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心下了然,能撞见颜皖知的地方,准没好事。 时近晌午,陛下起身小憩。 江映华生怕长姐真的扒了自己的皮,忍住心底的不满,眉眼弯弯走到颜皖知身边,一脸笑意直达耳廓,柔声道:“颜承旨,小王初次录事不懂规矩,可否借您的记录参详一二?”说罢俯身抬手就要去拿。 孰料颜皖知早有防备,将胳膊径直压在书稿上,讪笑着道:“殿下,臣录事潦草,也不见得周详,这若是出了差池,害殿下被陛下责难,臣吃罪不起。” 江映华的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作势转身欲走,趁人不备,回身抓住颜皖知的手腕,稍一用力,就从她身下抽出了书稿。 拿到文稿,江映华迅速扫视到自己走神时的记录,上下一打量,便就记在了心上。 这过目不忘的硬功夫,还要多谢幼年时长姐动辄扒皮抽筋一般的严苛教诲。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江映华想起方才她那瘦弱、吃不上力气的手腕,便觉得好笑,忽而来了兴致,打算逗人一逗。 她的身形修长,比一般男儿的个子还要周正些,在这个条件上,颜皖知占不到半分便宜。 她将文稿高举过头顶晃了晃,笑着说道:“方才你不肯给,本王自己取来看。眼下本王不想还了,你不如也自己来取好了?” 颜皖知并不着急,一脸云淡风轻,故作正经的拱手道:“殿下,君臣有别。请殿下莫要拿臣打趣,若陛下回来瞧见,定要怪罪的。” 瞧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正气模样,江映华冷了脸,“真是个无趣的呆子,还你。” 日复一日,陛下见天捉了人去殿中随侍,好不容易捱到了休沐之日,江映华想着,是时候赶紧讨好一下自己的母上大人,好早些让她放自己回府,避开陛下的折磨。 好巧不巧,江映华方从膳房出来行至宫道上,迎面就撞见了一身官服,形色匆匆的颜皖知。 颜皖知瞧见她,规矩的侧身让路,垂眸见礼。 江映华将食盒丢给宫人,拍拍手问:“颜承旨真是颇得圣眷,就连休沐之日也片刻不得闲么?” “今日午后有紧急军情要议,臣奉旨入殿录事。” “哦?此等要事不必同吾说的。只是这才到正午,想来颜承旨匆忙入宫,还未来得及用饭吧?承旨劳苦功高,怎能饿着肚子效力?刚好吾才做了些栗蓉桂花糕,颜承旨不嫌弃就用些?” 说罢,江映华亲自从食盒中拿出一块糕点来。 颜皖知见状赶忙举手接过,恭谨答谢。 “怎么,不尝尝么,难不成怕吾下毒?这可是吾为母亲亲手做的。” 江映华负手而立,垂眸打量着颜皖知,这人真有趣儿,就这也能害羞的红了耳朵。 “臣岂敢,多谢殿下赏赐。” 颜皖知用袖子遮着脸,将精致秀气的小糕点一口吞下,许是吃得着急,呛得咳嗽不止,眼眶里都有了些许晶莹。 江映华忍不住掩唇轻笑道:“急甚?无人同你抢。” 堪堪止住了咳嗽,颜皖知眼神躲闪着退后了半步回道:“殿下好手艺,臣该告辞了。” “且慢,既然喜欢就都拿去,路上慢慢吃就是。” 江映华接过婢女手上的食盒,将它塞进颜皖知的怀里。 冗长的宫道上,颜皖知拎着食盒,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小殿下明明是柔声细语,笑意盈盈;那糕点也是香甜软糯,可怎么就觉得后背这么凉飕飕的呢? 待人走远了,随侍的宫人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疑惑: “殿下怎对那小郎君这么热情?” 江映华目送着远处逐渐与朱红色宫墙融为一体的绯色官袍出了神,“嗯?” “您平日对那些朝臣可没什么反应的,莫不是……?” 江映华回身睨了婢子一眼,冷声道:“掌嘴。” 这一盒桂花糕里添了好些绿豆粉进去,本想给母亲去去火气,没想到还能便宜了你。长姐极重规矩,御前失仪的滋味儿应该还不错,书呆子,你自求多福吧。 江映华唇角轻扬,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拂袖而去。
第0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初夏的雨夜,莹润的水滴倒映着九重宫阙里掩映交错的琉璃瓦的波光,一刹晶亮,一刹明灭。 名利浮华如烟云过眼,世事浮沉如雨落尘缘。 江映华被拘在母亲的宫里百无聊赖,思及前朝政事更是没来由的烦躁。 寂静的雨夜里,唯有丝丝风声,淅沥雨声入耳,让人难得的有了几分恬淡之感。 江映华像个小猫儿一样的,披散着一头如瀑青丝,裹着一身柔软的罗裙,香肩半露,蜷缩在花窗前发呆。 也不知那个书呆子今日午后被赏赐了怎样的惩罚? 一计方休,要赶紧想出下一计策才好,报仇要趁早。 左右脑子里烦乱的愁思挥之不去。出将入相的考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整人是现在唯一的快慰了,颜皖知,要怪就怪我们认识的不是时候,而你偏要招惹我。若是放在从前,我很欣赏你这样板正的士子文人的。 江映华如是想着,随口唤了宫人问:“今日陛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殿下指什么?婢子并未见陛下宫中有人过来。” 她随手捡了个通红的沙果丢进了小婢女的怀中,懒洋洋道:“知道了,下去吧。” 江映华自五岁由长姐亲自带在身旁教导,陛下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 长姐最是厌恶人不守规矩,迟到、早退,行止失礼,轻则挨板子,重则罚跪禁闭。 若是敢在正事上中途溜号儿,那和作死也无甚区别。 那糕点里的绿豆粉足以让人出尽洋相,议事途中走又走不得,忍还忍不住,按理说,怎么着也不会善了才对。 想到颜皖知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被长姐发难,江映华畅快的同时,竟也觉得自己有些太黑心了。 翌日晨起,难得的,无人来搅这一夜好梦,让人睡到了自然醒。 惺忪的睡眼朦胧,瞧着窗外仍旧烟波渺渺,雨雾空蒙。怪不得,昨夜睡得如此安稳。风吹雨落打芭蕉,这声音很适合休憩。 江映华正陶醉在景致中出神,小内侍匆匆进殿来,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 “何事,毛毛躁躁的?” 江映华理了理衣衫,从卧榻上起身,朝着妆台走去。 “殿下,陛下急召您前去。” 本以为今日落雨,长姐好心饶了自己,没料到只是省了早朝,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知道了,吾更衣梳洗后便去。” 江映华转头冲着殿外侍立多时的宫人们招招手,婢女们鱼贯而入。 小内侍固执地立在那儿不肯走。 “还有何事?”江映华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向身后。 “奴斗胆,望殿下快些,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入殿的,恕奴多嘴,陛下的神色不大好。”小内侍颤抖着声音回话。 江映华腹诽,既如此,却无人知会我,那我起迟了也不算过错,长姐的脾气是愈发大了。 匆匆穿好衣服,江映华跟着内侍前往了陛下的书房。 进门瞧见颜皖知的位置上换了个老头子,江映华心下纳闷儿,这是罚的告了假不成? 没来由的,她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深觉少了个怄气逗闷子的玩伴儿一样。 而且瞧着长姐云淡风轻的,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嘛。这传旨的小太监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时近正午,朝事议得差不多,陛下遣散了随侍的臣工。 江映华殷勤的端了杯茶给姐姐奉上,开口道:“陛下,今日怎不见颜承旨?” 江镜澈垂眸抿了口茶,道:“昨日人好好的,突然起了一身红疹子,高热不退晕厥在了殿上,朕放了她的假。怎么,你倒是关心她?” “没有,臣妹就是看见对面换了人,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颜承旨看上去身子是单薄了些。” 江映华心中纳闷儿,不过是些绿豆粉而已,难不成他吃不得绿豆?这症状好似是用了与自身相克的食物一般。若真如此,希望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毕竟人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死嘛。 母亲昨夜已经给了自己出入宫禁的自由,一会儿陛下开口放人,就带些补药去她府上瞧瞧好了。 她自顾自的盘算,并未注意到上首的人早已变了脸色,一双结冰的凤眸打量她许久了。 江镜澈起身走到殿外,和宫人耳语了些什么,转头吩咐道:“华儿,你过来。” 江映华迷迷糊糊就跟了出去,眼下这个时辰,长姐不去用膳,还有何事找自己? 陛下将人直接带到了寝殿,一脚踏进殿门,看见殿内摆放的物什,江映华瞬间石化在当场,再不肯往前一步。 陛下冷笑一声道:“怎么,昭王这是太久没见这些,规矩都抛诸脑后忘了个干净?” 江映华垂眸盯着地板的青砖,双手缩在衣袖里紧紧攥着,脑海里快速搜罗着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惹得长姐大动肝火。 要说这眼前的物件也无甚稀奇,不过是一条长凳和一根藤条罢了。 江映华从小到大,可没少被这两样东西照拂。 可自从父亲去世,长姐忙得不可开交,就再没顾上修理自己了。 “磨蹭?皮不想要了?”陛下随手拎起跟藤条在手里把玩。 江映华闻言紧走两步,颔首跪在她脚边,怯怯道:“长姐息怒,臣妹,臣妹何处错了,求您赐教,臣改就是了。” “朕正要教你,少废话,趴过去,去衣。”陛下负手在她身前踱步。 “臣,臣不是小孩子了,您,您如今已是九五至尊,怎可如此?” “哦?华儿是觉得朕心慈手软了?那传杖如何?”陛下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幽幽开口。 江映华心知这是逃不过了,眼一闭心一横,伏在长凳上,褪去外衣,嘴巴直接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等了半晌,并未见陛下有什么动静。江映华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抬眼望过去,对上长姐眼神的刹那,羞得满脸通红。 “你还知道羞?用下作伎俩作践人的时候怎不见你惭愧?”说罢,扬手就是一记裹挟着狠厉风声的藤鞭砸落,痛的小人儿五官尽数扭曲在一处。 “朝议之时插科打诨,走神偷懒的时候怎不见你惭愧?”不待人回应,陛下抬手又砸下一记。 “明知朕寄厚望予你,故意扮蠢,欺君罔上,不务正业的时候怎不见你惭愧?”陛下越说越气,藤条如雨点一般密集的落下。 此刻江映华的脸上泪珠涟涟,和外面哗哗的雨声好不相宜,真是非常的应景。亏得方才自己还在惦记那个告状的小人,江映华觉得自己心太软,下手还是轻了,简直愚不可及。 前些日子才挨了母亲的捶楚,如今新伤叠旧伤,江映华委实遭不住,呜咽着开口求饶。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7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