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只能让姜折又气愤又焦急。姜家的德行什么时候好过,什么时候德行二字总是要归于女子了。 这个时候和父亲说道这些实在毫无意义,树根里都是烂的,就算剪断了枯枝败叶,又有什么用。 “相宜呢,她在哪里?”有许多话她都没有问。在秦孟乐那里,她一次一次的去问,现在知道了,却又不敢问的太深。知道的答案越多,她亏欠秦孟乐的就越多。姜折追问:“她在哪里!爹爹告诉我吧,您的手段我都知道,左右都是咱们家的事,牵连上她...不太好。三年前......瞒着我,您已经动过手了,不应该有第二次了......” 姜家不是个太平地方,能在秦馆那样的地方感觉到的平静,在自己的家里却从来没有过。她无法言说对父亲的失望,能够执着的就只有将相宜找回来这一件事了。 “爹爹,我求您了。”姜折心里有很多的猜测。想起现在的秦孟乐,那副身子.......她身子那么孱弱,会跟姜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不可能没有关系的。秦孟乐房间里的炭盆总是那么热,屋子总是那么闷,她说话...总是在咳嗽。还有...她总是躺着,弯曲着左腿,呼吸声很重又很轻。 姜折晓得,她没法救三年前的秦孟乐了。 “您放了相宜吧。”苏州镇此刻显得很大很大,姜折一点头绪都没有,想知道相宜的下落,只能等父亲松口,她得为此付出一些。 姜折屈起膝盖,朝姜父下跪。 她实在是害怕,根本没有能够忍耐多久,脖子上的血管被压抑的呼吸裹挟,分外明显。她忍得双目通红,左眼落下眼泪来。 姜父往后退了一步,似被吓着了,又薄又干的唇动了又动,“你为了个下贱的妓子,朝爹爹下跪啊......” 最小的孩子总得偏爱,姜折刚出生,姜父就给取了这个名字。人不屈折,路不曲折,不可攀折...是父亲对小女儿的期待。纵使人古板又矛盾,还是想要她为人周正。 姜父问她:“那一个两个的妓子,你就这么喜欢?喜欢到要来忤逆你亲爹吗?” 姜折低着头,摇头。 这哪是这么一回*事呢......人命难道不可贵吗,难道能因着自己的关系,就欺负了她们吗?这与她们是不是妓子有关系吗?姜折的回答不大好,很容易触怒父亲,但她还是说:“您错了。她们不止是妓子......”是有人权的,有尊严的...... 姜折在书房前面跪了小半个时辰,姜父坐在躺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只时不时的又盯着姜折看几眼。 他在这时,忽而才觉着姜折分外像她的娘亲,程氏。 那是个北边的女人,生完姜折之后从姜家消失了。并不是离开了人世,而是......她离开了姜家。那是个留不住的女人,她的心思不在姜家,不在苏州镇。她也看不上姜家。 可那是姜父最喜欢的女人。在她生下姜折之后,他眼见着程氏在他眼皮子底下筹划离开,最后也没去阻止。姜折如今,像极了程氏。 最后,姜父松口:“别跪着了,去吧。去找你二哥,他会帮着你。” 姜折站起来,双腿酸麻,差点儿没站住。这回她没同姜父道谢,转身就走了。 姜家老二,年过四十,与姜折差了许多岁数。姜家大哥死在威海卫,家中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生意,都在老二手里。姜折一听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二哥是姜家的刀,怎能让将这把刀对准她身边的人呢?相宜本来就没有任何过错。 ...... 姜折辗转了几处,没想到竟然到了军政府衙门的牢房前面。她忍不住想,相宜真的会在这里吗? 她是犯了什么罪呢......天大的罪过都该按照律法来处理,不是吗?但现在的中华,遍地的洋人,遍地的老腐朽,律法又顶什么用。枪杆子比什么都要大吧,火药的味道让她作呕,却有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也只因为权力横亘在其中。 相宜太无辜了,姜折忍不住不去内疚不去心疼。二哥姜毅的副官,是个年纪不大但身量很高的男人。腰间别着手枪,还挂着新式的一只手雷。 “你带路。”姜折哽着声音,压住颤抖。 副官点点头,摘掉皮手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六小姐客气了,您里面请。” 里头逼仄的环境和腥臭味裹着汗味,只需几秒钟就让人反胃。姜折走进去,控制不住的一直在想,相宜在这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那么弱小,才上学没多久。平白无故的遭遇这些,往后她...... 姜折在心里祈祷起来。远处那人的身影很熟悉,是她二哥。她加快了脚步,只差点跑起来。 “阿折。”快要近前时,姜二叫住她。 “二哥,她呢?”姜折太急,心慌的不行。就是因为前面的事情都被验证了,才不能不急。 如果......如果相宜和三年前的秦孟乐一样,如果真是这样......如何是好...... 姜二只是朝身边的军士递了个眼色。军士利落的打开姜二右后侧的牢房门,“六小姐,这边。” 姜折一下子愣住,当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就听姜二嘱咐她,“以后不要惹爹爹生气,人只有一条命。” 她看着姜二,紧要牙关,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爹爹是最心疼你的,知道你喜欢听曲子,还留着她的手。” 第11章 第十一章 相宜这间牢房里的血腥气是最重的。好像姜折从外面进来闻到的腥味,这里就是源头。 每一间牢房的窗子都好小,几根铁棍子插在又高又小的窗子上,把什么都拦在外面。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烂掉,包括相宜。 小姑娘是被绑着的。相宜身形消瘦,那链子足有她手腕子那么粗。姜折很不容易的迈开腿走进去,看到铁链在相宜的手上绕了很多圈,最后绕过她纤细的腰,将她捆绑在又脏又粗的木架上。腰部以下,血肉模糊。 “怎么、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待相宜呢。 姜折小心的走过去,好像也怕惊到昏睡不醒的小姑娘。 她走到相宜的面前,蹲下来,伸手去拂开相宜的裙子。沾了血的裙子,变得很重,她拂开裙子的动作都很慢,不知道相宜是不是会不会痛。 “来人!来人啊!送她去医院,快点!”姜折瞧见了相宜腿上的伤,呼吸都滞了几次。姜二打断了相宜的右腿,姜折拂开相宜的裙子,差一点点就摸到了她露出来的小腿骨头。 大抵是因为自己先前的试探,加上没有保护好相宜,代价竟然是相宜的一条腿。 地下全是相宜的血,这样的失血量,必须马上送她去医院!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圣玛丽医院。 ...... 圣玛丽医院是法兰西人的地方,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动作很麻利。相宜一被送来,就有医生出来接手,手术室的灯没过多久就亮了起来。 在车上的时候,姜折抱着相宜抱了一路,黑色的西装裤上黏糊糊的、湿漉漉的,全是相宜的血。相宜一进手术室,姜折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手在裤子侧边拽紧又松开。 脑子很乱,她想到的东西很多。 不止是相宜,还有好多。三年前,她给了秦孟乐十根金条之后,秦孟乐忽然消失了半个多月,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时候与现在,什么时候开始重叠起来了。那么相似的情况,怎么可能是巧合? 如若不是巧合,今日的相宜,往日的秦孟乐,到底受了多少苦楚。 相宜......她亲眼瞧见了。可秦孟乐那里呢? 对了,秦孟乐应当还在秦馆里。姜折如梦初醒,转头去找电话,她得找秦孟乐好好的问个清楚!不然这辈子她都不会心安的! “不行。”姜折很快又否定了打电话的主意,很快说:“叫车,去秦馆,快!” 她极少使唤人,跟在暗处的练家子愣了片刻,这才现身出来,下去安排了。 秦馆还是那副样子,有些阁楼上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红色喜气,是有客人在屋子里的意思。姜折一下车就直奔秦孟乐的住处。没曾想,秦孟乐的阁楼上,也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 这是......她有客人在么? 姜折的心里抽疼,匆忙的脚步停下来,站在楼下站了许久。 好好天也下起雨来,很是应景。姜折不傻,她找了一处不近不远的地方,站在那边的屋檐下面。红色的灯笼太扎人眼睛,慢慢的,她觉得眼睛刺痛,眼角湿润了。 她问自己,是想要验证些什么呢。明明很怕秦孟乐身子的变化和自己有关系,又急不可待的来验证。何须验证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真是个恶劣的人啊。怪会害人的。”姜折自语:“对不住啊......秦姐姐......” 躲在屋檐下面,雨还是可以将人打湿,身上湿了,额间的头发贴在肌肤上,姜折冷,双手环着自己。 后来,秦孟乐房间外面的灯笼熄灭了,外面的雨太大,灯笼也撑不了多久。姜折像是看到了希望,抹了一把脸就往楼上跑。她真得见见秦孟乐,好好的看看她。 姜折敲门,却是没有人应答。 还是陈姨忽而出现在她身后,叫住她:“姜小姐,别敲门了。我们馆主不在房里。” 姜折疑惑,狼狈的转过头,问:“她去哪了?是她不愿意见我,还是...还是出了什么事?” 陈姨摇摇头,自然不是馆主不想见她。旁人或许不知道馆主和这位的渊源,陈姨却是知道的,她晓得馆主惦记着这位,说起来就是比什么都宝贝。 “她病了。我带您去看她。” 姜折没想到,又回到了圣玛丽医院。 秦孟乐不在秦馆,而是在医院里。亮起来的灯笼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躲着人。她的病房离相宜做手术的地方,只有一条走廊的距离。 陈姨带着姜折走进病房,里面是消毒水的味道,比外面要重很多。病房不大,只住着秦孟乐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姜折忍不住出声问:“她生病身边怎么没有人陪护着?” “馆主不喜欢。” 陈姨只答了这一句,走去给姜折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了秦孟乐病床前。 是啊,秦孟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以前就不喜欢。所以三年前与秦孟乐见面,都是在只有她们两人的地方。 “陈姨,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秦孟乐看起来很不好,药水顺着橡胶管子和针管,流进她的身体,床头制造氧气的仪器一直在工作,她的脸像一张白纸。 就算陈姨不说,姜折也能问医生关于秦孟乐的病情。到现在,已经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陈姨顿了顿,哑着说:“馆主的肺上说是长了个东西,那玩意儿很折腾人。她烧了两天,还不肯来医院瞧病,最后昏过去了。我才能带她来。” 很倔强的性子,陈姨和姜折都不是第一回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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