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晚,又是电闪雷鸣。 魔宫的层层结界也挡不住那如洪钟大吕般的雷声。 雷声在魔宫的每一处角落回荡,震得宫墙簌簌作响,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曳。 洛姒搂着怀里发颤的女人,抬手挥灭了灯。 洞房花烛,被翻红浪。 洛姒以为自己握住了幸福,她每日得空就缠着沉璧厮混,听性情木讷的妻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觉得幸福极了。 这日子可比从前生动多了。 但只是半个月后,沉璧就死了。 魔道内斗还未结束,自有人看不惯洛姒,便把心思打在了沉璧身上,想着拿住软肋好拿捏魔尊。只是沉璧是个凡人,经受不住他们设的阵法,当场没了性命,尸骨无存。 唯有一缕魂魄被赶来的魔尊收住。 那日,魔道四长老,连同七十二殿,无一幸免,皆被洛姒屠戮殆尽。 魔宫内外,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散落各处。 此后两年,魔尊洛姒为求亡妻沉璧复活之法,不惜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探寻。 其中她路过一处壁立千仞的巨大悬崖,不惜耗费心力,以石为纸、以指作刃,在崖壁上刻下一尊高大的石像。 那石像的眉眼与沉璧别无二致,温婉动人,仿若下一瞬便能活过来,与她轻声细语。 她没有停留太久,她还要去寻找沉璧的踪迹。 终于在某一天洛姒听闻,青云门的玄英仙尊知晓些许关于复活之法的线索。洛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提着剑杀上了青云门。 放眼世间,若论有谁能与魔尊洛姒一较高下,青云门的玄英仙尊吕浮玉必定是其中之一。 两人并未正式交过手,洛姒并不能保证可以打赢吕浮玉。 所以她不是来打架的,她是来求吕浮玉的,凭着她勉强能记起、但吕浮玉忘了或者根本不在乎的那点关系。 有求于人,因而洛姒一路上都收着手,避免伤及青云门的人,终究到了青云殿前。 许是得到掌门命令,青云门修士退让开,让她进了青云殿里。 檀香袅袅,她模糊瞧见那人转过身来。洛姒不敢多看,膝盖扑通跪在地上,她开口快速表明来意。 “恳请仙尊出手襄助,让我与亡妻得以破幽明之隔,洛姒铭感五内。” 她说话声音很抖,计划着若是吕浮玉不肯,她便先表明身份,再不肯,她便只好拔剑了。 偌大的青云殿内,死寂沉沉,唯有她急促的呼吸声,与吕浮玉那近乎微不可闻的浅浅呼吸,交织回荡。 她等了许久,依旧等不来吕浮玉的回应,殿内檀香熏得人眼酸,她轻轻扶上腰侧的配剑,正要开口,“仙尊——” 一道极为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她。 “既是幽明之隔,再不可能逆天而行。” 洛姒瞬间僵住。 跪了许久的身体忽然晃了晃,目光顺着那截白色衣角往上。 缓缓,对上了吕浮玉的目光。 台阶之上是一张很柔和的脸,算不上惊艳,却很耐看,尤其是眼睛——和她的亡妻如出一辙的像。 是像吗? ……洛姒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大脑停止了思考,唯有眼睛、鼻子、耳朵给出直观的感受,在洛姒脑门烙印下两个残忍的字: 是她。 第71章 “回家。”(终) 隔着重重檀香,她像只蝼蚁似的,卑微又不可置信地仰望着高台之上的女人。 女人温和地看向她,周身气质淡远,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像个真正的神。 洛姒是魔,她不跪神,扶着膝盖踉跄站起来。 洛姒依旧怔怔地看向她,口中涩然,“你是……吕浮玉?” 一瞬间洛姒记起很多事,比如沉璧掉进她院子的那日电闪雷鸣,而那日正是玄英仙尊飞升失败下落不明;又比如沉璧死后,她在慌张寻宝护住那缕魂魄的时候偶然听闻,青云门的玄英仙尊归位了。 比如她很喜欢沉璧身上浅浅的味道,闻着很容易好梦,她每次和沉璧亲近时——外面总是疾风骤雨,雷电交加。 那些雷电自然是劈下来的,但她是魔尊,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一个结界便能把它们挡在外面。她也从未怀疑过,只因她坏事做尽,雷劫加身不过是常事。 高台之上的那人答了声“是”,声音轻柔缥缈,掷地有声地敲碎她仅存的幻想。 那是她两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声音。 浮玉,沉璧…… 喉咙处血气翻涌,她脸色一片苍白。殿内浓郁的檀香直直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五脏六腑都揪着疼。 她就那般呆呆地、迟钝地抬眸,望向玄英仙尊那张平淡温和的面容。 这是她的妻子,是正式和她拜过堂成过亲的妻子。 她死后洛姒疯魔似的寻她,上穷碧落下黄泉,独闯寒域找法宝,抽魂分魄护住亡妻残魂,她浑浑噩噩,痛不欲生,可只要一想到能见她的妻子,她便从浓烈的苦里挑出丝丝的甜。 那些苦也就算不得苦了。 可原来她的妻子根本不是凡人,而是神通广大、高不可攀的青云门掌门,是即将成神的玄英仙尊吕浮玉。 她的妻子没有死,她精心养护的那个残魂不知道是谁的。 沉璧做回了高高在上的吕浮玉,冷眼旁观她的所有挣扎和痛苦。 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精心谋划的算计,她不过是吕浮玉掌心的一枚棋子、手中的一把利刃,被利用来削弱魔道势力,待目的达成,再反手诛她的心。 刀刀致命。 她其实不怕沉璧骗她,只要沉璧活着她都会开心,甚至是哪位仙尊都无所谓,她可以去把人夺回来继续做她的妻子,她本来就是恶贯满盈、无法无天的魔头。 可偏偏,是吕浮玉。 脚下魔气翻涌,洛姒袖袍翻飞,她神色痛苦地望向吕浮玉,在对方平淡自然的注视下,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喘不上气,却还死死盯着台阶之上的那人,梗着脖子,报复性地扯了下*嘴角:“吕浮玉,你究竟知不知道——” 话到一半吐不出来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吕浮玉究竟还记不记得,更害怕开口后获得的是双倍的自取其辱,可她执意要问。 “……梨花村。” 她终于瞧见女人脸上有了点生动的表情,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 吕浮玉微微蹙了下眉头,可只是一瞬,那面容又变得浅浅淡淡的了,带着一丝自如的笑。 洛姒瞬间便知晓了。 她知道,她记得,但是她不在乎,无论是作为沉璧还是作为吕浮玉,她对于洛姒这个人根本无所谓。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两年前,亦或是现在。 吕浮玉没有一瞬间是在乎她的,她的存在对吕浮玉而言,或许都比不上吕浮玉踩在地上的一块砖石。 洛姒慢慢笑了起来。 眼泪从酸胀发热的眼眶里跳出来,她瞬间泪流满面。 翻涌的魔气瞬间遍布整个青云殿,骨炎发作,暗红的血丝遍布全身,她在昏暗里看向吕浮玉,却见她脚下金光闪烁。 原来她早已在青云殿里布好了阵法,只等自己来自投罗网。 洛姒停了笑,泪却停不下来,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再不愿意看那人一眼。 倏忽之间浓郁魔气如沸腾黑潮,似百鬼夜啼哭。 吕浮玉看见洛姒嘴巴动了动,她没听清,但她看见魔剑上映出了鲜红的血,滴在地上,弄脏了她的青云殿。 她漠然地拔出九天。 洛姒闭着眼,听出吕浮玉拔剑的声响。 她静静地站着,生平第二次体会到心如刀割的感受。 被魔剑禁锢的十万恶魂瞬间从魔剑里释放出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洛姒扑去。 刹那间血雾弥漫,魔剑哐当砸在地上。 那不可一世、罄竹难书的魔头须臾化作了飞灰,仓促且毫无征兆地,魂飞魄散了。 玄英仙尊静静伫立。 许久,垂下眼眸。 浓稠的血雾徐徐沉降,不多时,在砖石上凝出一层光滑的血迹。 她把魔剑带到无风谷,封印在织魂榕底下,之后回到青云殿里清理地上的血渍。 檀香燃了一支又一支,袅袅青烟在殿内弥漫、缭绕,渐渐驱散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玄英仙尊静坐在高台之上沉默不语,回忆洛姒刚刚的口型。 她说了什么呢。 当时魔气太盛,吕浮玉视线受阻,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罢了。 她心道。 她望着青云殿外的流云变幻,回想起飞升失败的那天——雷劫从她头顶劈过,一道意念传至她识海里:你尘缘未解。 她艰难地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这分“尘缘”,或许指的是什么。 还没等她想好要如何解,就被雷劫劈晕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洛姒的院子里,她没了记忆,修为也被封住了,无人知晓洛姒身旁的那名普通侍女,其实是青云山上的玄英仙尊。 恢复记忆和修为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彼时洛姒已经杀回了魔宫里。 她没有立刻回青云门,而是压下修为和灵力,继续扮演着侍女沉璧的身份。 她要解尘缘,要成神。 洛姒是她成神路上的最后一道阻碍。 对了,洛姒给她取名叫沉璧。 浮玉,沉璧……她有点好奇,洛姒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很快她在一场混乱中假死,果然引得洛姒杀了四长老,屠了魔道七十二殿……计划里唯一还没有被解决的人,便剩下了洛姒一人。 她把消息放了出去,没多久洛姒就来了。 她其实没有正面和洛姒交手过,甚至入道后两人也没有见过,她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那魔尊很是厉害……吕浮玉为此做了许多准备。 那些准备都没用上。 洛姒自爆了,魂飞魄散。 这给吕浮玉省去了很多麻烦。 魔尊洛姒身死魂灭,魔道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修真界和人间迎来了久违的太平盛世。 玄英仙尊功德无量。 青云门日益壮大,诸事步入正轨后,吕浮玉偶尔会抽身去游历人间。 她在灵泽城里看到了一尊巨大的石像,当地人称呼她为神女娘娘,她试图纠正,但于事无补。 洛姒死了多年后,在某个平静无风的午后,她发现自己生了心魔。 她消不了心魔,最后只能生生剖下来,封印在九天剑里。 不过半年,玄英仙尊飞升成神,成为修真界上下千年来唯一成功飞升的人。 此后天罚降临青云门,持续将近一千年。 心魔亦被封在剑里将近一千年,直到千年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心魔部分神识从封印里逃出来,窜入青云门的小修士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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