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姜央将她置于地面,反手一掌拍向刀首,刀把回归位置,那抹黑红重新藏回刀鞘。 桑绿浑然不知,她勉强站稳身子,脚踝的痛处直击大脑,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看到了地面上的面具,同时,还有微喘气的沙哑嗓音。 “桑小姐,焚巾曲还可以用唢呐,长笛,不拘泥于形式。” 姜央的口音很重,但桑小姐三字说得异常清晰缓慢,浸在沙哑的嗓音中,莫名有几分缱绻的味道。 “焚巾曲便是送魂曲,不可用在其他地方。” 她这是在解释? 桑绿抬眸看去,惊艳非常。 姜央的面具掉落,覆在双眸上的黑纱也脱落一半,挂在一侧耳际。 两天来念念不忘的脸,终于有了具象。 姜央有着世间最为独特的容颜。 额际碎发被面具边缘勾出,几缕垂落在眉前,凌乱生长的眉毛任性上翘,流淌着自由与野性。 那极具侵略性的五官静默沉稳,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平和,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她。 容貌本身的美,反而成了不甚重要的衬托。 强悍的女性,总会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感,以至于姜央脖颈处几道颇长的指痕,不严重,甚至没有破皮,却让桑绿触目惊心。 桑绿怔在原地,后知后觉是自己造成,正想道歉,被一把抓住大臂。 “桑桑,你上哪去了!” 桑绿恍惚转过头,见到年迈的老妇人。“姥姥……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冷不冷?” 老太太急得火冒三丈,哪还有冷的感觉,上下打量孙女。“你这脚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多亏了这位姜…” 桑绿一转头,目之所及,漫长的彩虹橡胶道,空无一人。 “好了,姥姥,人找到了我们就回家吧。”乐清身材高大,两手挽住桑绿和老太太,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 桑绿知道今天是工作日,按理来说表姐应该在市政府办公,这会儿还穿着沉闷得体的工作装,自己一通瞎跑,忙得堂堂市。委。副书。记来找她,登时满怀歉意。“清姐,耽误你工作了吗?” “没事。”乐清俯身摸了摸她的脚踝,轻微的肿,没有大碍。“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哎,姐姐背,让姐姐背吧。”老太太推了桑绿几下,催促她上去。 桑绿乖乖趴了上去。 彩虹橡胶道的尽头,汇入主干道,再走一段水泥路就到了村口。桑绿在拐进村口的那一刻,回头看向蜿蜒漫长的彩虹道,幽幽静静。 姜央……那个巫女…… 村子里的房屋错落有致,有江南烟雨的韵味,并不像城里小区那么规整,因此,房屋之间构成的小巷也四通八达。 无论从哪个小巷子里钻进去,多绕几圈,总能回到自己的家。 乐清背着桑绿,老太太扶着乐清弯曲的手肘,三人慢慢悠悠地晃进狭窄的巷子。 “姐,怎么走这条路?”桑绿收了收手臂,以免蹭到墙壁。“从村大院直走,再拐弯就能到咱们家。” 乐清后脑对着她,眼底一抹精光闪过,声音有些低。“哦?那这条路就绕远了,看我这记性。” “绕远了就绕远了。”老太太摸了两下乐清的头发,翻出了她压在底下的白发。“你姐单位里事情多,很多小事就记不得了。” 桑绿看着那些白头发,心里一揪,清姐不过30多岁,上次见时,她还是个青葱少年,一转眼好像老了许多。“嗯,姐,回去我帮你染头发吧。” 乐清笑笑。“好啊。” 巷子尽头,狭窄的世界放大,凭空出现了一只……猪。 这只猪很有特色。头部全黑,尾部只有猪尾巴是黑色的,其他是粉嫩的白,在余晖下,它浑身漂浮的绒毛左右摇摆,干干净净,有种精致的丑,却也可爱。 桑绿被它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没有考虑到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只猪。“它怎么能长成这样?” “你们不要猪吗?” 沙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熟悉的仿佛刚刚还在耳边,却又陌生的富含疑惑的情绪。 桑绿偏头看去,竟然又是姜央,这一天见她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站在姜央对面,穿着白色丧服的男人不停摆手。“不了不了,咱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真是辛苦您跑一趟了。” 姜央冷冷颔首,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那只猪。 “阿札,不是故意不要,家里孩子不懂事,早先就买好了,没想到您会亲自送来。”男人从怀里拿出白信封,赔笑着塞进她手中。“您看,过两天的椎猪仪式……” “我会来的。”姜央接过信封,妥帖藏在对襟衣的内包,态度有明显的软化。 桑绿见姜央的前后态度变化,很是好奇。“姥姥,那个白纸包的是什么?” “钱啊,这么薄,也就一两百块钱,老刀家真不像话,白让人辛苦一趟,还有脸要人家做祭祀。”老太太不屑。 “姥姥,他们为什么不要猪啊?那祭祀干什么用的?” “两头乌,做丧事祭祀的。这两头乌啊,比寻常的猪要贵三四倍,老刀家就是想省钱,不买猪又舔着脸要人家的祭祀,臭不要脸。” 桑绿心思一动,朝那隽秀的背影喊道,“我要你的猪!” 姜央顿住脚步,苗刀晃荡不止。 桑绿暗喜,果然有戏。她从乐清背上下来。“我要你的猪,但我也想了解一些祭祀的事情,能不能到我家详细谈谈?” 老太太慌忙制止她。“桑桑,你做什么?她的猪不是随便买的!” “这是定金。”乐清摊开一叠钱。 崭新的钞票,像是刚取出来的。 老太太左右拦着,恨不得伸出四只手。两个孙女今儿一个比一个不听话。“顺子,你干啥呢!” 桑绿不可思议地望向乐清,几个姐妹间,清姐大她们许多,更像是长辈,有很明显的隔阂,可自己无理的要求,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姥姥都不同意,清姐居然愿意顺着她。 乐清目光深邃,眼角的鱼尾纹含着笑意。“身上没带太多现金,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跟我上家里去取,我们跟某些人不一样,谈好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丧服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再次与姜央约好时间,转身进了屋子。 姜央面容淡然,但能从眉眼间看出喜悦。“你们做什么用?” 桑绿正想回答,被乐清拽住,她凝思一会儿,试探道,“中秋要到了。” 姜央点头。“好,我卖给你,你们等我一会。”说着,她走进了另一条巷子中。 老太太愁得不行。“家里又没死人,买两头乌吃,运性不好。” 桑绿轻声安慰。“姥姥,咱们不一定吃嘛,当宠物养着不也行,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老太太拍她。“村里不能圈养牲畜!” 乐清笑得明朗。“姥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看人家也没说中秋不能吃,不做祭祀不就好了。” “你们不懂,这不能乱吃,顺子,不能乱吃。” 乐清疑惑。“那我们请姥爷回来吃?下个月不就是姥爷的祭日?” “不行不行……”老太太目光恍惚,双手哆哆嗦嗦地摇摆,状态明显不太对。 桑绿也疑惑姥姥的举动,老刀家为了省钱甚至不买两头乌做祭祀,想来并不是特别在意两头乌在祭祀中的作用,可向来开明的姥姥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乐清敛起笑,抱住老太太哄道,“没事,咱们不吃,我会处理的,放心吧。” 滴滴—— 尖锐的电瓶车鸣笛声突兀响起,像喊破了嗓子的声音,刺耳难听。 桑绿一行人朝声源处看去。 姜央骑着一辆三轮车,正从巷子驶出,宽敞的主路无人无车,压根没必要按喇叭。 桑绿暗想,这九黎女巫还挺遵守交通规则,驶出视线盲区会按喇叭提示主路车辆,并不像钱姥姥说的那般彪悍,不通人情。 只下一秒,桑绿便知,这喇叭就不是给人听的。 两头乌原本愣愣挺立在主路中央,听见喇叭声,调转猪头,奔着打开挡板的三轮后座,一跃而上。 桑绿愕然,第一次见到会飞的……猪! 传说中的九黎族,连猪都那么骁勇吗?! 姜央骑在她的破三轮车上,前侧的护腿挡板碎得七零八落,被风吹得不断拍打小腿,她浑然不在意,仿佛坐在战车之中,下巴一扬,武风赫赫。“带路。” 后座的黑猪头,像她的主人那般,猪鼻子一拱,米粒大的眼睛愣是挤出几分睥睨天下。“呼噜呼噜——” 桑绿:…… 第7章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大上坡,桑绿趴在乐清的背上,没有一丝倾倒的感觉。 与坐在姜央肩膀上的感觉很不一样,姐姐的背结实平稳,充满安全感。她第一次生出了与视同长辈的姐姐沟通的欲望。“姐,你怎么知道中秋可以吃两头乌?” 乐清佝偻的背又压低了一些,走了许久说话也不见大声喘气。“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买她的猪?” “我…” 乐清的声音很有蛊惑力,一下子煽出这个年轻女孩心底的犹豫和迷茫。“桑桑,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有能力帮你。” 只有我能帮你…… 已经多久没听到类似的话了。 桑绿眸子泛酸,她看不见清姐的表情,却毫不怀疑她的话。“我想进山…” “因为你的博士课题?” “一部分原因。姐,我现在很迷茫,教授说我的心思已经不在音乐上了,我自己也感觉进入了瓶颈期。你知道的,我当初就没想学音乐,是我妈强行改了我的志愿。” 桑绿目光沉沉。“当时你们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站在她那边,说我很有天赋,不干这行就浪费了。可是清姐,我一点也不快乐,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不能这么残忍,硬生生剥夺我的理想。” 乐清目光戚戚。“桑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按照你自己的意愿走,未必会有好结果。你喜欢的东西只能当做爱好,或许这样会更好一些。” 桑绿听出表姐的情绪波动,嘴边勾起得逞的笑,言语依然低落伤感。“我需要喘口气,和我妈离得远一点,这些年…实在太累了,姐,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这次,你能帮我吗?” 走在坡上,乐清的背低了,语气也低了。“当然,这次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两姐妹轻声咬耳朵,互诉衷肠,不久就到了家。 乐清把桑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出门招呼。“姜小姐,这边请。” 姜央将三轮车停在院子里,下了车,在车轮前上锁,锁头生锈,钥匙好一阵拔不出来。 乐清嘴角抽动,这么破的车,回收站都嫌占地方。“姜小姐,我家院子有装监控,没人敢来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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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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