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摸了下小猫的脑袋,再望向我。我做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于是她挖了一大勺蛋羹,吹凉一些后放进小碗,把小碗放到小猫面前。 小猫先是凑近闻了闻,然后便飞快地啃了起来,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着还一边喵呜喵呜地叫着,一幅享受的模样。 妈妈的笑容又出现了,妈妈的眼睛和我的一样,都是很黑很黑的颜色,但妈妈的眼睛比我的大,我在里面看见了小猫的倒影,然后,是我的影子。 妈妈对我招招手,示意我也坐过来。小猫大概也知道我不是坏人,一点也不怕我了,甚至主动抬起脑袋去碰我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于是我也笑了,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猫的毛,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虽然阳光已经消失,我却不再觉得这地方阴冷。 妈妈抱住了我,缠着绷带的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我问妈妈这小猫是哪里来的,妈妈说,三天前她发现窗外有猫叫,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挑了一片肉出去,小猫很快就窜出来,一口吞掉了肉。她再丢,小猫再吃,再丢,再吃,每丢一次,小猫就离阁楼近一点,等到妈妈碗里的肉全都进了小猫肚子,她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朋友了。 这是只绿色眼睛的小猫,浑身都是雪白雪白的,毛有点长,炸开来时简直像朵蒲公英。小猫吃完了蛋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爬到了妈妈的腿上,把身体盘成一个圆球,就这样睡了起来。 村里也有人养猫,但那些大猫都不怎么理我,这还是我头一次离一只猫这么近。 我很喜欢它,问妈妈有没有给它起个名字,妈妈突然沉默了,然后摇摇头,用很认真的眼神看我。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慌,然后听见她说:“名字是一种羁绊,也是一份责任,如果没有下定决心长久相伴,就不要随便取名。” 妈妈的声音很轻,语气和她念诗时有些像,更像是上课时的李老师,让人一字不落地听进去,记在心里。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猫在这时翻了个身,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我摸着它柔软的肚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妈妈真正的名字。我只知道她姓越,平时大家都叫她小红,但这不是妈妈的真名,奶奶说,是因为她来到这里时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衬衫。 妈妈从来不肯告诉我她的真名,也从来不喊我的大名,只叫我囡囡。 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叫王盼仔,仔,也就是男孩的意思。 盼仔和小红,都是随便的名字,我都不喜欢。 如果是妈妈给我取名,她会让我叫什么呢?我一时猜不出来,但我想,一定不是姓王。 等我长大了,我要给自己换个名字,跟妈妈姓。 我会用那个新的名字,在一个新的地方,认识很多新的朋友,活出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人生。 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很期待,可我期待的事情从来没有实现过。
第4章 温星河的日记(二) -2027年1月31日- 今天是小年,关山生病了。 前两天我回了一趟S市,打电话时听出她有些咳嗽,但她说只是小感冒,把我忽悠了过去。 谁成想,昨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这人缩在被窝里,整个人都是滚烫的,一量体温,比蛋挞都高。 她不想去医院,说吃点药能扛过去。她很怕医院,连体检都怕,每次都像个小孩子一样求我,对我撒娇。以往我都依她,问过医生没什么大碍后放过了她,但这次没得商量,连夜把她扛去了医院。 一检查,扁桃体肿胀化脓,都快要堵住喉咙了。医生说能忍到像她这种程度才来医院的简直是神人。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一个劲点头,压根不敢看医生的脸,并且心里庆幸这回没有听关山的。 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把关山的脸吹得更红了。原本在车上她还能哑着嗓子说几句话(当然是说她没事、没什么大碍、不用折腾这一趟这种鬼话),但还没走出诊疗室,她就双腿一软,直接栽进了我的怀里。 我和医生一起发出尖锐爆鸣,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把关山打横抱起,一路飞奔着把她送进了急救室。 不幸中的万幸,关山很快就醒了,不过一时半会她是走不出这医院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和医生就越关山女士的扁桃体进行了一番洽谈,最终出具联合通报:做手术! 当事人没有异议(其中省略我和医生的两百升口水),但用手语问了一个问题:猫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还有猫这回事,小家伙现在很黏关山,每天关山回家,这还没我拖鞋大的小东西就会从自己的窝里飞到门口,扑到关山的腿上迎接她(不知道是不是两个星期前来我们家串门的那条大胖狗教的)。 我刚开始还有点吃醋,关山这一个月都很忙,平时是我喂她多,铲屎也是我一手包办,为啥她更喜欢关山呢?但很快我就自洽了,要不是关山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恐怕现在我都没有机会吃这飞醋。再说了,也不看看和我比的是谁,没有人能不喜欢越关山女士!猫也没有! 呀,又跑题了。 就当一切不存在,总之在关山的提醒下,我火速安排靠谱的人去家里照顾猫,同时找了另一批人把我和关山的生活用品打包运到医院。一个小时后,作为一个进医院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家伙,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医院顶楼vip病房不是玛丽苏小说里瞎编的东西。 感谢我弟,我也是才发现早在我搬来M市之前,他就注资了这家医院。 原来做关系户是件这么爽的事! 不好,话题又歪了,再说下去就偏离价值观了,不行不行,得赶紧掰回来。 手术安排在明天,不对,已经是今天了,下午。关山的烧退了一些,但睡得很不踏实,也吃不了东西,整个人一下就憔悴了下去。 关山的体质一直都不好,在游戏里刚认识的时候,因为玩家不会生病,再加上积分可以用来提高身体数值,所以被她遮掩了过去。 刚一离开游戏,也就是前年这个时候,关山就生了一场病。当时我还在S市,在电话里听见她声音不对劲,连夜跑到M市才发现这人都烧得说胡话了。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之后不久,我就搬到了M市,用我家祖传养猪手艺给她喂胖了十斤,总算看上去有点血气了。 谁成想,功亏一篑了!(不知道靠养猪发家的到底是我家哪代祖宗,但我好像是给您丢脸了) 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努力想想之后的投喂计划这样子。我决定了,要从爸妈那里薅两个厨子过来,营养师也要!爸妈的私人医生不能动,但我弟的那位倒是没问题(相信我亲爱的弟弟不会介意的),不管关山乐不乐意,大全套体检给我安排上!! 要么干脆再换套房子吧,家里在M市好像有个疗养庄园来着……哦对了还有保姆也得从爸妈那边调过来,光靠我这种糙人可不行…… 还有……还有啥呢?我得好好想想…… -2027年2月3日- 今天天气很好,关山睡着了,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睫毛轻轻抖动着,好像整张脸都在发光。 我蹲在她的床前,默默看了她很久。她真好看。 我本想摸摸她柔顺的头发,但我不忍心打扰她。生病以来,她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一缕刘海落下来,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轻轻飘起,再缓慢落下,周而复始。发丝的阴影留在她的鼻梁上,被倾斜的光线拉得细长弯曲,一直连到她的嘴角,好像她在梦里笑着。 我和关山在一起已有三年多,可就连我这样和她最亲密的人也没有看过几次她完全放下防备时的样子。这么说似乎有点拗口,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了。 我们都是对方的初恋。和我这种遇见她之前都对谈恋爱不屑一顾的人不同,关山对亲密关系一直抱着恐惧。虽然她一开始就对我抱有好感,但她的整个成长经历使她不敢信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更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伤害到另一方。以上这些都是关山的原话,是我第一次向她表白时她对我说的话。时隔三年,我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退缩,我说我愿意等她,等到她能够接受我,或者说接受一个恋人的那一天。 这一天并没有相隔太久,充满危险的游戏副本是一场又一场的吊桥效应,两个本就互有好感的人很容易就突破了那层界限,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也吸引对方。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们一起闯关,一起面对危机,一起见证历史,一起离开游戏,然后我搬来她的城市,她继续读博,我在她学校附近开一间酒吧,每月回两三次S市和我那帮伙计排练乐队,或是写写歌,拍几条vlog发到网上。虽说一开始都是玩票性质,这些年下来,也有了些名气。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好久好久,完全习惯了我们两个人彼此分不开的生活。 从三年前到现在,有一个感受在我的心里越积越深,就是关山虽然接受了我进入她的生活,但是始终没有对我敞开心扉。我爱她,我知道她也爱我,但彼此相爱的人未必是知道爱人全部秘密的人,更何况是关山这样……沉重的秘密。 关山有很严重的PTSD,连我这种门外汉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学心理的,当然也明白,可她不愿意接受),平时生活中经常能遇见一些触发她不安或者恐惧的事物,她会明显流露不安,瞳孔放大、呼吸短促、身体僵硬、手心出汗。 这种情况往往不会持续太久,她很快就会调整好状态,做出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人以为她真的没事。只有和她相处久了的人,比如我,才能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捡到蛋挞那时候,就是她最典型的反应。我能发现,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诱因导致她神经紧张。 这也是12月31号那篇日记里我会对自己错过和关山聊这些事情的时机这么后悔的原因——因为那是我们认识三年多以来我第一次有机会真正认识关山的内心! 不过还好,这不是唯一一次机会。 两天前的下午,关山做完手术,很快就醒了。她刚从麻醉中苏醒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过她被夺舍了。 她睁开眼,眼皮抖动两下,看见了站在她床边的护士,然后突然浑身发抖,眼神游离,呼吸急促,像是面前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迅速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然而那时的她还没完全恢复力气,于是刚抬起的两条腿都掉到了床外,连带把她整个人一起拽下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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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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