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灵书劲儿还挺大,扯的裴宣一个踉跄真就跪了下来。 也就在她低头跪拜的这一刻,繁复尊荣的銮驾从皇城当中驶出。 只见銮驾前凤凰展翅欲飞,銮驾中的人正襟危坐,层层纱幔围绕只能隐约看见一抹乌发。 銮驾中的人似是遥遥朝这里看了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抬了起来,整个銮驾霎时停下。 裴宣瞬间低头,背后好似有针扎过。 銮驾停了下来,梵音却没停下,所谓的得道师太和高僧仍在低声颂念佛经,一直等了许久,直到手持长明灯的宫人都已远去,裴宣才跟着灵书和车夫抬起头来。 远处已经不见銮驾的影子,黑暗里只有漫长的长明灯组成的河流,隐约可见一个削瘦的影子牵着一个稚弱的女童,缓慢朝前走着。 灵书看着停在城门口的銮驾不由奇怪:“太后娘娘不坐轿子么?” 车夫带着对乡下人这都不知道的不屑小声回道:“明觉寺有传言,若是诚心求愿需得徒步上山,不可借助外力,是以每年为先帝祈福太后娘娘都是亲自带着陛下上去的。” 灵书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然后麻利的自己站起身来又去搀扶自家小姐。 “小姐你刚刚怎么了?见君不跪可是大罪啊。” 国公府说不定也要见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呢,这么着可不行。 裴宣借着灵书的手站了起来,心里有点淡淡的微妙,自从她爹娘死了以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跪过别人了,一般都是别人跪她。 况且她还没适应见了子书谨需要跪的这件事。 裴宣抬眼望去,辉煌的百里长灯已经不见那个女子的背影,女子身边跟着的那个年幼的影子也早也不见,只有满山微微颤动的长明灯火将天地映照出小小的一片光亮。 她忽然觉得有点惆怅,原来她真的已经死了五年了。 第2章 不还是让她吃上了? 进不去城只得在城外找间客栈暂住,灵书是个爱操心的性子,进去把那间上房批了个狗血淋头,末了撸起袖子手把手的开始收拾。 客栈叫蓬莱,作为城外唯一一间客栈看似清白干净,实则是京中某位大人物的产业。 正建在皇城根的明宝山下,在窗口一抬头就能看见远上明觉寺的石阶,灯影辉煌,日夜不休。 这样长的路那个豆丁大点的小崽子能爬的上去吗? 裴宣漫无目的的想,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一个落魄国公府的穷鬼应该操心的事。 是了,这破客栈仅此一家,还给他搞上垄断了,一晚上要了她一两银子,这简直是抢钱啊,真该让秋囱过来把这奸商给查了。 “灵书别收拾了,住一晚上罢了,我没那么娇气,去问问店里还有没有什么吃食吧,我快饿晕了。” 裴宣靠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样儿,灵书一想也是,收拾干净床铺能睡就行,谁白给客栈收房啊,闻言站起身来答应一声麻利的朝外走去。 没一会儿就拎着食盒回来,喜形于色。 “小姐,咱们晚饭不用花银子了!”说完不待裴宣回答就把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两个白色瓷盘,分别放着两碟子糕点。 一碟是莹白色的白玉霜方糕,一碟是做工精巧的七巧点心。 看见这两碟点心裴宣懒懒的眼神动了动,闪过一点些微的诧异:“哪儿来的?” “今日不是先帝祭日吗?太后娘娘心善,在城中施恩送汤,夜间还有糕点相送,说是为了先帝祈福。” 蓬莱住的大多是有些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贪这么点糕点,也就在中堂放着,倒是便宜了她们两个穷鬼。 “小姐你不是饿了吗?快吃一个尝尝,我特意拿的底下的还是温热的了。” 裴宣咬了一口,这还是她第一次吃上热的七巧点心,点心中间加了糖馅,约莫有一点桂花蜜,柔软香甜,甜津津的滋味一直从舌尖蔓延到了心脏。 果然跟记忆当中一样好吃,裴宣不禁默了一下。 灵书见她不说话立刻有点着急:“小姐好吃吗?不好吃咱们去买饭菜,荷包里还有钱呢!可不能饿着!” “好吃。”裴宣肯定的点头,又拈了块白玉糖方糕放进嘴里。 不花银子的当然好吃,一直想吃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吃呢? 顺便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子书谨,她活着的时候想吃死活不让她吃,死后装什么大尾巴狼,恩泽全天下。 不还是让她吃上了? 第3章 要你把名字改回郑牡丹行吗? 因为离明觉寺太近夜里梵音不断,其实还挺催眠的,至少灵书就睡的不错。 裴宣睡不着可能单纯因为那个被祭奠的人是她自己。 怎么想都有一股淡淡的怪异,等到半夜她还是披了衣裳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长廊上一捧清辉洒了下来,九月初已经有浅浅的桂花香气飘散。 城外挂着数千盏长明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在暗夜里也不阴森,只让人觉得有些颓然的惆怅。 再是王侯将相死后也不过白骨一张。 民间传说在逝者每年祭日点上长明灯引路,逝者就会随着指引回到家人身旁。 裴宣觉得这都是屁话没一句真的,至少她当孤魂野鬼的四年里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爹娘是草根打下来的天下,登基继位以后不是在打蛮子就是收复豪强,国库有点钱不是拿出去打仗就是修打仗时糟蹋的地。 总结一下就是没钱给自己修陵,她爹是个土匪出身也没啥顾忌,要死了就把前朝遭贼挖空的陵修吧修吧自己住了。 她娘尸骨让子书谨偷摸找了个地方埋了。 至于裴宣她就没当几年皇帝,刚好二十就一命呜呼,她以为自己死了会随便团吧团吧找个土堆子埋了算球。 确实埋的挺潦草的,但这几年天下太平国库有钱了,子书谨竟然每年给她加盖,硬生生从一个土堆加盖成了雕龙画凤的地儿。 看着眼前不远处近在咫尺且灯火辉煌的皇陵,裴宣心情又复杂了。 按照风水上说皇陵也不该离皇城这么近吧?出门就见陵,她回到人间见的第一个大型建筑就是自己的豪华皇陵。 而且你爹的,为什么看着好有钱,掂量一下自己手里的几两银子,穷的她都想去挖自己墓了。 但大概会被当成乱臣贼子乱棍打死。 裴宣怀着复杂的心情游荡在城外,城内有宵禁不让出门,城外没那么多顾忌,夜半三更大榆树底下挂着一串长灯笼,热气腾腾的馄饨香气就从锅子里冒了出来。 裴宣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铜子,最后去要了两碗肉馄饨。 支着馄饨摊子的是一对老夫妻,馄饨包的又大又圆,她端了碗正准备走老妇人追了出来,拿手在麻布上一抹,有些支吾:“这碗不能带捏,您、您啥时候回啊?” 平民百姓家豁了口的陶碗也是重要财物,裴宣闻言愣了一下,才发觉老店家不认得她了。 她下意识想摸一下脸又忍住了,只是从袖子里掏出十个铜板,说出了重生一年以来最大方的一句话:“买了。” 裴远珍那个老东西肯定没少贪,大不了花完了回去拿,就当劫富济贫了。 再说,哪儿有去祭奠死人还是借的,还要要拿回来,那也太晦气了。 她的陵当然是重兵把守的,但因离城门太近守陵人也只在周围一圈。 感谢她娘小时候把她当狗满山撵,她方向感还不错,成功找到了一个山包,居高临下能把整个陵收入眼中。 修的挺好的,神道旁边还种了一排树,石像生远看好像是两只麒麟,夜里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将整个陵墓映照的如同白昼。 ——好费油啊。 天生穷酸样的裴宣唾弃了一把子书谨发达以后的骄奢淫逸,旁边忽的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不是吧?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来? 裴宣转过头,身后骑马的人已经在远处轻巧的跃下马来,拂开横斜的树枝伸出一双带着刀伤的手来,眼里先是闪过转瞬即逝的锋芒,目光瞥到一旁的馄饨上又平静下来,自然而然的端起了旁边那一碗温热的肉馄饨。 那双手修长有力,有别于子书谨的毫无瑕疵宛如天成,多了数道横亘的刀伤,显得有些狰狞但极有威慑性。 …… 裴宣知道是谁了,也知道为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找来了,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可不能找着吗? “当今天下,还有人记得先帝爱吃这一口也是有心了。” 呵呵,知道是给先帝的你还吃。 裴宣委婉了一下:“这是祭品。” 我买两碗准备当夜宵加餐,你一个平南王缺这点吃的吗? “以我和先帝的交情,先帝不会怪罪。”那人舀了一个馄饨,声音平稳深沉。 不,我会怪罪。 但现在不能说。 裴宣看着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半的馄饨,决定要是明天灵书问起来就说自己半路被平南王抢劫了。 抢了一碗馄饨也是抢。 她不想和这货说话,而且总觉得开口就会露出破绽,于是一言不发,身旁的人也只是安静的吃着馄饨,一直到一碗馄饨吃完了,山林里只剩下沙沙的风声。 远处子书谨为先帝所请的僧侣仍唱着难懂的经文,天地一下子萧冷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身旁之人振衣而起,裴宣心里感叹这货终于要走了,结果她却立在一旁慢慢道。 “提前等在此处同本王有何要求?” 裴宣:“?” 她很想装一下震惊您原来是王爷啊,又深感太浮夸自己装不出来,于是木着脸抬起头。 郑希言有个貌美如花的娘亲,其实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某一年地方上割据的土匪嚷嚷着要和亲,派过来的大小姐看不上裴宣窝窝囊囊的样儿倒看上了郑希言。 裴宣一直觉得那小姑娘眼瞎,但可能是太久没见过郑希言这张脸她现在跳开过去的记忆看,倒是有点能理解了。 一双杏眼微微眯着,无端多了几分肃厉之感,常年带兵打仗身姿挺拔,一身黑色劲装,勒出一截精瘦的腰身和一圈一圈绑好的手臂,约莫是刚从校场回来的,往那个儿一站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但裴宣和她一起长大,这辈子最大的印象是郑希言七岁偷鸡蛋被母鸡啄掉了裤裙,光着屁股提着裤子跑的嗷嗷叫。 所以无论后来她再怎么高贵冷艳,在裴宣心里的形象也如滔滔江水,一去不回了。 郑希言还是这个拿眼睛瞟人,不把人放眼里的死样子,裴宣莫名有点怀念,但又看见她下颌处多了一道伤疤。 她下意识想问怎么来的,哪个不长眼的伤的她,又想嘲笑郑希言破相了,但最终只是咂了咂嘴,觉得有点没滋没味的。 不管怎样,这话都不应该从裴远珍的女儿,一个被赶上山的倒霉小姐嘴里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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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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