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烦与经常做相同的事情没有关系。” 桑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关乎前半生的折磨,在对方眼里,只是思虑过重。 难不成,别人的过错都得强加在自己身上吗? 桑绿平静下来,语气带着一丝冷。“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说得当然容易。” “呼——”姜央终于擦完最后一面,扔下砂纸,甩了甩手,朝桑绿道,“试试吧。” “试什么?” “你脑子不太好使的话,就听我的,先治病。” 桑绿气得头痛。“你才脑子不好使!” 咚—— 硕大的浴桶拍在灯光下,上面的每一寸,光滑圆润,纹理标致,与先前的刺猬状截然不同。 许是桑绿全程看着浴桶的磋磨,她竟然觉出一股涅槃重生之感。 姜央坐在一堆废弃砂纸之间,略有疲色,微微笑道,“洗澡吧。” 第16章 “你不洗澡吗?” 姜央身上全是泡泡的痕迹。“我等会洗。” 桑绿担忧。“热水够吗?” 浴桶太大了,倒了十几个热水瓶也才装满一半,还得留几瓶备用,厨房里的热水不剩多少了,再洗一个人铁定是不够的。 姜央倒了几桶井水,匀了点凉水,温度刚刚好。“不够再给你烧。” 桑绿见她额头上的汗已经与淡红色糊成一团,打开行李箱,翻出一包湿巾,替她擦了擦。 姜央鼻间耸动。“香香的,不会破,我想要。” 开口就是要,一点也不委婉。 一包湿巾也不贵重,桑绿倒不至于小气。“这包都给你。” 姜央眉眼弯弯,抱着湿巾包,像是得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左右看了看,难得关心起来。“窗户有缝,会漏风,我帮你搭个帘子吧。” 大山的夜晚是有点凉,但浴桶的热气四溢,桑绿还没感到冷,也不想再折腾。“别弄了,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洗澡休息吧。” 姜央从来听不进桑绿的建议,两步就跑开了。 桑绿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回来,眼见浴桶热气正在消散,也不再等她,先泡了进去。 偏热的水温熨烫肌理,紧绷一天的肌肉得以舒缓,被猪追了一下午的肌肉酸疼,这会儿泛到了皮肤表面。 “嘶——” 桑绿自己揉了一会小腿。“洗个澡真不容易,忙了一天,就打扫了厕所,效率太低了。” 啪—— 卧室门打开,冷风扑面,桑绿打了个冷战,缩进水下。 “我来了,我来了!” 姜央扛着一卷紫色的布料,兴冲冲地问,“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喜欢喜欢。”赤。裸的桑绿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先把门关了!” 姜央腿抬了一下,合上门,眼睛往房梁上掠。“挂在哪好呢?” 圆圆粗粗的房梁,没什么钩子夹子,怎么可能挂得住。 桑绿无奈,但拒绝是没有用的。“就夹在窗户缝里好了。” “那样不好看。” 山里人,还怪讲究的。 姜央在卧室里转来转去,一卷布料无处可放。“放在床上好不好。” 桑绿婉言拒绝。“放行李箱上吧。” 这屋子实在是没什么家具,不放床就只有柜子了,而柜子直抵屋顶,不具备放东西的条件。 “为什么?这个很长,要铺平。”姜央直勾勾盯着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桑绿暗叹一口气,真是委婉不了一点。“我有点洁癖,床单我刚换的……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你,洁癖小姐。” 姜央点头,布料铺在桑绿打开的行李箱上,粗糙的手指摩挲布料边缘,小心取下一张,有轻微的嘶嘶声。 桑绿秀眉微蹙,这……不太像是布。 姜央捏着布料上端,高举头顶抖了抖,卷起来的布料因重力垂落,遮住她整个身子,还余下不少。“够不够长?” 桑绿浑身上下一点遮掩都没有,只想尽快打发走姜央。“够了,够够的了。” 浴桶里的水清澈透底,桑绿借着桶壁遮住胸前风光,这浴桶设计很别致,并不是圆柱形的,桶身整体呈椭圆,桶沿多出一块木板,泡澡时可以躺下靠着脑袋。 原本是惬意舒服的设计,可桑绿现下只能趴在桶沿边,下巴靠在木板上,双臂拘谨地夹着身体,防止走光,背上露出一大片滑嫩的肌肤,身体的窈窕在浴桶的曲线下展露无遗,有点……像是古代献身的妃嫔。 桑绿:……什么鬼设计! 要不是摸清了姜央的性子,她都要怀疑这浴桶是她故意这样设计的。 薄布后探出一只手,直往桑绿的浴桶而来,布料上沿少了一只手牵引,耷拉下一角,露出姜央的脸。 那只手顿在半空中,缩回来,探进对襟衣内擦了擦,然后不再犹豫,直接探进浴桶中。 这个方向,正好能摸到桑绿的背。 桑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免满脸红晕。“你做什么?!” 临到浴桶水面,姜央竖起食指,在水面上……碰了一下。 真的只是碰一下。 “你放心,洁癖小姐,我的手也天天洗,很干净。” 桑绿:…… 姜央用食指上碰到的水,润湿布料的上沿,两手捏住两端,奋力一跳,啪的一声贴在了房梁上。 如此,一块临时的浴帘就做好了。 桑绿目光呆滞,刚刚,好像,有人摸到了房梁?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连着啪啪几声,桑绿被紫色包围,除了触手可及的热水瓶,外界都染上了朦胧的紫色。 “好了,你洗澡吧,我要走了。” “谢…谢。” 桑绿透过布料,看着一个紫色的高挑身影,蹲在她的行李箱旁收拾剩余的布料,倒腾半天,终于走出了她的卧室。 这人要是去参加奥运,应该能破纪录吧。 没了姜央的闹腾,室内安静温暖,只有微微的水声。 桑绿手臂压靠在浴桶边缘,闻到了丝丝缕缕的木香,思绪纷飞。 这栋木屋连厕所都独立在外,卧室、中堂、厨房全在一楼。 那上面的两层是什么呢? 三楼晒着不同颜色的布料,好像就是眼前的浴帘。 是九黎人做衣服的布料吗? 规整素净,颜色天然,与泡泡机的玫瑰红一般,外界的工业制品很难达到这种质感。 布面有均匀的细纤维,等等,纤维? 桑绿瞳孔震惊,这不是布,是纸! 而且水湿了还有这么强的韧性,方才姜央拿过来时是卷成一团的,现在看竟然没有一点折痕。 绝对是上上层的宣纸! 桑绿再一次感叹巫山的神奇,这里的人、物都是世间难得的瑰宝,就这么埋没在深山里,实在太可惜了。 要是能让姜央同意,将这些东西引出深山…… 紫纸偷偷摸摸被撩起一角,姜央的脑袋融进于雾气中,突兀又虚幻。 桑绿身子瞬间沉到水下。“你什么时候又进来的!” 姜央伸着脑袋往浴桶里看了看,动作毫不掩饰。 桑绿捂住胸口,手臂拍到水面溅出去不少水渍。“你看什么?!” 虽然同为女性,但国内南北差异很大,在南方长大的桑绿,即使是同性,也受不了赤。裸相待。 更何况,赤..裸的只有她! 姜央这会儿竟有些支支吾吾的,眼神躲闪。“嗯…你要不要…这个。” 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是一个黑布兜子。 桑绿难得见她羞涩,好奇心起,借着桶壁的遮挡凑近去看。“什么?” 姜央撑开绳环,手掌上提,一兜子花瓣露了出来,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桑绿却注意到她的手掌,以往只知道她的手粗糙干裂,现下细细看来,掌心全是老茧,尤其是五指指腹,硬生生厚出一圈,指缝残留花瓣的汁液,红黄蓝绿,一塌糊涂。 姜央见对方迟迟不回应,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指。“你要吗?” 花瓣也在布兜里隆起,拱起一座小山,看起来量很大。 桑绿有些动容。“你特意为我摘的吗?” 姜央眸子亮了。“嗯!”随即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那你要吗?” 两人离得很近,哪怕有木桶的桶壁遮着,桑绿的后背也大多裸在姜央面前。 桑绿抿唇,压住羞赧。“我全都要。” 姜央开心地眼尾飞起,桃花眼颤动,漂亮异常。她双手捧出一把花瓣,轻柔地洒在水面上。“全部铺吗?” 桑绿扬眉凝视她,冷清的面容,完全想不到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嗯。” 姜央肉眼可见的欣喜,如三岁稚子,快乐得纯粹。 桑绿悸动,不知是花过于香了,还是… “这个两元。” 桑绿笑容凝滞。“什么两元?” “红色的两元,白色的五元,黄色的……”姜央见她好像不想买,话在嘴边溜了一圈,不情愿道,“黄色的送给你。” 桑绿一腔热情被浇灭,面无表情道,“我没现金。” “你有。”姜央指了指角落大开的行李箱。“我看见了。” “你看见我有钱才去采的花?” 姜央没说话,但表情写满了‘你这不是废话吗?’ 桑绿气笑了,缓了一会,压下气劲。“你帮我把零钱拿过来。” 没想到姥姥给的零钱,会用在这种地方。 姜央仍旧是蹲着的姿势,长腿一抻,就跨到了行李箱旁,勾到零钱白纸包,递给桑绿。 零钱很新,一沓沓地用扎纸捆好。 桑绿抽了一张十块的。“不用找了。” 姜央摇头,指了指一元纸币。“要这个。” 桑绿气性消了,又生出一股疑惑来。 一元比十元更有吸引力吗? 她故意只抽出一张一元。 姜央嘴角的弧度勾起。 又抽一张,弧度大了些。 再抽,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 很难在成熟女性脸上看到傻笑的模样,憨憨纯纯的。 几块钱就能如此快乐吗? 桑绿羡慕姜央,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纯粹的快乐了。“你再去采些花瓣,我还要。” 既然自己得不到,何不让姜央的快乐持续得更久些呢。 姜央下巴搭在浴桶边上,眼睛亮亮的。“真的?” 桑绿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钱。“真的。”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窜了出去。 桑绿靠在桶壁上,仰头望着晃动的宣纸,胸腔盈满惬意。 大山的生活虽然艰苦,却能回报纯然的甘甜,没有功利,没有竞争,安然闲适,很养心。 难怪姜央能被养成这样的脾性,开心很简单,思维也很简单,无忧无虑。 鲜嫩的各色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遮住了水下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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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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