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秒钟溜神的功夫,身后的怪物便追了上来。浓重的腐臭味跟泰山压顶似的,从他头顶往下沉。 谢以令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没灵力没武功,甚至没什么力气。 难道他才重生就要再入黄泉吗?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正绝望之际,夜空中“嗖嗖”几道白光如流星降临此地,一柄冷剑破空而来,直插入怪物头颅。听见动静,谢以令抬眼看去。 那剑通体透亮,青碧含玉,剑刃锋利,削铁如泥,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这是,南宫赐的灵剑碧落?! 下一刻,冷剑被主人召回,消失在他视线里,却也一并带走了他的心跳。 在看见冷剑的瞬间,谢以令双耳微微震鸣,似陷入了失聪状态。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大喊道:“救命啊!仙君救我!” 剩余怪物对同伴的惨状视而不见,不怕死地围拥上来。谢以令奋力往前爬,听见一阵轻巧且急快的脚步声,他挺起上身,双手一扑,抱住了来人的腿。 “仙君救命!” 被他抱住的人动作僵了一瞬,却纵容了他的举动,站在原地。一把冷剑射出,将剩下的怪物从头穿到尾,收剑时剑身轻震,上面的血迹已尽数抖落。 一道清亮的嗓音在来人身后响起:“扶风道长,你怎么走得这么急?等等我们啊!” 谢以令听见这话身躯一震,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正是南宫赐。 虽然在看见碧落时,他便心有预料,但不妨碍心中再度震惊。 这也太巧了,来的人居然真的是南宫赐! 哪怕他提前认出对方的剑,可真正面对时,还是不可控地心脏骤停,连带着骨骼都颤抖。随即是千丝万缕的,从心底抽出来的愧疚。 等先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时,谢以令赶紧松开了抱着的腿。 声音的主人急冲冲走过来询问:“公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谢以令撑了一下地面,借力站了起来。他垂着头,额前松散的头发被冷风掀开,露出双眸。 “多谢仙君相救。”他声音虚弱,透着一股命不久矣的衰劲。 见人没事,只是似乎被吓住了,思无眠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最近阴尸频繁出现在各城,切要小心啊!” 这人身上穿着谢以令再熟悉不过的仙门服饰,身量也比记忆中高了不少,看向自己的目光却视若陌路。 哪怕明知被世人所遗忘是不可避免、早已注定的结局,谢以令还是忍不住心头酸涩。 不再多想,他回话道:“我……是从其他地方逃到这儿的。” 说话时,他口中吐出冷烟般的白气。 思无眠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发现他模样十分惹眼。 男子双目明亮如星,皮肤白净带着病色。嘴唇颜色虽红润,但细看可见一点乌紫,想来被冻得不轻。脸上五官如玉雕磨,深的眉,淡的目,高的鼻,低的唇,凑成一种别样风姿。 “原来如此。”思无眠恍然大悟,转身向走过来的另一人提议,“扶风道长,要不我们先将这位公子送去城内,再到墨城去吧?” 谢以令睫毛抖了两下,似是不堪无休止的夜风。他强装镇定地抬眼,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位朗目疏眉,五官俊美的男子。雪白华服,全身不染一丝尘色。腰悬碧剑,双眼不含半分喜怒。 四目相对那刻,谢以令心跳一停。 他呆在原地,眼神发愣,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听见旁人的笑声,他才仓皇收回目光。 思无眠像是见惯了有人如此神态观望南宫赐,爽朗一笑后自报家门:“在下思远,字无眠,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谢以令听见这话,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暗道:反正世间已无人再记得自己,也没有谎报姓名的必要。 他挤出一个笑,低头拱手行礼:“原来是南归天阁的仙君们,失敬失敬。在下谢辞,字以令。” 南宫赐握剑的手登时僵住,眼前人的话如瓢泼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顶,寒浸心头;又如一个疾雷打在耳边,心头乱跳。 多年无处寻觅,一朝久别重逢。 故人重获新生,却已忘却前尘。 许久,他才听见自己沉声道:“晋城南归天阁,南宫赐。” 思无眠听见“谢以令”这名字时,心头一丝熟悉感划过,却又很快消逝无踪。 谢以令心口疼得几乎难以呼吸,南宫赐果然也忘了自己。他没忍住多看了南宫赐两眼,在他抬脚时,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手腕:“仙君是要去哪里?” 隔着衣衫,南宫赐仍能感受到被抓着的地方,有冷意渐渐渗入。而抓着他的人,力道不算小,却连一丝灵力也探不出来。 一旁的思无眠只当他是惊吓过头,安慰道:“公子别怕,我们不会将你丢在这里的。” 他们这一行人,原是要御剑前往墨城。谁知半路,南宫赐突然独自疾行,赶往此地救了人。 如今谁与一副病弱样的谢以令一起,成了问题。 本欲毛遂自荐的思无眠,见谢以令抓着南宫赐不放,而扶风道长也没拒绝,便识趣地带着其余弟子走了。 弟子们纷纷御剑前行,很快只留二人在原地。 谢以令心中正疑惑,便见南宫赐拿出一枚丹药递给自己:“夜风入体恐受寒,谢公子……看着弱如扶病,吃了这个会好些。” 谢以令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了一声“多谢道长”,接过药丸吃了下去。一瞬间,周身顿感暖意。 二人登剑,谢以令站在剑上,前方视线被南宫赐遮住。他心跳乱得厉害,放轻了呼吸。 回想起先前的怪物,大概就是前世曾听过一耳的“阴尸”。他现在没身份没法力,重生却又遇上阴尸遍地生,运气不好很容易二下黄泉,得找个理由跟在南宫赐身边才行。 考虑到谢以令是凡人,南宫赐一行人半路找了间破庙暂且休息。思无眠一向话多,见谢以令一坐在地上便凑过来与他讲话。 “谢公子,”思无眠热切地问,“你是哪里人氏?又是从何处逃来这里的?” 思虑片刻,谢以令轻声道:“我是鬼城人氏,出来……”他顿了顿,脑中灵光一闪,“出来想拜入仙门,在现世求个安身之所。” 说完,他看向闭目养神的南宫赐,语气小心翼翼:“不知扶风道长是否收徒?” 问出这话之前,谢以令心里便明白大抵是无可能了。前世他就想拜入南宫赐扶风阁门下,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无缘师徒。 思无眠被他的豪言壮志吓了一跳,忙看了眼南宫赐的脸色,低声提醒道:“谢公子,别说扶风道长了,就是南归天阁及各仙门,这两年都没招收新弟子。” “这是为何?”谢以令不解。 “当然因为这横空出世的阴尸了!”说到这里,思无眠尤为愤怒,“不知是何人暗修鬼道,用这些阴损法子,炼出大批阴尸放出来,搅得世间不得安宁。我们几个仙门忙着收拾这些东西,哪还有时间招新弟子啊!” 这话里的信息,足够谢以令心里对当今局势有一个大致了解。他正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回去,又听见思无眠问:“那谢公子你,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谢以令被这话问住,苦笑了一下:“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在这乱世也不知该投靠谁。就是有一天死了,恐怕也没人知晓。” 思无眠连呸三声,小声道:“谢公子别说不吉利的话,等我们把你送进城内就好了。” 谢以令看了他一眼,问道:“城内没有阴尸吗?” “这,”思无眠挠挠头,“倒也不是。不过阴尸大多分布在城外,就算有个别进了城,也有守城的弟子对付。” “我不待在城里。”谢以令摇了摇头,眼里透出些许被丢下的担心,“仙君们要去何处?带着我行不行?” 思无眠有些急了:“谢公子你不过一介凡人,怎能跟我们进出那些险恶之地?我们可是要去邪祟丛生的墨城,那是不少修士都断送了性命的地方!就连我们这次,也是有扶风道长同行才敢前去。”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谢以令还是听出其中拒绝的意思,不过他不以为意,目光恳切道:“我会小心跟着你们的!” 思无眠还要继续婉拒,听见南宫赐道:“思远,静神。”便立刻端正了神情,回到了弟子堆里。 其余弟子一听这话,也纷纷调整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谢以令抿了抿唇,没人跟他说话,身体的疲惫感很快涌上来。他倚靠在柱子上,阖上眼假寐。 脑中前尘旧事走马观花般重现,片刻后,他尝试暗运灵力,确认自己一点灵力都没有了。 也难怪,重生后他没了金丹,所修仙道自然也跟着消失了。谢以令微微蹙眉,他实在不习惯这副普通人的身体。 可更不习惯的,还是他本就沉睡许久的灵识突然醒来。是何人,用了何种方法将他重生? 这世间,分明已再无一人记得他。 会不会是救错人了?这个可能不免让谢以令有些信服。 只是苦了那救人之人,重生之术本就逆天而行,到最后还阴差阳错为他人做了嫁衣,半生心血功亏一篑,实在可怜。 想到思无眠说要去墨城,又提到“邪祟丛生”,谢以令隐约觉得墨城估计出了大事。他有心想去,又犯了难,因为南宫赐他们似乎并没有带上自己的想法。 若是偷偷跟去,一路上再遇见阴尸,恐怕难逃生天。于公,他既然重生,自是不甘躲在安室利处,做个平庸之人。 于私……谢以令心头五味杂陈,他早已尝过与南宫赐分离的苦楚,重来一世,他绝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所以当前第一要事,应是得想办法重炼金丹,恢复灵力。而重塑金丹最快的方法,便是寻一颗凝丹丸。 可凝丹丸极罕见,就连部分仙门,恐怕也没有。 南宫赐会不会知道哪里有凝丹丸呢? 想到这里,谢以令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南宫赐。 他以为南宫赐早已进入闭目静神的状态,谁知一睁眼向旁边偷偷望去,被人逮了个正着。 坐姿端雅的男子双眸颜色浅淡,如同无风无波的静水深潭,静静注视着谢以令。他看人时眼中没有半分情感,可又神色认真,似在审视,常让被看的人无端如坐针毡。 偏偏此人是谢以令,他迎着南宫赐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望:“道长,你看着我做什么?” 南宫赐收回带了些审视的目光:“无事,夜已深,谢公子早些歇息。” 于是两人各自侧身相对,两颗不同的心脏,装着同样的心事。 一夜很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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