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荒原里沉静的沼泽地。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海狄朝安鹤挑眉:“怎么?你不想走。” 安鹤抬起头:“不是,我脚痛。” 她想走,荒原上危机四伏,她没有食物和兵器,一定活不过今晚。好不容易出现两个正常的人类,她当然选择结伴跟随。更何况,她能够通过两人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 但是两人起了争执,她在一旁单脚站立着,真的很累。安鹤不知道两人还要争论多久,她不想一直站着。 她很难跟两人解释,坐着比站着舒服。 如果不是海狄刚刚拉她起来,她宁愿趴在地上。 海狄愣了一下,片刻后露出爽朗的笑容,被安鹤一打岔,她也不想再和阿斯塔对着干了。她架着安鹤的肩膀,再次将人拉起,同时扭头和同伴说话。 “阿斯塔,既然我们谁都不肯退让,那我有个折中的提议。东南方向二十公里处有个哨所,归属于第八要塞,我们绕点远路给她做个血液检测。如果她的病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再带她回去。只不过作为交易,我得给第八要塞的人一些好处。” 安鹤想,海狄真是个好心的大善人。 “阿斯塔,我向你保证……”海狄再次开口,“如果她的血液有问题,我会先你一步,崩了她的脑袋。” “嘶。”安鹤觉得脚趾缝里,卡进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可以。”阿斯塔默许了海狄的提议,她嫌安鹤一瘸一拐走得太慢,直接伸手圈住了安鹤的腰,像搬运麻袋一般夹在腋下。 安鹤双脚离了地,她忽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被起重机提了起来。 她刚刚就发现了,这两人的体型完全超出她的常识,自己一米七的个子,在阿斯塔和海狄面前,就像只瘦小的羊羔。 这里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阿斯塔将安鹤塞到后座,回头望了一眼树林:“有生物围过来了,海狄,车子开快些。” “不用你提醒。”海狄撑着栏杆一跃,从镂空的车顶翻进了驾驶位。 驾驶台上螺钉和电线裸露,方向盘直接用铁管焊接而成,安鹤有些吃惊,她完全没看清海狄是如何启动了这辆奇怪的车子,一眨眼,发动机嗡鸣,整架车连同后面连接着的车厢大幅度拐弯,扬起一堆的砂石。 而车门还没关,安鹤险些被甩出去,阿斯塔轻巧地从副驾钻到后方,砰一声,大力关上了安鹤左侧的门——原来不是海狄粗暴,这就是简单直接的开关门方式。 那车门摇摇欲坠,上面像打补丁一样镶嵌着铁片螺丝,看起来毫无用处,却又奇迹般地卡住车框。整辆车,连同头顶上镂空的铁架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凹陷,其中一个,刚好可以卡进一个五指并拢的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留下的杰作。 安鹤收回目光,她有很多疑问,但不敢多问,因为阿斯塔留在了后座,她身旁的位置。 阿斯塔的左手一直对着安鹤,手背上套着个金属环扣,正中心是一把尖刀,安鹤在娱乐作品里见过这样的袖刀武器,只要按下某个按钮,或是甩动手臂,袖刀就会瞬间弹出。 阿斯塔依旧很防备她。 如果她做出任何异常的攻击行为,这把刀会毫不犹豫刺穿她的腰腹。 安鹤心想,阿斯塔实在是高看了一个连鞋子都没有的人类。 她假装没看到,重新用布条掩住口鼻,望向车外。 那片林子已经缩成了一个黑点,安鹤又想起了林中的红衣女人。 这辆破车开得很快,安鹤想,应该能甩掉她了。 …… 所谓的哨站,只有一排铁皮房子和一个架高的瞭望台。这里的物资非常稀少,安鹤留意了房间内的布置,处处都彰显着粗犷。 海狄和第八要塞的哨兵交涉,从后车厢取了一小袋盐。安鹤才知道,后车厢里装的是食用盐。她推断,海狄和阿斯塔在荒原上行走,就是为了运输这些物资。 为了借用验血仪器,海狄还戴上护目镜替哨兵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零件。 安鹤悄悄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海狄的职业,她是个机械师。护目镜上的金属片有放大镜的功能,可以帮助她辨别很微小的结构,转动时还会发出很有质感的响声。 很酷。安鹤在心里赞叹。 海狄修东西的间隙,安鹤被抽了一管血,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结果。 坏消息,她被感染了。 阿斯塔花了半秒钟时间给子弹上膛,又花了半秒钟,对准安鹤的脑袋。 “等等。”海狄劝住同伴,“还有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安鹤体内一种名叫骨噬性孢子菌的真菌,活跃度非常低,远远低于一般骨蚀病潜伏期的水平,还达不到变异的程度。按这个情况看,至少需要四天,她才会出现变异症状。 而且海狄说,如今,处于潜伏期的骨蚀病,可以被治愈。 安鹤对此没有概念,不过,阿斯塔听完报告后就收起了武器。 这个原先一直很紧绷的红发女人终于放松了肩膀,看向安鹤的眼神终于带上了“我们还是同类”的意味。她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找出一只旧鞋子,递给安鹤,还贴心地只给了左脚:“抱歉,我性格比较谨慎。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荆棘灯第九要塞先锋队207队的队员,我会带你回去治病。” 安鹤接过鞋子,从阿斯塔柔和下来的眼神中,安鹤确认了一件事,她安全了。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问问题了?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 “我总听你们提起荆棘灯,那是什么?” 阿斯塔眯起眼睛:“你不知道荆棘灯?”她再次打量了安鹤的衣着,“从第一要塞跑出来的?” 安鹤不知道阿斯塔的推断从何而来,不过这是个借坡下驴的好时机。 “嗯……”安鹤用脑袋小幅度地画着圈,尽量让人看不出是摇头还是点头。 嗯字也拉长音,让人听不出是犹豫还是肯定。 “那就是了,只有第一要塞的蠢货,才会把手腕脚腕等弱点暴露出来。”阿斯塔抱着手臂,简短解释:“荆棘灯,是保护人类和要塞的武装组织。” 安鹤再问:“那你们说的骨蚀病,又是什么?” 海狄和阿斯塔脸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不知道荆棘灯还情有可原,不知道骨蚀病……” 海狄问检查的哨兵:“你确定,她脑子没问题?” “不,我有问题。”安鹤自己回答:“我有精神类疾病。” 不久前,她刚给自己下的诊断书。 “那真是不幸。”海狄接受度出奇地高,“不过没关系,要塞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既然你搞不清骨蚀病是什么,我路上再给你解释。先上车,我们得先把车厢的物资送回要塞。” 值得庆幸,大家都有精神病,安鹤想,那太好了。 她总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车子离开哨所,重新闯入灰黑色的尘沙中,拐了个弯,往西北的方向开去。 “你在林子中见到的那些变异生物,就是骨蚀病患者。这种病原先是一种辐射病,空气中这些粉尘就是辐射留下的产物。”海狄打碟一样拨弄着方向盘,向安鹤解释。 “辐射?”安鹤重复了一遍。 “对啊,你没学过历史?”海狄扭头看了她一眼。 安鹤学过,但海狄口中的历史,肯定跟她理解的不一样。 海狄继续说:“可不要相信各个要塞里流传的神学之说。骨蚀病的源头就是辐射病。追究起来,还得怪罪那场强太阳风暴将世界拽入全面断电的黑暗时代……总之,之后几十年,很多人出现了缓慢的放射性损伤,畸形,溃烂,淋巴组织、造血组织受损,就是现在骨蚀病的初级症状。” 海狄说得详细,安鹤暗中记住了她提到的词。太阳风暴并不会直接造成放射性污染,中间一定还发生过核泄漏。 她不由自主往前倾斜着身子:“既然是缓慢损伤,那刚刚阿斯塔说潜伏期最短四十分钟是指?” “缓慢损伤都是几千年前的历史了,现在早*就不一样了。”海狄笑起来,解释:“最初,这病还是辐射病,但是,接合菌门下的弗氏孢子菌总是寄生在这些伤口上,时间久了,逐渐演化出了一种新型的骨噬性真菌,它们能快速地通过黏膜进入生物体内,释放孢子,造成的损害比辐射更为严重。被感染过的,就称为骨蚀者。” 海狄腾出一只手,指向车外:“不只是人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它们都能进行寄生。可惜,我们的文明已经陨落,很难和它们对抗。不过,还是有一代一代的人类在进行研究,不用担心,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正确地认识它了,科普手册将感染期划分成了四个阶段……你要听吗?” “听。” “很好,你比教会里那些家伙上道。”海狄的知识储备很高,她带着向混沌的愚民科普的口吻,一口气讲了下去,仿佛讲过很多次。 “第一阶段潜伏期,患者会觉得乏力、困倦、懒动,严重点的才会出现感冒症状,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难以界定,这个病就是这么狡猾。要是干预得早,潜伏期的患者能够被治愈。” “如果进入第二个阶段,出现临床症状后便无法遏制了。患者身上会长出大片红疹,开始发热、眼红、皮肤长出水泡,并出现严重疼痛、口腔炎、脑炎的症状。这和传染性疱疹病毒很类似,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你可以想象,在与之对抗的历史里,人类走了很多弯路。” 安鹤点头,疾病的攻克非常难,越常见的症状反而越容易误诊,她问:“那第三阶段呢?” 海狄没有马上回答,她往左侧瞥了一眼,忽然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整辆车瞬间蹿了出去。 “到第三阶段,患者肌肉开始坏死。此时孢子菌已经在脑部繁衍、分裂,它们的菌丝完全覆盖大脑和骨髓,夺走了对躯体活动的控制。感染者会逐渐被分解为一具骨架,这些骨架仍旧可以行动,它们坚硬,且速度迅猛,这也就是你在林中看到的那些变异的东西。” 安鹤打了个寒颤:“听起来已经成了非人生物。都这样了,还有第四阶段?” “有。往你的左后方瞧瞧。”海狄突然放声笑了两声,她猛地提高声音,用极快的语速说道:“第四阶段,它们会互相融合,人类、甲虫、兽类,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死尸骨架,全部混合在一起,冷不丁在荒原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阿斯塔!” 海狄突然从喉间爆发出强有力的呼喊:“骨蚀者已进入进攻范围,架枪!!!” 安鹤猛地往后扭头。 同一时间,海狄将放在挡风玻璃处的一块铁砖压向油门,而她自己,从座椅下掏出一把机枪,松开了方向盘,离开了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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