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七点二十多,水城体育中心。 鹿呦拿着二手网站上淘的票进场入座,中央靠后的外场区域,靠着过道。 右扶手的筒形杯架里放着塞有彩灯的泡沫棒。 左边隔了个空位座位上的女孩左看看右看看:“我位上怎么没有应援棒呀?” “问工作人员要一个吧。”女孩的同伴建议。 女孩勾着头张望了一圈,泄气地靠向背靠:“算了算了,都没看到工作人员。我之前加群听老粉说,桃桃以前不火的时候开演唱会,现场的工作人员巨好看,人也特好,给每个人发两个应援棒还有超可爱的周边头箍。” 鹿呦拿起杯架里的泡沫棒,按了开关。 粉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这种“应援棒”她曾动手做过上百个,熬了两个大夜,脖颈和腰酸疼了好几日,姨妈都推迟了小半个月。 到场的观众不过百,她就给每个人发两个泡沫棒和她定做的发箍,低头哈腰地请求,等开场时请将两个灯都打开。 还记得那时,不过五六十人,也能聚出一片波澜起伏的粉色荧光海。 鹿呦转手将泡沫棒递给了那个女孩。 女孩愣了一下,高兴地接过说“谢谢”,看向她情不自禁地夸:“小姐姐你好好看啊!” 鹿呦笑了笑以示感谢。 女孩晃了晃泡沫棒问:“你不用么?” 鹿呦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舞台正前方的内场区域。 第一排的观众已经都入了座,只有陶芯专留给她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我天,今天眼睛真享福,你快看过道那个,好漂亮!她好漂亮,你快看!” 女孩焦急地叫同伴一起欣赏。 鹿呦下意识地看过去。 迎面过来的人一头漂亮瞩目的卷发,豆绿色的正肩上衣,既衬肤白又显窈窕身材,配了垂感十足的白色西装裤,简约温柔的装扮中透出雅致的清冷气质。 走近时,女人抬起了脸。 竟是月蕴溪。 鹿呦带着意外地语气打了声招呼:“蕴溪姐姐?” 月蕴溪停在她面前,气息有些不稳:“我坐里面。” 座椅之间的空隙太窄,鹿呦侧开腿让位,纳闷道:“她没给你内场的票么?” 她今天穿了条磨边的牛仔短裤,毛絮边软软地搭在腿上,月蕴溪微侧着身进去,低垂的目光轻点过,坐到了她左边空着的位置上。 “给了明天的,但明天乐团有排练,所以补票的时候买了今天的。” 月蕴溪撩开碎发别到耳后,听她说话还是带一点鼻音,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的药。”鹿呦从挎包里拿出买了还没开的水递过去,“给。” 月蕴溪接过道谢,顺手将中间扶手里杵着的泡沫棒移到了另一边。 鹿呦感叹:“我是收的票,没想到位置竟然在一起,好巧。” 月蕴溪拧开瓶盖,拎起矿泉水瓶移到唇边,脸微微仰起,眼睫垂下遮了一半的琥珀瞳孔,不露声色:“是很巧。” 先前接了应援棒的女孩听着她们谈话,插嘴道:“我也是网上收的,补货的时候没抢到,小姐姐你是多少钱收的呀?” “原价。” 女孩羡慕:“真假的,怎么收到的啊!我搜演唱会门票,全是h价!” “出我的那个人挂的是原价。” 女孩问:“是叫……国家一级保护废物的人出的么?” 夹在中间的月蕴溪身体往后靠了靠,拧开瓶子又抿了两口水。 这名字太有意思,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鹿呦点头:“是她。” “我也问过她!不过她说暂时不出。” 鹿呦没太在意:“可能是我问的时候,她刚好就想出了吧。” 馆场内的灯光骤然熄灭,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鹿呦转头看向舞台。 舞台上的大屏幕亮起光,播放起如梦似幻的开场幻灯片。 比以前她帮陶芯做的要精致得多。 思绪不自觉地又被带到过往的记忆里,直到忽觉似乎有道目光凝在她身上。 鹿呦侧过头朝月蕴溪看了眼,后者抓握着应援棒,坐姿端雅,双目直视着舞台,显然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错觉吧。 鹿呦转回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感叹这错觉来得莫名其妙。 陶芯的粉丝几乎都不会在演唱会上尖叫高歌,只因陶芯说过最在意的朋友是调律师,她喜欢朋友来听她的演唱会,又怕影响朋友敏感的耳朵。 以前有多为之心动,如今就有多为此唏嘘。 三首歌结束,陶芯去后台换衣服。 场上安静的时段里,月蕴溪稍稍转过脸,望住她问:“听完,会回头么?” 问得突然,鹿呦怔愣一霎,摇头回:“只是想来听一下食野。” 她的摇头加上这句话,让人辨不清是说“不会听完”,还是在回答“不会回头”。 下一首便是《食野》,前奏响彻全场,舒缓的调子像从林间淌出微凉河流。 月蕴溪收回视线,看向舞台上重新登场的陶芯,问道:“很喜欢这首歌?” 以前很喜欢,以后,她大概不会再听了。 在开头独白过后的停顿中,鹿呦回道:“她说是为我写的。” 月蕴溪淡淡地:“这倒是不假。” 清泠泠的声音仿若在水面打起水漂的薄石片。 很清晰,话音里的情绪却听不真切。 鹿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最后听一次,祭奠一下回不去的过去。” 月蕴溪眼睛轻轻一眨,眸光在暗色里落到她放松搭在身前的手上,在偶尔打过来的明亮射光下,细腻莹白的肌理,似冷玉的质泽。 而她知道,握上去不是。
第6章 没有听完,在婉转的余音中,鹿呦果断离了场。 月蕴溪偏头,看她身影隐到门口,从座位上起了身。 馆外的地面潮湿斑驳,显然是刚下过一场雨。离开空调房,就像是捂在下过水的塑料袋里,衣服、皮肤甚至是呼吸都有种粘腻的湿濡感。 体育馆左边有个便利店。 鹿呦盯着那个方向,揭开烟盒,取出根烟,颔首轻咬在嘴里。 尼古丁压下所有情绪,她灭了烟,走过去推门进店。 充足的凉气拂去了些许闷燥。 店里没客人,只有收银台站着名值守的店员。 鹿呦在前台选了几串关东煮,坐到落地窗前的高脚凳上。 透过玻璃能看到不远处的广场,陆续有被授权的小贩不慌不忙地架着天幕和折叠桌过去支起来。 鹿呦撑着脸颊,视线逐渐落到虚空,手里捏着根甜不辣,好一会儿才咬上一口。 无端回神,注意到玻璃上倒映出一道倩影,鹿呦侧目看过去。 竟是月蕴溪坐到了她身旁的高脚凳上。 鹿呦意外地扬眉,放下撑着脸的手,头转过去问:“蕴溪姐姐怎么也出来了?” 薄荷味的烟草香浅淡到几乎嗅不出。 月蕴溪放下她之前给的水和刚买的三角饭团,神色自若道:“饿得胃不太舒服,来买些东西吃,没想到你也在这。” “没吃晚饭?” “嗯。” 鹿呦看向她手里正在拆的小饭团:“就吃这个够么?” 月蕴溪慢条斯理地:“等吃完再看看吧。” “我关东煮点多了,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拿了加餐。”鹿呦用指尖抵着装关东煮的纸杯朝月蕴溪的方向推了一点。 月蕴溪咽了嘴里的饭团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被婉拒,鹿呦这才握住纸杯移到两人中间的位置:“感谢分担。” 月蕴溪眸色渐柔,状似随意地问:“等会儿还回去听么?” 鹿呦摇了摇头回说:“不了,我回南泉。” 月蕴溪不太意外地:“嗯。” 鹿呦请求:“能不能,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月蕴溪应允:“好,我不会告诉她。” “谢谢。”鹿呦顿了一下,“你呢?吃完了回去继续听?” 话一问出口,鹿呦就恨不能撤回。 真是问了个废话,作为陶芯名义上的姐姐,月蕴溪肯定是要把演唱会听完的。 谁知,月蕴溪回说:“在这坐会儿,快十点的时候再回去。” 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到十点就结束了。 鹿呦感到诧异,不确定地问:“你,不去听了么?” 吃完饭团,月蕴溪沉静地折起包装袋:“交换给你一个秘密。” 鹿呦偏过头注视着月蕴溪,眉梢微微上扬起来。 “我对流行歌曲没什么兴趣,对她的歌……一般。”月蕴溪忽而转过脸,对上鹿呦的视线,眸光流转中隐含狡黠的韵味,“别让她知道。” 鹿呦短暂顿住。 以前怎么没发现月蕴溪这么有反差萌的?比公认可爱代表的陶芯还要可爱些。 鹿呦失笑,露出洁白贝齿:“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多看了两眼她绽出明媚笑意的脸,月蕴溪克制地转回头,“嗯”了声,拿起一串香菇,定格了两三秒,默默放了回去,换了串海带结。 鹿呦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轻声开口:“其实我对她的歌也一般。” 月蕴溪顺着话头问:“对谁的歌不一般?” 鹿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思绪被这句问话带到了一段较远的记忆里,声调更轻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刚认识你们的那个寒假,我去你们家玩……” “记得的。” 月蕴溪看着鹿呦的侧颜,还能清晰地在脑海中构绘她十岁时的模样。 那个下午,原本在二楼练习拉大提琴的月蕴溪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 便见到编了两个啾啾丸子的鹿呦,被月韶扶着肩立在面前,右边还站了个陶芯。 两家的大人们要出门,月韶让她带着两个妹妹在家里玩。 站到客厅,月蕴溪与两个小屁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打开电视机询问:“你们想看什么?” 陶芯说要看守护甜心,鹿呦说要看名侦探柯南。 于是月蕴溪安排陶芯在电视上看守护甜心,让鹿呦用她的笔记本电脑看柯南。 自己则拿了一本书坐在桌前看,时不时用手机和好朋友聊两句。 看不到五分钟,陶芯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摔,嚷着:“我要用电脑!” 鹿呦在播放器里找到守护甜心,大方地把电脑转向陶芯,随后捡起遥控器坐到沙发上,没有麻烦月蕴溪,自己摸索着找到了名侦探柯南。 陶芯见状,又冲过去抢走了遥控器:“这是我的!” 往常在家里陶芯就是这样,月蕴溪已经习以为常,为了不让月韶为难,也总是在退让。 但她想鹿呦与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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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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