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们聊过了,纪老师再代你一期,挽挽我申请退赛。”
她这个样子没办法继续参加比赛了。
“但节目组说,既然听潮和SC两边都受了影响,PD去找其他工作室商量,能不能停录一期,下周能够全员归队了再连着录,毕竟是提前录的,节目也不会断档。”
“制片人的意思是,还是希望尽量协调,让原班人马能够参加到最后。”
毕竟晁新先缺席,如果向挽再因病退赛,对整个节目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舆论也会掀起可以预见的波澜。
但苏唱说下周,其实她和晁新都没有把握,下周向挽能够醒过来。
傍晚医生照例查房,这回来了主任医师,穿着白大褂和几位大夫一起过来,看了看向挽的状态,主治医生汇报了一下向挽今天的体温和指标,然后说:“CT拍了,全身检查也做了,肿瘤标志物检测也查了,目前没有发现其他病变,但就是退不下来。”
“前两天还可以自主进食,护工说前天一共吃了150ml流食,100ml左右的水,到晚上就没有再进食了,一直在补液,但如果不恢复饮食,光补液也不行。”
当着家属的面,她没有说太多,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向挽的情况太反常了,按理说这些药下去,如果是普通的细菌感染,早就有降温的趋势了,一直高烧不退,体温越来越高,基本不会是单一的发热,很可能有其他病变。
但她没有。
体内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病变,但她如果这么烧下去,一定会有生命危险,即使抢救过来,也可能造成难以逆转的脑损伤。
尤其是她不能饮食,那身体机能的衰竭也是迟早的事。
很棘手,她们遇到了一个药石无效的病人,而且她的抵抗力极弱,身体各项指标都一降再降,仿佛这些针剂仅仅能延缓一点。
“抽筋了吗?”主任医师问。
“有,今天早上9点10分抽过一次,持续时间2分30秒,停下来之后我帮她按了按。”晁新说。
“上重症监护吧,准备做腰穿。”
晁新的脸发白,望着医生,轻声问:“重症监护室,我能陪护吗?”
怎么就到要去ICU的份上了呢?她恍惚得根本反应不过来。
“家属不能陪护的,你放心,我们的医护人员都很有经验。”
晁新顿了顿,过了会儿说:“她会害怕的。”
主治医生安慰她:“她现在没有意识,不会害怕的,而且重症监护室也是病房,没什么好怕的。”
晁新低着头,望着手都输肿了的向挽,没作声。
别人当然不觉得一个20多岁的成年人有什么好怕的,但向挽不一样,她从来没有来过医院,她没见过这些冰冷的器材和仪器,如果没有人待在她身边,等她醒来,听见滴滴的监控声,看见身上的管子和针头,一定会很害怕很害怕的。
“抛开规定来说,她这个情况,本来就是细菌感染,目前还没有查出确切的病因,陪护很容易二次感染,我建议连探视也不要,不过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每天下午三点之后,可以探视半小时。”医生说。
怎么办呢,向挽,晁新拉着她的手,她没办法了。
过了会儿,医生听见了眼泪砸在病床上的声音,这个看似冷静到冷淡的女人肩头一动,垂着头说:“好。”
晁新很害怕,怕向挽万一一个人醒来,到陌生的环境,以为这个世界又抛弃她了,她会不会伤心,也不想要这个世界了。
她的声音在抖,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说完狠狠抽了一下鼻子,握着向挽的手没回头。
主任医师叹一口气:“那一会儿你收拾好,去把费交了,我现在就让他们排上,尽量不耽搁。”
门被轻轻关上,晁新的抽泣声逐渐明晰。
她牢牢抓着向挽没输液的那只手,另一手捂住眼睛,无助地痛哭出声。
为什么呢?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让向挽去找她?明知道那里的环境很脏,明知道向挽体质不好又没有打疫苗,还带着向挽去了乡下,还让她在那个宾馆里住了一晚。
那晚上她不敢睡觉,向挽就陪着她聊天,她竟然没有很在意向挽在咳嗽,连向挽在车上发了烧,她还以为是在休息。
从来没有这么多眼泪,像是流不干净一样,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晁新哭到嘴唇都哆嗦起来,一下一下地尽力咽下酸楚的啜泣声,呜咽从挤压的喉咙里泄露,最后再也控制不住。
自责和愧疚终于全盘释放。
晁新崩溃了,她就知道,自己从前的喜欢也好,希望也好,哪怕很想很想,但她都不愿意说,她知道命运对她根本就不好,如果她不说,命运就会忘了她,然后她能像偷尝禁果一样得到一点甜。
但只要她宣之于口,提醒了命运这里还有一个叫做晁新的人,它就会像黑白无常一样拿着铁链过来,把她的希望牢牢押回十八层地狱。
可是,即便她那天和向挽展望未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命运的报复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呢?
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晁新又想起晁望跟她打最后一次电话的时候,晁望已经心力衰竭,但仍耐着性子嘱咐她:“小妹,慢一点,不着急,我等你回来。”
收到他爸死讯的时候,哪怕真的恨极了他,好几个夜晚,她还是会忍不住到楼道里抽烟,想他脑中风冻死在外面是什么感受。
那年她接到她妈的电话,哭着说晁盼你好狠的心,亲外孙都不让说两句话,我又活不了多久了,我坟地都找好了,我死了你记得把我跟你爸埋在一起,我们两个老来伴,反正不指望你回来烧香。
牌牌刚到江城的时候,脑炎,那时候晁新还不懂医院的住院流程,护士说让她等着,她就抱着牌牌坐在医院的走廊,足足坐了四个小时没敢动弹。
晁新从来不哭,每一次她都没有哭。
而此刻,晁新泪流满面,双手绝望地捂住脸:“向挽。”
求你了。
别害怕,再坚持一下吧。
这个世界很不好,但求你为了我再坚持一下。
向挽是很多人心里的小天使,假如真的是,晁新很贪心,想要她再解救一次摇摇欲坠的自己。
第102章
清澈的水流环抱热闹的京城,一座城池的苏醒从岸边开始。
咚咚砸着浆洗衣物的棒槌声此起彼伏,皂角香融进水里,带着懒起梳妆时散播的花脂,追逐夜宴后倾倒的残酒。
杨柳是古道的帷幕,被晨风一吹,撩拨熙熙攘攘的集市。包子味儿总和糖三角的香甜打架,垂髫总角骑着竹马绕天井,束发妇人挎着竹篮挑选新鲜的蔬菜,偶有泼辣的争执起来,猪肉陈是个坏脾气的,刀往厚实的案板上一剁,便要同人理论。
说书的不太勤快,总要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懒筋被惊堂木一吓唬,眉峰便立起来,故事也有了精神。
那都是经年累月的老故事,比高座庙堂的老太傅年纪还要大。
青墙的街角处,裙摆翩跹,粉白面的绣鞋行了几步,跨过磕在石板路上的横棍,款款入座轿子内部,对轿夫道:“有劳。”
颠颠儿的小轿沿着城南的主路往北去,素手掀起帘子,里头的小姐望着熟悉又不熟悉的街道。
公孙府的石狮子是新垒的,从前他们家排场大,用金镶玉做石狮子的眼珠子,奢靡之风为上所闻,以贪腐的由头抄了家,如今宅子也盘出去了。
抄家时公孙家的二姑娘在向府做客,刚绣好了半只鸳鸯,便吓得丢了魂儿。
二姑娘原本要同向家二公子定亲,横遭变故后便没了下文,府外秋风扫着落叶,却有嬉笑的孩童大声喊着跳过:“向小将军打胜仗喽!”
“向小将军打胜仗喽!”
“向小将军要回朝喽!”
轿子里的姑娘轻悠一笑,心里默默喊了一声:“二哥。”
再走过一条街,是贵女们最爱的牵玉阁,胭脂水粉、珠翠首饰、绫罗绸缎,将整条街的商铺塞满,暗香浮动,衬得连日头都缱绻氤氲了起来。
一个华美妇人穿着蜀锦制的褙子,自台阶上下来,后头跟着腼腆的新妇,奶娘抱着雪团子似的幼儿,俩人一面议论里头时兴的款式,一面回头嘱咐奶娘将风兜给稚子披上,免得着了凉。
小轿一顿,里头的姑娘又点了点精巧的下巴,矜持地打招呼:“二娘,大嫂。”
贵妇们眼风也未朝这处来,携着仆役又往下一个铺子去。
最后停在一座高门大户前,黑檀色的牌匾上书“丞相府”三个字,是当朝圣上亲笔题书,朱门大开,跨过小腿高的门槛,轿夫径直往后院去。
花红柳绿的江南庭院,叠石理水,亭台楼阁,假山湖泊高低错落,精致得比皇家御用也不遑多让,面熟的仆妇脚下生风,抹一把头发上的桂花油便要往厨房去,一时又跑过几个小丫头,拿着花样,问前头的大丫鬟,二小姐今儿是描花样呢还是放风筝呢?
轿里姑娘抿唇一笑,待到了挽月阁,她从轿子里出来,环顾空无一人的院落,已经有尘封的味道了。
“吱呀”一声推开闺门,她坐到书桌前,拢袖研墨,对着晓窗里透进来的阳光,拂过桌面层层浮灰,展纸提笔,开始写信。
“父亲母亲大人在上,小女向氏阿夕拜别。”
母亲大人,我总是不敢忘,我叫做向阿夕。
幼时我习字,说“夕”字不好,黄昏夕阳,枯藤老树,总是消逝,总是留不住。
母亲大人却说,“夕”是“新月初升”,出现时太阳通常还挂在天上,故这月亮不大需要太亮堂,嫩芽儿似的,蜷缩在天边。
它最是纯净,最是无杂质,最是幼小可爱。
因此每一回被唤作阿夕,我便似被爹娘念着,无论在哪里。
你们怎样也想不到,我去了一个和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那里的楼足有二三十人高,人能日行八百里,声能片刻万人闻。
我试过回来,在大雨滂沱的雷雨天站在树下,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机会回来,但我抬头看到了一位姑娘。
她站在玻璃的门厅里,一刻钟之前,同我说,你快走吧,向挽,你快走吧,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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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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