那个发动者,否则定然遗臭万年。”陆雩告诫道。 李孝雨点了点头,问:“那战争的成本,就是粮草银两之类吗?” 陆雩:“还有人命成本,从某种程度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在战争中获得胜利,你必须想尽办法降低一切成本。——而一旦你压缩的成本比敌方低,那么恭喜你,你比他有了胜算。” 李孝雨似懂非懂,又提出:“那如何才能降低成本?”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层面的知识了,我下回再给你讲。”陆雩一顿,端起水杯喝了口道:“先绕回最初的问题,为何我们一定要发动战争。” 屋内烛火跳闪。 李孝雨凑近几分,竖耳作认真倾听状。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北疆突厥蛮子为何年年都要侵犯我朝?” “这个答案我知道!”李孝雨举手。 陆雩含笑点头示意道:“你说。” 李孝雨迫不及待道:“因为他们穷,没有粮食会饿死,所以要来我们这儿抢。” “是。”陆雩道:“最简单也最根本发动战争的一个原因,就是你这个国家有我这个地方没有,且必须得到的东西。突厥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受地理、恶劣天气限制,每到冬季暴雪覆盖草场,畜生没有足够的草料吃只能等着饿死。而他们靠牛羊存活,无法农耕种植粮食。如此情况下,大周富庶的中原地区对他们便存在巨大诱惑,不惜性命也要去抢夺。” “对突厥蛮子而言,不发动战争也是死路一条,那为何不发动试试?零元购,抢到就是赚到。故对他们来说,人命成本约等于0。” 一墙之隔。 季半夏摩挲着手中银钗,神色若有所思。 陆雩讲的这些内容虽然浅显,但仔细一品,似又含有深意。 而这正是后世势力找上门后,他仍心甘情愿留在此处的根本原因。 陆雩此子,不简单。 若是常年在朝堂历练的官人说出这些话季半夏不会惊讶,可对方如今只是个连童生功名都没有的年轻书生。 其见识,就比某些朝中重臣都深远非凡。 身旁攥着笔纸的黑衣男子,不敢发出声音,只张了张作出口型:“主公……” 季半夏未回头,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将他们的对话抄录下来。 西厢房内,讲课还在继续。 头皮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我懂了陆哥!”李孝雨欢欣地感到自己的思想又被陆雩狠拔高一截。 但……他很快想到什么,皱眉道:“可照您这么说,我们大周不需要发动战争啊。周边他国有的,我们都有,不用眼馋别人。我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不,你错了。”陆雩伸出一根手指,在李孝雨面前晃了晃道:“其实大周什么都缺,而最缺的,就是钱。” “才不是,您没见过大周万邦来朝的景象?在周边众国中,就属我们大周国力最盛,疆域最旷阔。”李孝雨不服气。 墙对面的季半夏闻言,微微颔首。 李孝雨说的没错,他也认为大周是举世最强之国。 陆雩:“那都是表面。你可知近几年黄河长江年年水灾?北方蝗虫过境,又有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饭会造反动荡。这些女皇得拨款安抚吧。而边境危机中,北有突厥,西有吐蕃,南有高丽国虎视眈眈……女皇拨军饷维持军队,光守住边疆领土的战争就是一笔巨额开销。再加上近年来女皇信奉佛教,在全国大兴木土建造佛寺,僧尼不事生产,加重百姓负担,财政只出不进。就冲今年朝政加重赋税役这一点,我猜测,大周国库大抵已开始空虚。” 此番话落下,李孝雨还未有所反应,隔壁的季半夏却面露惊异。 因他知道,陆雩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上一世他登基为皇时,第一个面临的难关便是英女皇留下的,空空如也的国库。 第26章 李孝雨闻言不解:“那打仗不也需要钱吗?又要征兵又要钱粮, 去征讨其他小国那点钱,也许最后算下来还是亏本生意。” 陆雩笑而不语。 “陆哥,你别卖关子了好吗?我是真的好奇。”李孝雨挠头。 陆雩这才慢悠悠道:“《孙子兵法》 第三篇, 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忘了?” “我没忘。”李孝雨道:“我不是想不通,能有什么方法可以使其屈兵……” 陆雩:“博弈学, 货币论,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 “货币论?”李孝雨更茫然了。 在陆雩面前, 他总是感觉自己的思维被狠狠碾压, 就像一只蚂蚁被踩在脚下。 陆雩又打了个哈欠。这回是真的想睡觉。 “这个部分比较难,我下次再跟你讲。总之, 你只需要知道, 一个叫老美的无耻国家曾做到过, 谁掌握了货币,谁就能掌控全世界。” 陆雩说完就撵李孝雨走人了。 李孝雨摇头晃脑, 临走前还在念叨着《孙子兵法》。 而隔壁, 季半夏还有些意犹未尽。 每次听陆雩讲课, 他都感触良多。 尤其是对方口中那套货币学理论, 他已迫不及待想听到后续。 …… 休沐日过后,陆雩又回到了翰墨书院读书,过着周而复始的平静生活。 书院共开设三个班部, 甲、乙、丙。 最初他与伏成周同在丙班。但仅用半年时间,他就升入了甲班。 甲班人数不多, 整个书院学子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二十个。 但个个卧虎藏龙。照万夫子说, 此次奔赴考场,甲班学子,十有八九都能中考秀才。 而这些学子基本都已经有了童生功名。其中唯一还是白丁之身的, 便唯有陆雩一个。 可万夫子最看好的学生却是陆雩。 负责教授他们学问的这位万夫子是一位祁县本地的秀才,万翰学,今年四十多岁。因屡考不第就干脆放弃了科举,一心教起书来。 这些书生别看自己考不中,但是教学生很有一手。 陆雩从他那里学到很多,就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 一开始陆雩以为自己能自学。然而当他接触古代科举越深,越感到不简单。 四书五经,策论,作诗……等等。 纵使是他一个现代文科生学着都有些吃力。 或许他有把握考上童生,但秀才、举人,越到往后难度越晦涩,竞争压力也越大。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在意识到自己不能闭门造车后,陆雩就报名了这所书院,从此离家苦读。伴时间流逝,他的学问大有长进。 读书的日子枯燥乏味,却也充实。 因为如今不必再为金钱担忧,陆雩便把几乎全部精力放在了读书上。 他想,若这次还不能考中,自己也无颜回去面对季半夏。 秋去冬来。 瑞雪降临,又一年年关将至。 书院放了春假。 陆雩回到溪源镇,同季半夏、李孝雨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年夜。 这天晚上他还喝了点小酒,微醺,感慨自己在古代与他们相依为命。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情感需求。 不知不觉,他已离不开半夏。 夜色中,外面大雪纷飞,屋里烧着热汤汤的暖炉。 “半…半夏。”陆雩面色潮红,头一歪,彻底栽倒进季半夏怀里。 季半夏任他躺着。过了一会,将陆雩打横抱起,送至西厢房。 目送他们背影的李孝雨:“?” 怎么感觉,半夏姐姐的女子力好像过于强了。 - 这一年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最明显的,就是陆雩和季半夏之间的男女之情开始变得暧。昧。他亦能感知到她大概也对他有着相同好感,两人之间朦朦胧胧,好像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捅破。 但他们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明。 一月底,祁县张贴布告,科举童试岁考在即,即日起,祁县籍贯下的学子皆可报名。 这等盛事,翰墨书院上下的学子几乎都一起结伴前去祁县衙的礼房报名了。 其场面非常浩荡。这也是因为祁县地处南方,属于学问先进之地,人才辈出。 要参加科举须五名童生连带一位廪生作保。 陆雩,伏成周另寻了三名同窗互相作保,成功办妥。 因如果一名考生出现不端行为,互结的四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接受处罚。 故而他们选择的同窗都是知根知底的,确认彼此不会犯这等原则性错误,连累对方。 报名流程大体和陆雩得知的后世科举历史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大周王朝多了一项体检。报名学子须脱光衣服,在衙内受医师查体检阅。 这一点是为了确定报名学子不是哥儿。 被检查出身上有“三星红连痣”的,会被当场请出去,取消参考资格。 毕竟哥儿和男人光看外表分辨不出差别。但大周律法明文规定,哥儿不允许参加科举。 不过陆雩听闻,哥儿冒充男子参加科举一事屡见不鲜。就像很多学子会特意避开学问激进的南方,去到北方科考。这也是违法户籍法规定的,但屡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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