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灵书说舅老爷为了凑足这一千两连院子里那棵大石榴树都卖了,结果树倒下的时候砸垮了一边院墙,现在还和宗叔在那儿哼哧哼哧的修墙了。 砸锅卖铁送女去当官,还是个九品芝麻官,京城里倒一棵树压死一大片最低都六品起步了。 还不如拿银子去逍遥啊,她非常心安理得的贪了银子补充自己小金库去了,反正就是个闲职,她又不准备升官。 但很快裴宣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虽然对宫里那一亩三分地熟的不能再熟,奈何目前身份是个没进过宫的乡巴佬,顶头上官还是派了一个同僚来迎她。 来人也是个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一身深绿官服,腰配银带,应该是很怕冷略有点缩着脖子提着盏灯在那打瞌睡。 看见裴宣来了旁边跟着的小太监轻轻提醒了一声才睁开眼,双方友好的交换了一下姓名,其实对面早就知道裴宣,不过是例行确认一下罢了。 来人姓李,名叫观棋。 听见这个名字裴宣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观棋的咽喉。 李观棋对此习以为常,笑着摸了摸脖子,又怕冷的很快缩了回去。 “哎呀,每个听见我名字的人都这样,我小时候生下来就不会说话,我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指望我当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谁曾想我十岁那年路过一个游方大夫给我扎了一针,从此我就说得了话了,可惜名字上了族谱实在更改不了。” 她看起来一副甚为可惜的模样。 所以你现在话才这么多吗听了李观棋说了一路的裴宣升起淡淡的同情,让这么一个话痨十年不能说话实在过于残忍了点。 “哦,对了,你是哪一家的?京城裴家太多了,没办法,毕竟是皇族家大业大嘛。” 其实也没多大,近亲早就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富贵闲人的旁支。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亲国戚?” 当年老家整个村都欢天喜地的迁居到京城了,她爹娘就是再不忘本也不能真的是个人都给个官当当,大部分都是免除了赋税赏赐了田地,让这些乡里乡亲的能够在京城立足,有了照佛时不时也有些争气的小辈能够够上一个闲官当当。 现在姓裴的简直一抓一大把啊。 李观棋打了个哈欠:“没点背景也进不来我们这儿。” “?”裴宣顿住了,“我们这儿不是清闲散官吗?” 这么个有名无权的破差事怎么会有人抢? 李观棋诧异的看向她:“你不知道吗?我们毗邻陛下啊,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裴宣震惊:“什么?陛下不是住在紫宸宫吗?” 李观棋比她更震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四年前陛下抱病从明觉寺请来大师,大师说先帝早崩挂念幼女徘徊不去,陛下迁居至宫墙最西侧长信宫,说是那里距离先帝皇陵最近,以此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裴宣:“???” 第16章 子书谨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吃饱了撑的去纠缠我女儿了? “这不是纯属——”后面一句她硬生生吞下去了。 这才是真的有苦没处说,有冤没处诉啊,死了还要背这么大锅就欺负她死了没法儿说话是吧? “你家里人怎么什么都没跟你说?” 但凡削尖了脑袋能进这儿的谁不是千叮咛万嘱咐,怎么会光塞进来一句不提点的? 因为在土里埋四年,今年才算从坑里爬上来,谁知道皇帝还能搬家啊,早知道她也搬了这个破地儿简直是风水上克她,她一接触准没好事。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同家里人不太亲近,一直住在外头庄子里,直到今年才入京,对这些事不大清楚。” 李观棋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了然的想拍拍裴宣的肩,想了想怕冷还是没伸出来。 “我在家里也不大受重视,能到这儿的基本都是家里有点家底但又不太寄予厚望的。” 她话痨一个,怕裴宣听不明白又解释道:“能攀上陛下当然是好事一桩,但陛下现在才多大啊,咱们要等陛下长大就是十几年青春荒废。” 但凡家里寄予厚望自然不甘心荒废这许多年的光阴。 也是,不过幸好自己不打算当官做宰,裴宣看了看门边数位御林军:“我们这儿也是陛下亲卫守卫?” “哦,不是,”李观棋打了个哈欠,“因为长宁侯到了。” 什么侯? 李观棋已经在短暂的相处中习惯了她的无知:“太后的亲妹妹啊,进去吧。” 子书谨的妹妹不是早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前朝昏君斩首了吗? 哪里又冒出来个妹妹,裴宣一面震惊一面推开门,冬天早上天亮的晚,因此屋中仍亮着烛火,有一两个宫人侯在第二道门外见她自己推门有些惊讶,朝里面禀道:“裴大人到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进来吧。” 屋里有些昏暗但碳火烧的很足,她的主官姓常名毓,曾在太学做过博士是裴宣死后才调至此处,是个约莫四十来岁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女官,长发一丝不苟拢在冠中。 前朝设立起居郎,御殿侍立,行幸则从,朝廷礼乐法度、祭祀宴享、四时气候、户口增减皆以著书。 改朝换代以后起居郎仍然设立,只是后来两任女帝皆是提拔女官随侍左右,因此又称起居娘子。 常毓乃是随侍当今陛下的起居娘子,本就应该长居陛下偏殿,只是现在更方便了,陛下直接搬家到她隔壁了。 裴宣过去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一旁女官递过来调令文书由常毓过目,裴宣也就在旁边站定。 自始至终都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那目光像针一样扎的她浑身不舒服,裴宣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看回去。 她倒要看看子书谨的妹妹是何方神圣。 ……长得真的有点像子书谨,不过眼睛比子书谨小点,唇却比子书谨厚点,最关键的是子书谨没这么孔雀开屏。 尚且算得年轻,眼略锋利,金绣孔雀蓝的侯爵常服坠着一块鲜艳欲滴的血玉,紫金玉冠,此刻歪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哪儿找到的妹妹,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啊。 长宁侯看着她原以为她会回避,但见她不回不避悄然打量回来也不见恼怒,反而没忍住笑了一下。 “裴大人为何这般看着小侯?可是本侯脸上有什么东西?” 恶人先告状啊,裴宣见常毓一点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只好自己答道:“并无。” “哦?那为何一直看着本侯?” “因为从我进来起侯爷就一直在看我,还望侯爷明示,下官脸上难道有东西吗?” 你一直看我就是为了让我问这一句是吧? 长宁侯不答,反调转目光去看常毓:“常大人觉得本侯为什么盯着裴大人看?” 这话没头没尾,常毓也就假装听不懂,八风不动:“下官不知。” 长平侯笑了一下,将桌上的扇面收回手中啪一下合上了,转头对裴宣一笑:“太后娘娘还另有差使,本侯就不做叨扰了。” 常毓站起身来,做了个送客的虚礼:“宁侯请便。” 长宁侯甩了这么个没头官司转头走了,常毓看似是个古板人物实则是个人精,一句多话也不曾有,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李观棋自然不可能在外头等她,掀开帘子天色将明未明一片灰暗,恰好吹来一阵冷风,刚刚在屋中暖和了的手脚冻的一阵哆嗦,裴宣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跟先帝长得像这件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但姓裴的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说是有点亲戚关系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 关键是提这件事的人。 长宁侯,她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个人,子书谨告诉她,她的妹妹早就死了。 就算天可怜见没死还被找回来了,她都没见过长宁侯,长宁侯又是从哪里见到的自己? 子书谨啊子书谨,你在五年前就已经找到了她却一直瞒着我,你用这个我不知道的人在暗地里做着什么?你这么防备我一直到我死才肯安心?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可我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骨头都烂完了,又为什么还要来见裴岁夕呢?不会有人真信死而复生那一套,必然是有利益牵扯在其中。 是裴远珍的缘故还是买官出了什么差错? 裴宣眺望远方,远方却只有高高的一堵红墙,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由生出一股好日子到头的心酸,就知道这地儿风水有问题,自己一靠近就会出事。 算了,不管了,反正自己都死了,哪儿有死人操心这么多的。 而且也不是一点好处。 裴宣把目光移向一边院墙,那个小不点这个时辰是不是应该在背功课? 第17章 母后,是她主动的! 小不点确实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念书,但裴宣见不着。 爬墙容易被弓弩手射成筛子,正经出行不是跟一堆人前呼后拥就是乘坐轿辇,裴宣在起居舍人院呆了半个月只看见过小不点一个背影。 目测刚过她膝盖。 至于子书谨更是一面也没见着,她官职低微,只有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朝才去上一次朝。 以她的官位站末尾往前看就只能看见密密麻麻一片官帽,有些武官异于常人往那一杵挡的严严实实,能看见个肩膀都算你身高不俗。 随侍陛下记录朝廷大事也轮不上她,她每天干的最多的是早上给古籍搬出来晒晒太阳,太阳下山了再按照编号顺序给这些老古董放回去。 没办法京城多雨雪少晴日,不趁着阳光好多搬出去晒晒迟早烂成一堆稀泥。 然后某一天她支好架子把书摊开放好预备睡大觉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打板子的声音。 很清脆,应该是在打手掌心,过了一会儿有小姑娘轻轻嘶了一声。 裴宣脸上的书滑了下来。 “陛下可知……”隐约听见有人在训斥。 “……知道了。” 声音细细弱弱的。 “既知道了就把课业重新做过。” 又是一阵窸窣,便再没有声音了。 晒太阳的这边院墙一般很安静,这是第一次有动静,裴宣有点犹豫,想了想还是把古书扔桌上搬了个架子垫着爬上了墙。 换上辈子她有内力的时候翻过这堵墙轻轻松松压根不需要垫,可惜裴岁夕这副身体不会,她也懒得重新学。 等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先探了只手,发现没人射她冷箭这才探出脑袋。 隔壁院子花木掩映,哪怕是初冬草木依然丰盈,不像隔壁起居舍人院一片衰败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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