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衔雪想:他一个侯府世子都能不惧断袖流言蜚语,他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直到后来局势有变,燕国本就不把卫衔雪当什么皇子,战事说再起便再起,梁国千万人都记起了当年的血债,要杀了卫衔雪于前线祭旗。 虚伪的甜蜜好似一瞬间被撕破了,如若是面对万人的逼迫,卫衔雪不怪江褚寒把自己交出来,可这时的江世子,竟在前线尚有战事之时,夺了京中守卫的权。 这些年的江褚寒玩世不恭,他欺瞒过了所有人,亦有不过只认为他是心性坚定的卫衔雪,卫衔雪亲耳听到,当初是江褚寒亲手设计让卫衔雪走到他的身边,他要与质子卫衔雪传出“流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所谓的心悦不已,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那些戏卫衔雪都当真了,他以为他们有过一点所谓的两情相悦,就连此刻面对事实,他还伤心不已地承认,自己竟然爱他至深。 但卫衔雪不蠢,难道受欺骗至此,他要乖乖留下祭旗吗? 卫衔雪逃了,为此他身边护他的侍卫,他敬重的先生师长,都葬送了性命。 远离绛京城,卫衔雪策马奔腾在空旷的原野,他去了个地方,最后他竟然还是选择回了燕国。 那一年燕国也下了雪。 燕国已经乱成一团了,先皇驾崩,如今掌权的是他的兄长卫临止,卫临止从前就待他不好,如今兄弟见面,必不可能有所谓的相逢一见泯恩仇。 卫临止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卫衔雪对江褚寒来说重之又重,兵临城下,卫临止的刀剑横在卫衔雪脖颈,要以此来逼迫江褚寒退兵。 城楼上最适合观雪,卫衔雪望着满城清白,忽然觉得人活一世很是滑稽,什么兄友弟恭相敬如宾,竟然全都是他求不来的东西,他此生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远远望着城墙外边,看不见尽头的大军被风雪给淹没了,他只能依稀辨出骑马坐在前面的江褚寒,江褚寒生得好看,是他从前在心里临摹过许多遍的模样,他曾在愉悦之时亲吻过他的眉眼许多次,可这次太远,风雪太大,他竟然看不清他的脸。 喉间的刀太冷了,他分不清是雪太冷还是他的脖子被割破灌了风,他说不出话,只眼睁睁看着江褚寒挽起了大弓。 江褚寒手里的弓拉起来几乎犹如满月,搭在上面的羽箭正对着城楼的方向,倏然划过清冷的空气,没入了一个人的胸膛。 羽箭穿透血肉的声音深沉,卫衔雪感觉整个世界都钝钝地响了一声,胸口的疼痛飞快地蔓延开来,仿佛是铰了他的皮肉,又生生地挖开了,疼得锥心刺骨。 是江褚寒毫不留情地一箭杀了他。 燕国的雪还在下,但卫衔雪死在了这场大雪里…… 风雪依旧。
第2章 :疯狗 这夜雪停了,天地寂然。 江褚寒的车马带质子卫衔雪入京,因为卫衔雪在雪中昏迷,一行人也只好耽搁下来,落脚在了家偏僻客栈。 客栈简朴,拼拼凑凑只给了江世子一个上房,其他人分别挤在一起凑合过夜,只有卫衔雪身上依然挂在锁链,被孤身一人锁在了柴房。 夜里天冷,四处透风的柴房不大能住人,只好在里面放了个火盆,里头辟剥作响的冒着火星子,些微暖了一暖瑟缩在墙角的卫衔雪。 他脸上照映了火光,上面还留着白日的泥点子,显得有些狼狈,深锁的眉头与他尚且稚嫩的面容不大相配,像是在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看着可怜极了,可惜没有人在意这个“罪孽深重”质子到底做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梦。 只有一道亮晃晃的光闪过了他的眉眼。 卫衔雪还在梦里的城墙上,他面对着苍茫的天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爱慕过的人,将一只羽箭射中了他的胸膛。 他觉得自己胸口锥心刺骨地疼。 而此刻正正有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昏迷中卫衔雪的身上——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士孤身进了柴房,他轻步踩在稻草上,半点声响也没发出,目光直直对着靠墙的卫衔雪。 那将士手里提着亮晃晃的大刀,大刀高高扬起,立刻就重重落下,那刀光照射火堆,在卫衔雪眼前飞快地划过一道明亮的光,但倏然间,一颗石子不知从何而来,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刀背,让那正正刺向卫衔雪胸口的刀顷刻偏了方向。 但刀已经收不住了,锋利的刀尖深深刺进了卫衔雪的肩窝处,大片殷红的血从他肩头涌了出来。 卫衔雪立刻痛苦地哼叫了一声,几乎被这一刀疼醒,可他此时尚且迷蒙,还分不清梦里与现实,他朦胧地睁起眼,那话里不知在问谁:“为什么……” 那前来刺杀的将士机警地望向那石子飞来的方向,柴房门外衣角一晃,他瞳孔一震,来人身形高挑,披着件比白日更为贵重的大氅,正是江褚寒站在门外。 江褚寒一脚迈过柴房的门槛,后面还跟着鸦青,鸦青是江褚寒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方才的石子,旁人一想就知道是鸦青的手笔。 “为什么……”这将士将方才卫衔雪嘴里的话听了囫囵,他嘴里重复了遍,握着刀柄把那刀从卫衔雪身上拔了出来,“世子……” 眼见着江褚寒越走越近,那将士心里来不及想娇生惯养的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喉中先局促地哽住了。 江褚寒白日才说过,他奉旨带卫衔雪入京,不能让他死了,可如今是江褚寒亲眼看见他刺杀未果。 那将士好似知道自己无法辩驳,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会儿,一咬牙,直接把那抓着刀柄的手松开了,长刀“哐当”一声落了地,他接着就干脆地往地上跪了下去,“求世子恕罪。” 江褚寒面无表情看着这场面,脚步停在了几步之外,他先是视线在卫衔雪身上盘桓了会儿,才不着情绪地问那将士:“你杀他做什么?” “杀……杀他……”那将士有些沉默,他慢慢避开江褚寒的视线低下了头,像是想好了说辞:“世子明鉴,属下……” “属下……”他难言之隐一般,喉间哽了半晌,突然就当着江褚寒的面就一头磕了下去,“属下出身……出身蕲州……” 听到蕲州,江褚寒皱了下眉。 蕲州被燕军屠了城,里头死了上万人,当场惨烈,血流成河的道站不住人,燕军还放了一场大火,满城焦黑,往后的数年蕲州都要寸草不生。 那将士继续说着:“我的父母、兄长,还有未过门的妻子,他们皆在蕲州,可蕲州一战……” “那一战……”他把手握紧了,试探一般来看江褚寒的表情,话里满是悲戚道:“那一战他们都没了……蕲州一战我死了父母、兄弟,死了妻子,往后……” 他一闭眼,眼眶外几乎涌出了泪花。 江褚寒没与这对视避开,或许是面对生死,玩世不恭的江世子也有正经的时候,可他定定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还是慢悠悠地开口,“那他们……” 江褚寒瞟了一眼痛苦挣扎的卫衔雪,“是他杀的吗?” 那将士忽然一怔,他那滴几乎要落的眼泪停在框中,上扬的视线里许久也没掉下来,“不,不是他,不是他……”他把这话自己读了几遍,依旧是不饶道:“但就算不是他,他是燕国的皇子!燕国的罪自然有……” “自然有他的一份是吗?”江褚寒轻轻地把后话说了,他在那人身侧走了几步,又没往后说下去。 “世子!”那将士抹了下眼角的泪,他跪着追江褚寒的方向,“那世子可还记得侯爷,此战侯爷也受了伤,那也算是这卫衔雪的过错,就算没有属下全家的血债,那燕国人都该死!” 提起镇宁侯,江褚寒脚步一顿,他恍然似的,“你倒是忠心耿耿,要为我的父亲报了那前线的一刀之仇。” “是啊。”江褚寒俯身下去,捡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刀,“燕国人都该死。” “但你呢?”江褚寒从那刀里看了看自己的眉眼,仿佛是觉得自己眉目里太过正经,他又笑了下,和缓了几分眉目才道:“燕国一战来得突然,我父亲那时还在京中给陛下祝寿,不想前线告急,只好一日千里地赶回去,但朝中也不知是怎么了,运往前线的粮草晚了两日才到,而正是此时,父亲在前线受了伤,我远在京城知晓此事,还跑到宫里闹了一场,陛下这才让我跟着来前线和谈。” “你知道我一向胆大包天,连陛下的麻烦都敢找,但你觉得我真的傻吗?”江褚寒摩挲着刀柄,像是想试试是否称手,在空中随意比划了几下,“蕲州我不是没去过,我父亲的伤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你先是说你出身蕲州,又提醒我父亲的伤得需血债血偿,所以……” “你就如此想要挑动我的喜怒吗?”江褚寒眉间一冷,那刀飞快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定定地落在了那将士的脖颈处。 那将士实在没想到江褚寒会说出这番话,他连方才的悲戚都忘了,呆愣地咽了口口水,余光下看到了横在脖间的冷刀。 江褚寒接着冷冷道:“你分明知道,卫衔雪死在入京途中,不论是谁动的手,那都是死在我手里的。” “世……世子……”那将士没见过这样的江褚寒,他口中结舌:“属下不敢,不敢牵连世子……” 谁知江褚寒那一刀不过虚晃,他只是在那将士肩头擦干了刀尖附着的血迹,他又一笑,“你还没有那个本事牵连我,但你唱戏的本事本世子倒有些兴趣。” “世子……”那将士一怔,他不可置信道:“世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江褚寒笑着眉梢一挑,“就算我愚笨,我父亲领兵多年,他怎么敢让蕲州出身的人跟着我一路北上,带卫衔雪回京呢?侯府的麻烦够多了,是万万不敢再自找麻烦的。” “你……”那将士目光一定,方才的悲伤之情瞬间就隐下了,他犹疑着问:“你今日,是早就等着我的?那你一路不管不问,你是……你是装的?” 江褚寒“嘶”了一声,他微微皱眉:“你是嫌我装得不好?” 那将士眼角一跳,还不等他说什么,江褚寒又道:“不过你确实没说错,蕲州的血债燕国偿不了,我父亲的仇我也忘不掉,我的确是想杀了卫衔雪。” “那你……”那将士眼前一晃,竟然看见江褚寒把刀收回去了。 江褚寒把手一扬,后面的鸦青就跟着把刀接过去了,江褚寒揉了揉手腕,感叹似的:“但我一个京中富贵少爷,哪里敢动这个手。” 江褚寒往后走了两步背过身,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但他身侧的鸦青立刻上前了两步,见此那跪地的将士立马慌了,望着鸦青的冷眼就要后逃。 可鸦青手中极快,他手起刀落,一刀毫不留情地追着那将士脖颈划去,一条血痕瞬间爬上他的脖颈,那将士喉中咕噜响了两声,瞪着大眼缓缓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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