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楚惊蝶兀地笑了起来。淌不干的泪水溅落在刀锋和掌心,然后她确凿地挺直了背脊,神色宁静仿佛看穿某种命运—— “走着瞧吧,顾溱。” ……直直地、将自己的心口迎了上去。 - 静谧的空间,一尘不染的宫殿。 顾明莱不发一语地站在王座前,视线里的少女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金色纹路纠缠着符文与血骨相依相生,混沌瞳孔席卷出数九隆冬的寒冷—— “你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失信的神君也有资格坐在这里吗?” 祂却只是轻轻一笑,丝毫不在乎对方的质问是否大不敬:“我曾在这儿见过无数人,她们之中有盲童、有乞丐、也有遭受苦难经历创伤的走投无路者。” “但是无一例外的,在进入神殿之她们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虔诚也好祈望也罢。信徒们将信仰抵押与我,我便实现她们的愿望。” “可是在你身上,我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腥甜气息自脊柱的每一块骨头升起,祂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而我所夺走的,不过是你理应付出的报酬罢了。” 巧舌如簧的骗子。顾明莱轻嗤一声,毫不留情地拍开对方探过来的手指:“其实你根本就没想过让我回去吧。” 费尽心思折损我的爱人,千方百计拆散我们……其实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吧? 狡猾的捕猎者,可惜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这样做吗?她游刃有余地地打量着祂颈侧浮动的裂痕:“一次又一次地重塑小世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呢。” “难道把整个世界的重心都押在一个人身上的你就比我轻松了吗?” 莫名的酸涩占领了高地,其实在第一次经历循环的时候顾明莱就隐约察觉了什么:那样那样、那样那样刺目的天光。爱人的体温仍残余在掌上,一路蜿蜒至楼梯尽头的鲜血几乎要将人灼伤……第一次,她那样惊惶地尖叫出声。 滚下楼梯需要几秒呢? 她不知道了。她只是任由自己艰难地翻下了轮椅、任由自己艰难地跌倒在水泥地上、任由自己艰难地爬到那被她亲手推下的女孩身边—— 她甚至不敢摸摸她的脸。“为什么,为什么……”彼时的女人不知所措地抽噎着,风干的泪水是夏日滚落的碎冰,“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能想起来了……” 差一点点就能够救下你了。 差一点点就要幸福下去了。 为什么总是要在亲手杀死你后才想起那些逼疯我的记忆来呢?顾明莱宁可自己死掉算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巍巍颤抖的泪水垒起黑石头的城与河。 如果只有将一切重构才能彻底打破僵局的话,那就把全部都毁灭吧。单单只是人设崩塌当然还不够,可当死亡率为百分之百的楚惊蝶被认定为剧情支点时、世界崩塌的概率也就为百分之百了。 “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想到世界意识为了保护那个女孩而和自己疯狂作对的模样,神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顾明莱忍不住摩挲起了尾指上的那枚戒指。“你真正失败的原因是自大。”她说,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在此刻握紧,“但凡你及时回头看看这个曾被你遗忘过九十九次的角落、我都不至于这么快地达成目的。” 数不清的循环纠缠出连神明都无法撼动的因果——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的能量也差不多快要耗尽了吧?” 她缓慢地、温吞地、恬静地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那么,这一次就由我来终结吧。” 事已至此,主神反倒生出了些疑惑。漫长而又寂寞的时光早就冲刷掉了那名为“恐惧”的情绪,在面临这样生死攸关的档口时祂第一时间想要弄清楚的却是顾明莱为之坚持的动力是什么……唾手可得的新生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你甘心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能爱她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仍是不恨她呢? 为什么—— “顾明莱!” 撕心裂肺的怒吼从穹顶之处传来,刚割开了皮肤的刀刃就这样被那从天而降的人生生踢开。“你这个混蛋!”半路杀出的女孩有气无力地给了她一巴掌,“谁允许你死了?” “阿、楚——”“你把顾溱怎么了?” 从来淡然的神君忽地咳嗽了声,能量一丝一毫从指尖抽走的感觉在触及楚惊蝶心口晕开的血色时更加强烈。“暂时昏过去了而已。”想到刀尖刺入时那人骤然惨白的脸色,任务员只觉连呼吸都痛快,“你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顾明莱连声音都哆嗦起来了,她不断摩挲着对方那只被尾戒箍到发红的指节,银器碰撞间擦亮一张被恐惧攫住的脸:痛苦将滂沱滚打在她身上时、整个人就像是被囫囵剖开了。伤口是怎么回事、顾溱是什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不该这样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 她到底还是哭出来了。殷红血液纠集的树根般从喉间流淌出来,女人终于体味到与当初分离之时等份量的绝望,那不同于爱、不同于恨、从骨头里挖出来时只统统指向死亡:我明明是要给你自由的啊。 我明明是要拯救你的啊—— “你也、舍不得我孤单吧?”楚惊蝶虚弱又不舍地望着她的眼睛,抚过鼻梁的指尖熄灭的烟头般不断低下去、矮下去、直至沉入无人之境……“所以笨蛋。” “在下一个春天来临之前,带上这份爱来找我吧。” 至此,殿堂崩塌。 - 要去见她。 剧烈酸楚意料之中从腔内升起,冰冷的呼吸机长久地锁住人口鼻。脏器连带着胸腔的那份疼痛齐齐贯穿了沉眠多年的神经,名为渴望的想法占领高地。 要去见她。 水泥路上拓开一个又一个理不清的脚印,任性的病人手忙脚乱地翻出了这隅由特护病房笼罩的阴影,亡命徒般的姿态凝固出一份不管不顾的狰狞。 要去见她。 长长得看不到头的花廊、拥挤得看不到底的巷道。她用力踩过了爬满青苔的墙角,久违寒意如封冻冰川般贯穿了身体,暮色之下奔逃的她眸光晦涩、面容死寂—— 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现在,立刻,马上……“阿楚! 刚从出租屋里下来的楚惊蝶皱起了眉毛。“你是在找我吗?”她疑惑地看着对方身上的病号服,“我们——认识吗?” 顾明莱彻底愣在了原地。她无言地看着对方眸底生冷的疏离、看着对方柔软白净的侧颈、看着对方深朗眉骨下那双琥珀色眼睛……她忽然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不知从何而起的嗡鸣于是从四肢百骸升起,女孩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失控的心跳。为什么你的脸庞如此熟悉?楚惊蝶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探向面颊的目光确凿太过清晰:“哦,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 心脏高高提起—— “你是集团的总裁吧?我好像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你……” 又重重落下。 顾明莱忽然很想笑。她笑这造化弄人的命运、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的结局、也笑这失而复得的欢喜。她用一种恳切且迫切的视线注视着那已然爱到骨子里的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退缩了:“嗯、嗯。我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顾明莱。” 我要如期交付这份永不干涸的爱。 “这样……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像一只见着了喜爱事物的猫儿般显露出柔软善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莫名亲切……”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是。但我们不止见过。 “你可以喊我莱莱。”顾明莱缓慢地俯下身去,风吹来时裹着大吉岭花香的气息:“阿楚,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还曾万分亲密的、抵死缠绵的拥抱过。 楚惊蝶稍显迟钝地摸了摸耳朵。明明这张脸是空前未有的陌生,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进入神殿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如一只懵懂的蝴蝶般跌跌撞撞闯进顾明莱早已残破的世界里,既献不出信仰也挤不出承诺,能够付出的便只剩下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她和她之间那么多那么满的—— “初次见面,我爱你好多年。” 回忆啊。 - “我要你永远铭记我。” “我爱你万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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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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