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显而易见的,在他二人之中,只要对付了宋绘,周阁老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不足为虑。 寿康宫里。 太后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手中的汝窑茶杯被掷到地上摔碎,宫殿里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 “你刚刚说那逆子做了什么?” 太后穿着一身湖蓝色纹九凤宫装,头挽朝凤髻,插着满头华贵的珠翠。 她多年养尊处优,虽已年过四十,可看起来不过三十一二的样子,相貌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只是现在这张脸上是无边的怒火,让她看起来无比狰狞。 地上一个小宫女听到太后骂皇帝是逆子这种话,吓得全身颤抖起来,恨不得立时晕过去才好。 可她却不得不压抑着哭腔,出口回太后的话:“回娘娘,陛下今日早上派萧阁老把,把宋阁老的家抄了。”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太后凤眉倒竖,顺手抓起桌上装着热茶的汉白玉莲叶缠枝茶盏砸向小宫女。 “什么陛下,一个忤逆母亲的杂种,你竟敢叫他陛下?” 小宫女躲也不敢躲,被热茶烫的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听到太后这话,更是肝胆俱裂,匍匐在地上不断叩头,不敢回一句话。 殿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惶悚。 太后自从陛下亲政之后,就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动辄就要打要骂。 尤其是之前还被禁足的时候,他们这些奴仆简直是每天过着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在太后的怒火下。 太后骂了一通后坐下,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她左手抚摸着手上的玉镯,丝毫不管地上不住磕头的小宫女,眼神凌厉:“梨香。” “奴婢在。”一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姑娘向前膝行几步,声音柔顺地回话。 “你去传轿,哀家要去紫宸殿看看皇帝。” “奴婢遵命。” 太后斜着身子坐在美人塌上,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说:“都退下吧。” “奴婢/奴才遵命。” 刚刚被泼了热茶的小宫女一出殿门眼泪就落下来了,她的半边脸还高高肿着,头上是一片磕头磕出的血。 身旁的梨香看到她的泪水像珠串般滚落,叹了口气,上前去掏出袖中的手帕给她擦拭头上的血渍和污痕。 “这么重的伤,不管它可不行,你一会儿来我屋里,我那还有些娘娘先时赏的好药,抹上会好点的。” 小宫女的泪水越发多了,她委屈地扑到梨香怀里哭泣:“梨香姐姐。” 梨香怀里抱着她,转头看着殿里太后的剪影,眼中溢出愁绪。 太后娘娘最近是越发易怒了。 凤轿来的速度很快,寿康宫离紫宸殿也不远,不过一会儿,太后就坐着八人抬起的凤轿到了紫宸殿外。 “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出很远,紫宸殿里,皇帝身着明黄色绣着日月山川的常服出来,身后跟着来给皇帝回话的存玉。 “母后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太监宫女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皇帝淡淡笑着问太后,嘴上做足了敬爱的姿态,可却连礼都不曾行。 “哀家为什么来,你会不知道?” 皇帝脸上本就浅淡的笑收了起来,他冷冷地睨着太后:“朕还当真不知道。” 太后抬头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嫌恶的眼神一闪而过。 “宋阁老就算做了什么,你也不应该处死他。” “看来母后很清楚宋绘做了什么,他死有余辜。” 紫宸殿里的宫女太监早已被屏退,存独自玉站在宫殿外面守着,里面的争吵声透过殿门隐隐穿出来。 衰老的声音和年轻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凉薄,一样的充满恨意。 太后蓦地冷笑出来:“他若是死有余辜,那哀家就更该死了。” “你为什么不处死哀家呢?弑母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冰冷冷的大殿里,曾经执掌天下之人寸步不让地对上如今天下之主的锐利视线。 两道目光交织,皇帝的声音如寒冰般渗人。 “母后若是想在寿康宫待一辈子,就说下去吧。” 殿里争吵的声音愈发激烈,从一个月前太后借自己寿诞的由头向皇帝施压解除了她的禁足后,这对天家母子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逐渐长成的帝王要从自己的母亲手里夺回权力,而失去权势的母亲唯一维持自己高傲的方式就是用最狠毒的话辱骂自己的儿子。 存玉在殿外冷漠地低下头,她早就知道了,骨肉血亲和切骨之恨就是一张镜子的两面,每丝每缕都紧密相连。 ...... 无意义的争吵过后,一切还要继续,宋绘的结局不会因为太后的反对而改变,抄家处斩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经大理寺日夜不辍的核对后,宋家所有财产共折算成一千零三十五万两白银,刘家所有财产共六百五十四万两白银。 还有一些被查出参与了此事的其余犯案人员,他们的家产被查抄后加起来共八十九万两白银。 总共一千七百七十八万两白银,户部官员雇了十辆大车去抬了三天都还没抬完,而且这还没算上陇右本地官员所贪的钱财。 举国皆惊。 由于虞朝对贪污向来是绝不放过的,导致高压之下已经有太多年没有这样大的贪官出现了。 百姓最恨的就是贪官,他们剥削民脂民膏,从百姓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里抽出银子来蓄养自己身上的肥肉。 他们自发的带着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粪便,一群群的聚集在那些犯官门口叫骂,宋家的大门被砸了个稀烂。 城中所有和犯官扯上关系的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过街老鼠。 办案结果也很快就传满了长安城,主犯秋后处斩,犯官的所有家眷都流放到岭南、潮州、崖州等地充军,未满七岁的幼童则黥面后没入奴籍。 百姓叫好不迭。 那段时间,大理寺狱挤满了即将被流放的人,哭声喊声日夜不停,每天都有自尽的女眷和病死的孩童。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可律法严苛,国法无情,若不严加惩戒,不知以后还会出现多少贪官恶官。 户部正院。 萧存玉和尚书正监督着杂役将那些充公的白银抬进国库。 总是苦哈哈的户部尚书今天难得露出了笑脸:“等陇右那边的赃银再运回来,国库这么多年可算要满一回了。” 存玉也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感叹道:“是呀,这些年天灾人祸一直不停,四处都在叫穷,国库空虚到赈不了灾,如今可算是有钱了。” 站在一箱箱白银旁边,存玉在心里盘算着,长江下游的堤坝得修,边军也要换一批武器和棉衣,各地的粮仓也可以筹备了,也不知这些钱够用到几时。 户部尚书还笑呵呵地抚着胡须,殊不知身旁人早就虎视眈眈了。
第20章 秋日,满城枫落,随着流犯一波波地离开长安城,宋阁老被抄家的事也逐渐在大部分百姓的记忆里逝去。 新的事情总在发生,秋风起秋风落,亘古不变的渭河水仍然在不停地向前奔流。 十月一日,寒衣节。 长安历来有在寒衣节当天举办盛大灯会的传统,并以此来庆祝秋收的到来。 当天晚上,经常是花灯如海,笙歌如梦的盛世景象。 傍晚,存玉刚刚从政事堂回来,她抬头,看见天色尚早,再加上她最近又忙碌了太长的时间,所以起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卧房里,她脱去紫色直裰朝服,挑挑选选后换上一身应景的丹色长袍。 今日街上一定是人来人往,因此不适宜做马车,但管家由于近来身体已好了大半,所以正在门外侍立等着陪存玉出去。 从卧房门口向远处看,太阳的尾巴还挂在天边,可城里已隐约可见亮起的花灯了。 存玉脸上露出笑意,她回头看向后院,醉山楼背靠着高大的假山,在朦胧的黄昏里看起来静谧又安宁。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先去后院找何姑娘吧,灯会这么热闹,她一定喜欢去。” 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回:“何姑娘下午就出去了,现在不在府里呢。” 存玉怔了一下,她不在呀。 她点点头,轻轻开口:“哦,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花灯节最热闹的要属朱雀街,往常因为宵禁的缘故,夜晚的朱雀街总是清冷寂静的。 可今天晚上,绚丽的花灯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天上是连成一片的孔明灯,朱雀桥下的河水里也满是祈愿的灯盏。 头顶上时不时绽开花哨的烟花。 路上游人如织,欢笑嬉戏的声音晕染出浓厚的节日氛围。 存玉站在一个灯笼铺子前,把玩着摊子上一个小巧精致的兔子灯,突然觉得无聊起来。 这里除了灯就是人,还有很吵的锣鼓声。 她叹了口气,惦记起书房里没阅完的文书。 存玉又抬脚向前走了走,看到了拥挤人群中的舞狮,焰火和欢呼声时不时响起,她略看了两眼就准备回去了。 宽广的大街上,万千灯火映照得天地如琉璃琥珀一样光彩陆离。 夜幕下的灯会流转着万千色彩,存玉转身时,在人声鼎沸的喧闹里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这个才不好看呢,大红大绿的她怎么会喜欢呢?”知云面带嫌弃的看着小言手里一个色彩艳丽的花篮灯。 她声侧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回她:“姑娘,你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的,萧大人莫非是天仙,哪个也看不上?” 小言放下手里的花篮灯,神色无奈,大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姑娘都快把这街上的灯笼样式挑完啦。 知云上下扫视这个铺子,向店家说:“店家,里面那个画着竹林的纱灯拿出来让我看看。” 店家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姑娘反正也不会买,拿出来做什么。” 知云笑一声,眉毛挑起,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银元宝来重重放到桌子上:“拿不拿” 店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姑娘早说有钱呀,我当然拿,当然拿,姑娘想看那个就看哪个。” 说着把元宝拢到手里,凑到嘴里咬了一下,又喜笑颜开的揣到怀里。 纱灯被知云拿到了手里,还没细看,身边就有一个人说:“这个花灯倒好看,竹子画得这么鲜灵。” 知云把竹子转了个面,顺嘴回这人:“确实很有生趣……” 她蓦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的,瞬间把头转了过去,正正撞到了存玉被火树星桥映着的眼里。 存玉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小小地“呀”了一声,手一松,纱灯掉了下去,莫名其妙地,面上就泛起了红晕。 存玉伸手接住从知云手里落下的花灯,眼睛在灯火潋滟里像一汪盈满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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