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牙关打颤,转头看见周清扬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异瞳很专注,璀璨寒冷的蓝色好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 她用力笑了一下,缓慢地又挪近了一点,即便并不很冷,但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凝视,也足够给人慰藉。 沈昔全的神识在暴烈地运转,她和人激战正酣,沈容作为她神识的一部分,自然要承受相当的压力。 恍惚间,沈容听见一个人温柔的笑。 “师尊,你快靠过来些,雪都落你肩上了…切,我都没有坐在你肩上过。” 周清扬撑着伞,替沈昔全抚去肩头雪,那时她还很矮,刚刚到沈昔全的下巴。 她嘻嘻哈哈,目光却很专注。 专注在沈昔全的白衣上,那么虔诚。 沈容看得见那团温暖明亮的金色,也感受得到沈昔全一直想要偏头看,可她到底没有。 她把所有的爱与喜好都埋在了心底,最终长成了沈容这个人。 周清扬把衣服撤下来攥干,看着沈容发红的双颊,不由得疑惑。 …不应该呀,难道这雨其实有毒?! 她深深皱起了眉,脑海里思绪万千,也就暂时不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野人一见钟情的事儿了。 时间紧迫…时间… 时间! 她心里发虚,所以一直没问沈容是怎么被传送过来的。 设若她和自己一样,是通过土神的结界而来,那么早该走出老远,可自己出了泥潭,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碰见了她。 如果她不是,那在这一眼望不到头迷雾森林里,两人就更不能如此轻易地相见。 但…假如这方空间密闭的环形,看着一望无际,实际面积很小,那么她们走着走着碰了头,就很对了。 周清扬毕竟是现代人,想象力更丰富一些。走了这半天,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一口锅里,上边是锅盖,把她们一扣,底下烧柴。 她心不在焉地拄着下巴思索。 不能飞上去…也找不到方才那泥潭…那出路应该在… 周清扬瞳孔皱缩,回身盯上了她们倚靠着的巨树。 !树,树下。 她推了推沈容:“你还能走吗?” 沈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周清扬解下她腰间桃木剑,用来捅蚂蚁窝。 “你干嘛?!”沈容被她这种妈见打的行为给弄得一激灵,瞬间升起了无穷的力量,劈手夺过桃木剑,这一用力,眼前又是一团黑。 “这里。”周清扬指给她看。 只见那被挖开的小洞内并没有什么白蚁巢穴,来来往往的蚁群也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家被捣毁了,依旧故我地爬来爬去。 原来它们并不是掏空了树底,反而是避开了巨树所在的位置,把家安在了树的空隙之间。 沈容又捅了捅,一股气流自那洞中喷出,带着久不见光的潮湿味。 “你躲开。” 沈容待周清扬退开几丈后,运足了灵力,倾尽全力朝巨木根部横劈下去。 一剑之下,雨停雾散。 两人眼前一花,已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地道内,周清扬抬头看去,道:“我们应该是到了树底的洞窟内。” “你怎么想到的?”沈容问。 “咱们半天出不去,上天不能,我自然就想到入地了呗。”周清扬摸了摸石壁,还有功夫嬉笑:“怎样?被我的机智震惊到了吧!” 沈容无话可说,只想打她一拳。 要不是看在她的识海的份上…害,除了识海,这欠揍样也是挺像的。 “那现在该往哪里走?”沈容体虚气短,问道。 这地道四通八达,整个又是一个迷宫。 周清扬笑道:“这个我能猜到!这里常年空气不流通,空气里有硝石的味道,这边重一些,那边那轻一些,显然是刚有人执明火符来过。城隍庙里那般异样,这地道的尽头必定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沈容唔了一声。 两人顺着烟味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渐渐感到路途陡峭,应该是快到出口了。 头顶脚步纷杂,声音沉重,好些人在奔奔忙忙的找着什么。 沈容示意周清扬收声,乾坤袋里取出一张薄而透明的油纸,一贴在头上的石板上,那板仿佛便薄了许多。 上边的人声隐隐传来。 “怎么还没找到?” “城外那个劳什子*宗师已经要把我们的人杀完了,你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 “行了!都别吵了,消息本来就不十分真,如今落空也没得好抱怨,叫啻辕大人看见你们乱成这样,咱们都不用回去了。” 啻辕…周清扬暗自思量,她在时并不曾听过这样的怪物。 异兽志和幽冥百怪中记录着天下所有有名有姓的妖物,其中并无啻辕,难不成是她死后才出现的变种? 她耳语道:“容容,啻辕是什么?” 出乎周清扬意料的是,沈容也摇了摇头。 奇也怪哉…… 两人已到了洞口,身子紧贴着,沈容身体的热度已经消褪,周清扬惊讶地问道:“你身子好了?” 沈容有亿点心虚,她们现在应该是在平京城内,和沈昔全的神魂离得这么近,自然就没有方才那些症状了,于是道:“离了那雨自然就好了,倒是你,体质很好,一点不受影响。” …周清扬不敢再接话了,专心地听上方的动向。 脚步声一阵纷杂一阵停歇,间附着各色人的抱怨。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声音“唰”一下子消失了,一道如震鼓一般沉重的低吼响彻了整个空间,仿佛来自远古巨兽,光是声音便给人以莫名的惊怖感。 周清扬和沈容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异。 “撤。” 就这一个字,头顶方才还争执不休的一群人/妖无比乖训而有序的撤离了这场所。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通体暗红,牛尾熊身的巨兽抬起它暗黄的巨瞳,跟在一众人身后,缓慢离去。 啻辕摆了摆头,鼻孔往外喷出一缕缕白气,却在走出大殿,见到面前一人时低伏了脑袋。 “神尊…让您失望了。” “无妨。”那人从披风下伸出的手很苍白、又瘦削,轻飘飘地按在啻辕的头上,便宛如一个神灵赐福了他的子民。 * 周清扬拉着沈容从底下钻出来,险而又险地避开埋藏地暗箭。 两人就地滚开好几圈,她搂着沈容,长舒一口气。 还好本姑娘机灵,就知道这帮人一定还留了一手。 一低头,沈容正幽幽地盯着她。 周清扬尴尬地笑道:“呵…呵,这…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沈容冷哼一声,好在也没有探究的意思。 两人起身,环顾四周,在如水月华下,这座金殿的每一处似乎都在反着光,处处陈设未乱分毫,看来那群人声音大,下手倒是有分寸。 台阶之上,一座庄严奢华的龙椅静静地摆着,上边已经积了一层浮灰。 周清扬很没见识地蹲下去摸大殿上的玉阶,发出了乡巴佬的声音:“这是白玉作的吗?手感真好。” 沈容翻了个白眼,沉声道:“想太多了,即便是皇宫,也不可能以真玉为阶。” 她在心里默默召唤正大杀四方的沈昔全:“喂,还清醒吗?我们被人耍了,宫内才是他们的目的。快派个人来,说不准还能截住几个喽啰。” “嗯。”那边无暇说话。 周清扬转过头去,看她面色莫名有阴沉下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容容,谁又惹你生气了?” 沈容怔了一下,揉了揉脸,方才把那股子沉郁劲压下去。 “没有,只是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爽,很不爽。” 周清扬心里疑惑,沈家被当时的皇帝齐愿灭门乃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这沈容才多大,可况是旁枝,何至于见到皇家宫苑都这么大反应。 她俩在这偌大的皇宫转了两圈,实在不知这地方有什么值得人大费周折找一通。 七年前,皇室被仙门流放北疆,这皇宫早就只剩下壳子,稍微值钱或者带点灵气的东西统统都被翻走了。 沈容站在朱墙下,悄悄瞅了眼前面东张西望的周清扬,装模作样地取出一块笏板状玉牌,大喊道:“哎呀!快走!宗主传我们回去,首阳出事了。” 她尽力装出惊讶且不知情的样子,自己都有点绷不住。 周清扬瞧了一眼那玉牌,乃是首阳弟子人手一块,用以紧急传信或出入结界,便也不疑有他,赶紧随沈容登舟而去。 联想到自己和沈容在宫内碰到的这事,她哪还能不明白。整个首阳山,都落入了一张罗网里,只是不想如今的幽冥羽翼竟如此丰满,能够唬得整个首阳震动来为他们行窃开路。 她迎着夜风,和沈容并肩升上星空,忽地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个人…肯定也在吧。 一向平静的心里宛如投下了一块石子,微小的波澜一圈一圈向外扩大。 按下那些犹如野草生长般的悸动,她轻轻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一半恨意滔天,一半意气难平。 沈昔全…终于要重逢了么? * 平京城高重的城墙上,一人白衣胜雪,一手执扇,背后负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脚下无数尸骨堆叠成山。 她的眸光不再清澈,血腥味激起心底那些懵懂的暗影。 沈昔全似有所感,城头回望,望见远处一团金色如日轮般滚滚而来。
第7章 今晚有风。 风携带来血腥气,原本暗蓝色的天幕被平京四角的摘星台映得发红。 周清扬立在飞舟上,老远就看到了沈昔全。 她连剑都没有拔,一人一扇,竟也退却千军。 这些来自幽冥的牲畜们瑟瑟退却,望着天上那尊修罗,罕见的生出一丝惧意。 首阳各峰的长老们正四散着驱逐黑鬼,那些如雾如烟的怪物们没有灵智,见人就咬。 城楼上功力低微的弟子们几十人结成剑阵,待长老将黑鬼们赶入阵中便齐齐收网,利风便可使它们暂时消散。 沈昔全落回城墙上,见那些巨兽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对月齐吼,而后如潮水般退却。 她也不去追,闭目平息片刻,转头正瞧见一个面目温和俊雅的男子御剑从宫城的方向回来。 “怎么样?” 那男子稳落在城墙上道:“并未拦到宗主说的那些妖物,宫内一切如常。” 沈昔全低头沉默地擦了擦指尖沾染的血,想到被人平白无故耍了一场,心里愈渐阴郁。 她扭了下眉,瞧着城内尚在作乱的黑鬼,抬了抬手,便见气流凭空四起,树木摇晃房舍震动,空间都有了一丝扭曲。 几处剑阵中那些妖物尖嘶鸣叫着,宛如沸水泼雪般慢慢融化,至最后,滚滚黑烟弹射而起,慌不择路地跟着那些巨兽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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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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