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充耳不闻,继续拔钥匙。 “要是被偷了,我赔你一辆全新的。” 姜央不再捣鼓钥匙,两手一掰,咔嚓一声,锁头和锁扣分离。 她起身朝乐清礼貌点头,大步走进客厅。 乐清看着大咧咧敞在车轮前的锁,不收起来也不掩饰,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小偷:零元购,赶紧的。 三轮车晃了晃,两头乌也跳下后座,朝乐清点了点头,昂首挺胸走进客厅。 乐清惊奇,这么通人性的猪,倒真舍不得吃了。 “哇啊,好可爱的猪宝宝。” 云落埋头做题,听到楼下的响动,笔一扔就跑下来凑热闹,看见长相奇特的猪,两眼放光。 姜央纠正她。“这是成年猪。” 云落闻声看向站在桑姐旁边的姜央,入眼就是一股蓬勃茁壮的气息,像是一株开在悬崖缝隙中的野草,突破了极致的生理枷锁。 好健康的模样啊。 和那头猪一样,一眼望去,便是族群中的佼佼者。 云落好奇。“这是你养的猪吗?” 姜央眉尾上翘,颇为骄傲。“当然。” 两头乌也拱着脑袋。“咕噜咕噜——” 云落越看越喜欢,绕过茶几,手指点了几下猪脑袋,瞥见姜央身后标志性的苗刀。 这不就是那个女巫! 云落余光与桑绿对视,眼角一跳一跳的。 姐,你真厉害,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桑绿没理表妹抽筋似的面部表情。“姜小姐,请坐。” 姜央取下苗刀,放在大腿上,端正坐下。 桑绿招呼云落替姜央倒茶。“姜小姐,你随意。” 姜央完全没有初到人家的拘束,取出刚刚乐清给的钱,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一张张数。“一、二、三……” 两头乌扭着屁股走到她旁边,黑得发亮的尾巴来回摇摆,每甩一次对应姜央数的一个数字,越数越雀跃。 桑绿顿觉不可思议,可想想姜央的神秘,又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对进山一事更加期待。再看两头乌的模样,暗笑着,真是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一共20张,还差60张。” 云落瞳孔放大,还差60张?!猪猪虽然可爱,但是总是要吃的啊。“这么贵!姐,菜市场的猪才十四一斤?” 桑绿无心解释,摸出手机。“我转账给你吧。” 姜央拒绝,“我要纸钱。” 一句话噎住了桑绿,在这个网络支付如此发达的时代,谁会没事揣六千现金在身上。 “给,刚刚取的。”一摞绑好的现金放在茶几上。 桑绿抬眼看去,愣住。“妈…” “别看我,顺子向我借的,这猪买下来也跟你没关系。”云浮冷硬道。“你好好练琴才是最要紧的。” 桑绿难以置信地看着乐清,她与母亲抗争了十几年也没能得到对方的松口,就连姥姥的话也不管用,清姐前脚答应帮忙,后脚就搞定了她妈? “小姨辛苦了,回头还你。” 乐清拾起现金,递给姜央。“姜小姐,除了买你的猪,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妹妹对九黎习俗很感兴趣,尤其是焚巾曲,如果可以,请你带她进山深刻感受一下,期间劳烦的费用,也会补贴给你。” 姜央笨拙地一张张数钱,听到对方的要求,迷茫了一会。“你们是外人。” “阿札,我们是一宗,我丈夫的黎姓是拓。”老太太手上端了一个托盘,放在茶几上,托盘里是几碗乌漆麻黑的饮品,她挑了一碗给姜央,帮孙女说好话。“说不定和你阿玛也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呢,不算外人的。” 同一宗? 桑绿惊诧,姥爷也是九黎人?为什么从没听姥姥说起过? 云落把饮品一碗一碗地分了,每人手里都有一碗,姜央也不例外。“姜姐姐喝茶。我姥爷和姜姐姐是同一宗,我姐也算半个九黎人嘛,就带她进山吧~” 桑绿看向周围的亲人,集体围坐在自己身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考被改志愿那天。 不同的是,当年她们全部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姜央垂眸看着那杯饮品,又看向集体饮茶的众人,视线又收回到手里的钱,一手是数完的,一手是未数的,她沉思片刻,两叠钱摞成一叠,又开始重新一张张的数。 桑绿:……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姜央的态度,没人再出声打断她数钱。 哒哒—— 姜央数完了钱,在茶几上扽齐,又用扎带捆好,放进对襟衣的内包。 乐清见她确实数完了,开口道,“姜小姐?” 姜央视线扫视了周围一圈人,忽然长臂一挥,手指指在墙角。“我要那个。” 所有人的脑袋齐齐朝屋角转去。 是一小山堆的书本试卷,最上面的那本,法考精讲刑法。 老太太小声抱怨。“云落,你的东西怎么乱放。” 云落飞快跑到角落将资料拿过来,送到姜央面前。“这个?” 姜央搓了搓手,指尖抿住书本一角翻开,入目是一张打满对勾的试题卷。“你做的?” 云落似乎从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看到点点星光。“不不不,这是桑姐做的,她可厉害了。” 姜央摊开试卷,面向桑绿。“你很懂法。” 似乎是问句,却很笃定。 那满面的红勾让桑绿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题目七分简单三分运气,哪里当得上懂法二字,但不妨碍她借此谈条件。“是的,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进山的事情了吗?” 似乎是问句,却很笃定。 姜央终于正眼瞧了她。 一袭黑裙裹身,右脚脚踝翘起,撩得裙摆一起一伏,右手倚在红木沙发的把手上,腰背前倾,坐姿并不端正,周身却四溢矜贵的优雅。 是姜央从没见过的女孩的模样。 这样的女孩进山,很容易死吧。 姜央表情凝重了些。“进山就要守山里的规矩。” 桑绿眉眼一弯,巧笑嫣然。“当然。” 天色已晚,姜央留宿一晚,与桑绿家人约定明天一早启程,两头乌当晚就被乐清带走。 “姐,你说那女巫为啥要本刑法?她也要考法考吗?”云落趴在桑绿的床上,鸠占鹊巢,反正明晚她就可以一个人独占这间房了。 “哎——竞争力好大啊。” 桑绿蹲在柜子前收拾行李箱,随口敷衍。“不知道,能进山就好。对了,你知道姥爷也是九黎人吗?为什么从没听姥姥起过?” “哎呀,你还真信姥姥的鬼话。” 云落解释道,“九十年代的那会,江淮市和左阳市南部都属于南直省,就隔了一座巫山而已,后来左阳全市,连同巫山脚下的一部分九黎人,一并归入之江省,两个省的行政治理千差万别,慢慢就疏远了。要不是后来重新建房子,宅基地分到了这里,咱们可能都碰不到这女巫。” 桑绿塞进许多瓶防晒霜。“怎么说?” “咱们村是两个村合并的,靠近巫山这一侧有个几十户人口,都是当年分出来的九黎人,就像老刀他们家,可能村里一开始也是想着缓和民族关系,分宅基地的时候特意打乱了,所以姥姥本来住在村头,现在又分到了村尾。” 云落觉得好笑。“什么跟人家同一宗,姥爷是个汉族人,户口本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姥姥为了让你进山,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 “并村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会在德国,十几年不回国,村里早就大变样了。” 云落在床上滚了一个轱辘。“说到底还是之江省发展得太快,那女巫看起来跟原始人似的,连手机都没有。” “哪有这么夸张,人家有自己的风俗习惯。”桑绿合上箱子,想了想,又塞了不少常用药进去,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才放心躺到床上。 “那都是啥风俗啊,什么祭祀,什么杀猪,都是封建糟粕……” 云落沉浸在法考竞争力大的焦虑中无法自拔,而带来焦虑的对象,姜央,成了她吐槽的源头。 桑绿明早还要赶路,戴了降噪耳机隔绝表妹噪音,自行睡去了。 半梦半醒间,耳机被人撩开。 “姐,我觉得有一点她比我们强。” 桑绿睡得迷糊。“…什么?” “嗯…她看上去大姨妈就很准时,你不如让她帮你调理一下。” “滚!” 第8章 吱呀—— 木窗被戳开,冷风灌入。 “小姨,你这东西味道怎么这么大,不会得癌吧?”乐清脑袋灰乎乎的,黑发白发都糊成一块,被塑料膜包住,捂着鼻子大喘气。 “我用了好多年了,死也是我先死。”云浮没好气地拍她一下。“桑绿的学业得尽快了,你怎么让她进山了?你答应过我的——” “放心吧小姨,我肯定站在你这边的。” 乐清眼皮也被弄上一块黑,半眯起的眼露出一瞬暗光。“三个月后,我保证原原本本的把她送回德国。” 云浮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她看向窗外,破旧生锈的三轮车上载着一妙龄女子,愈行愈远。 乐清看着小姨阴晴不定的脸色,忽然来了兴致。“小姨,桑桑和六年前不同了,她现在彻底和钢琴绑在一起,你还有必要看得这么死吗?” 云浮眼眸深邃。“还远远不够…” 五彩小楼前的水泥路。 “姥姥,云落,你们回去吧,别送了。”桑绿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握着琴腿保持平衡。 带钢琴是母亲同意自己上山的底线。 而几乎被钢琴占完的后座,就不剩什么空间了,桑绿虽然瘦,但身量实在不矮,长手长脚没地摆。 三轮车底板也腐蚀缺损得厉害,并不平稳,铁板的夹缝里还有暗青色的不明物,应该是某种蔬菜根子,还有些黄黄的稠状物…… 桑绿想起这是载猪的车,四肢缩成一团,尽量减少与底板的接触面积,却不显得拘谨,仍有几分贵气在身上。 老太太身子骨还算不错,跟着三轮车跑了几步,手里一大堆东西,欲扔进车里。 桑绿摆手。“姥姥,我不要,东西都准备齐了。” 老太太不管,直接扔上车,末了,还拍拍手掌。“肯定能用上!” 云落跑得比老太太慢多了,勉强追上她,挽住姥姥的手臂拼命喘气。“呼呼……姐,你放心吧,姥姥有我呢。” 桑绿拎起姥姥给的白布包,白了她一眼。“你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嘎吱响的三轮车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速度也不快,饶是如此,熟悉的五彩小楼也慢慢远了。 桑绿重重吸进一口气,胸腔扩张,郁结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不少,身心都轻盈了许多。 她抬起头,正对上五彩小楼二楼的窗户,一道模糊的影子倚在窗边,明明距离已经远得看不清了,却还是散发强烈的压迫感。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1 首页 上一页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