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清楚,朕身边的人,不准擅动。”陛下沉声教训。 “是,臣谨记,绝不再犯。” 江映华颤声回道。 “正事想得如何?入朝从侍中做起你可愿意?”陛下停了手,出言问道。 江映华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折腾一个小官挨了教训,此人在长姐心里的份量还真是不一般。既然动不得,惹不起躲得起,离人远些,离长姐和母亲远些,日子还能好过些。侍中日日在长姐跟前,她实在受不起如此垂爱。 “陛下,臣年幼,才疏学浅,不通政务。三省琐事繁杂,非一时半刻所能熟稔。臣自问并无可堪相位的学识才干。国朝将官青黄不接,臣或可一试。” 陛下丢了手中的武器,沉默几息,冷声开口: “有心做事,便会千方百计谋方法;存心推拒,才会脱口而出皆借口。以你的身份才识,只要愿意,这两条路皆是通途。年龄和阅历只是短板,而非阻碍。颜卿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料理朝事,并不比老臣逊色。华儿,你可否懂事些?” “臣没有颜学士的能耐,您既得了良才佐政,求陛下开恩,准臣入军中历练。”江映华费力的抬起痛得苍白的小脸儿,哽咽着望向长姐。 陛下转头又捡回了丢掉的藤条,道:“朕看你是铁了心想跑。” “臣所言皆自肺腑,决断权在您。陛下,饶命。”江映华见状身子连着打了几个哆嗦。 “未得旨意不准再缺席朝参,滚出去。” 瞧着她一脸可怜,委曲求全的模样,陛下终究心软放过了她。 踉跄着回宫的路上,江映华打定主意,自己从不吃亏,连栽了两次跟头都和颜皖知脱不开干系,早晚有一日,要人拿命来偿。 在滂沱大雨里走着走着,见四下无人,江映华倚着殿外的柱子苦笑出声,喃喃道: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可我就是想恨你,谁让你总是搅和在里面。 颜皖知,你就是长姐逼我就范的刽子手。你这么锋利的刀攥在她手上,我好羡慕。
第06章 惨淡的吃食 昭王府内,满庭青翠的枝头莺莺燕燕,婉转啼鸣。 内殿袅袅的篆烟升腾而起,飘落散入风尘,独留斗室余香。 江映华最爱殿内那一方柔软的床榻。 发髻半梳,几缕青丝自然的滑落肩头垂下,朱红色软绸的齐胸襦裙衬得她的肤色更显水嫩白皙;外面半拢着的墨色织银的薄纱大袖,如蝉翼一般垂在胳膊上,平添一丝妖冶的媚惑。 入夏的暑气渐浓,燥热的氛围难免令人心神烦乱。小宫人们一早备下了冰镇的果品和摇扇,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将自家主子围了个严严实实,照顾的妥妥贴贴。 若不是身后的伤处仍有丝丝若隐若现的钝痛刺激着神经,江映华真想道一声:岁月静好。 不过现下也不赖嘛。瞧着身边一个个标致的丫鬟内侍,江映华觉得很是养眼。 垂着纤纤玉指,勾起这个姑娘的下巴,又拂过那个丫头的脸颊,忽而将手伸进冰盘子里去,捡起一颗青葡萄塞进嘴里,转手撩拨了近前的小宫人,瞧着人被冰冰的指头摸了个激灵,江映华嗤嗤笑出了声。 一方小院杨柳青,瑶池倒影冶容酥。 低矮的石桌旁,身着淡青色圆袍的小公子手持茶盏,桌案上摊着一卷书。 风吹得书卷翻飞,一同凌乱的,还有小郎君的思绪。 “管家,昭王府上可有何动静?”颜皖知幽幽开口。 “奴打探过了,听闻太后昨一早便放昭王回了府,眼下倒是没什么别的风声。”老管家眼见自家郎君无心读书,上前收拾了书卷。 “你代我办件事,上次吴州刺史送来一方古砚,你寻个锦盒装好。再从私库里取一抬魏相公送的血燕,我写封手书,你备好后连同手书一并送去昭王府上。”颜皖知凝视着茶盏中打着旋儿的叶子,淡淡吩咐道。 “郎君这是有意拉拢那混世魔王一般的小王爷?听人说那是出了名的纨绔,您送这古砚,懂行的知晓是难得的雅物,于她怕是不合胃口。”管家犹豫迟疑了半刻,终究忍不住开口问,毕竟那方砚台,自家郎君宝贝的紧。 “照我说得做就是。”茶汤冷了,色泽不佳,口感寡淡,颜皖知轻嗅了一息,便扬手挥进了土地神的怀里。 颜皖知走到湖旁,端详着自己在湖中飘摇的倒影,暗暗思忖:江映华开罪不起,还是尽快讲和的好,少敌多友,自己的筹谋才能早日实现。 转眼已是晌午的光景,江映华选了个眉清目秀的乐人在旁抚琴,自己择了院中一处景致,捻了毛笔,动起了笔墨丹青的心思。 内侍匆匆从外面走来,垂手侍立在旁。 “何事扫兴?”江映华作画时不喜打搅,有些烦躁的开口。 “殿下,颜承旨府上派人来给殿下送礼,还有一封他的亲笔信,殿下可要过目?” 江映华眉头一紧,这是狗皮膏药不成?我避开她贴上?“非年非节,他送的哪门子礼?” “来人说是,谢礼。承蒙您怜惜,日后烦劳您关照。送的是一整抬血燕和一方端砚。” 谢礼,哼,这是怕我受不得捶楚给我滋补身体,还是怕我日后常伴君侧,伺候笔墨少了得心应手的文房物件?思及此,江映华握笔的手停滞了须臾,深吸一口气道:“信呢?你读来听听。” “臣敬启昭王殿下…职分所在,恐有冒犯失礼…海量宽宏…伏乞见怜…略备薄礼…”管家一字一顿的读着,不时用余光瞄着主子的脸色。 江映华听着听着就笑了,抬手丢了毛笔,再没有半点作画的心思。 颜皖知啊颜皖知,看似求和的一封手书里,为何句句都像是在与我挑衅? 要跪就跪的规矩点儿,要么你就昂首挺胸像个人物一样的站着。这心口不一的做派,分明是欠收拾。更何况,求和总得有几分诚意吧,派个下人来就给打发了? “殿下这礼,可要收?”内侍怯怯的开口询问。 “收,自然要收,好生收着。送礼的人可还在?”江映华朝着内侍柔声问道,脸上不见丝毫不快,笑靥如花。 “正在门房候着。” “将人带来。” 江映华眼眸一转,食指敲击着桌案,慵懒的倚在矮几的靠背上。 不多时,内侍引着颜府管家入了内苑来。 江映华打量着这个年逾五十的老大叔,一身打扮甚是朴素,瞧着人的面相也是个板正规矩的,还真和那人的脾性。 她起身,负手立在来人身前,淡淡开口:“听闻你家郎君前日身体抱恙,眼下可大好了?” “蒙殿下记挂,家郎只是吃差了东西,眼下已然无碍。”管家中规中矩的答话。 “如此甚好,颜承旨的礼,甚合吾意。代吾谢过罢。”语毕,江映华拂袖而去。 午后困倦,江映华因着昨日的一番磋磨,难得一日清闲,并不想入梦便宜了周公。 心中盘算须臾,叫来近侍吩咐:“将去岁陛下赏赐的百年山参取来,随吾去一趟颜府。” 大丫头花烟纳闷儿,殿下几次三番格外关照这个颜郎君,嘴上不承认,心里怕是真的有了别的心思。 行至前院,内侍关切着劝道:“殿下何须亲去回礼,暑热难消,奴代您跑一趟就是。” 江映华步履不停,懒懒回道:“不必。本王正想出去走走。” 待马车行至府门口,江映华下车一瞧,这堂堂四品要员的府邸,还真是,寒酸。 门外连个护卫和门房都瞧不见,王府亲卫直接进了门,才看见一个老人倚在门后瞌睡。 江映华径直入了府中循着正堂走去,府中的三两仆役看见来人的阵仗颇大,也不知是何路数,皆敛声屏气,无人敢拦。 “陛下爱重的亲随,吃得竟这般寡淡?” 颜皖知正在用午饭,一碟清竹笋,一碗黄粱饭,还真是一点荤腥油水都不见。听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落了筷子上的笋丝。 抬眼一瞧,来人长身玉立,一身墨色纱衣在午后的清风吹拂下摇曳纷飞,内里的朱红色裙裳裹着凝脂般的酥/ 胸,半掩半遮,有一种云遮雾绕的迷醉之感。浓密的羽睫下一双含笑的凤眸里波光婉转的打量着她,唇角弯弯,煞是好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来人自顾自拎了个椅子,伸出水葱一般的手指,拿着丝帕掸了掸坐下,随手将用过的丝帕丢在了桌前。 颜皖知回过神来,方觉自己失了礼数。匆忙起身上前,俯身叉手一礼。 江映华单手拖腮,也不叫人起身,俏皮的抬眸打量着她,说是大好了,但这白过瓷盏的小脸上还能瞧见片片红痕,宛如辽阔雪原上的点点梅花般娇艳。剑眉星目樱桃口的,也不知这人交了什么样的福运,引得女娲娘娘垂怜,竟得了仙人一般的姿容。 江映华想起这人的脸皮薄得很,一会儿再晚霞爬满山坡,总归不大好,笑着摆了下手道: “颜卿还未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回殿下,臣才得奏报,南方糟了洪涝,良田万顷被淹,朝中存粮不多,国库银钱有限。既吃的是公家饭,就要操这个心。能省则省吧。”颜皖知侍立在旁,正色回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朝堂之上。 江映华敛了笑意,本想调侃一二,却不知此人一心为公,忧思百姓疾苦,倒教自己不好开口了。 “本王一时兴起,来的不是时候,颜卿莫要拘礼,这是你家,快用饭吧。” 颜皖知闻言落座,虽说拎起了筷子,吃得却格外拘谨,一粒一粒的夹起小米往嘴里送。江映华瞧着,这样子的吃法,天黑也吃不完吧。 “颜卿给本王的礼,本王很喜欢。那日的糕点是个误会,吾不知你吃不得那些,今带了颗老参来,权当赔罪。” 颜皖知听得这话,又起身见礼答谢,正欲开口解释些什么,江映华也站起身来,在她面前比了个“嘘”的手势,缓缓踱着步子,身上的熏香散的满屋子都是,柔声开口: “颜承旨未免太谨慎了些,放轻松。想是本王在此你不自在,那吾自去你院里走走就是了,你安心吃好了再来寻我不迟。” “臣不饿,殿下驾临敝府,怎好怠慢了您,臣随殿下同去如何?” “不妨事,吾没那么多规矩,你留步。”江映华说罢转身出了正堂,顺着廊道往后院里走去。 颜皖知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一路小跑着就跟了上去。 见惯了宫阙回廊,瑶池仙岛般的宫廷园林盛景,这芝麻大的颜府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入得了江映华的眼。 北苑有一方不大的人工湖,湖畔开了一树的青棠,引了几只雀儿在上面窃窃私语。 硕大的青棠树后,有一间还算宽敞的房屋,门窗考究,透过开着的窗子,能够见到里面精心布置的书画装饰,江映华来了兴致,抬脚朝那间屋子走去,随口问道:“管家,那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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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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