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江有盈有点不高兴了,手臂搭在电三轮车把,身体后仰,“你是不是油盐不进。” 沈新月一屁股坐她身边,“走。” “再跟我啰里吧嗦,当心我揍你。”江师傅放狠话。 沈新月“嗯嗯”点头,“确实是我不识抬举,得到陛下的赏识和宠爱,是臣这辈子,上辈子,以及前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指天发誓,对着电三轮说:“人家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那么包容,你还扭扭捏捏装矜持,太不应该了……” 江有盈面无表情看着她。 绷不住了,沈新月面露痛苦,后肩膀拧到她面前,“欸我真不明白,外婆是这样,芳芳姐也是这样,说话就说话呗干嘛老动手。” 舒缓了表情,江有盈扯着她胳膊把人拉到面前,“打疼了?” 沈新月委屈“嗯”一嗓,“说一句打一巴掌,手劲儿还特别大,下次你帮我说说吧,我不禁打。” 江有盈一手扣住她肩膀,一手掌心贴合在伤处,掌根缓慢揉动。 “首先这事你得自己说,你要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不要试图改变别人,你说了她也记不住。下次她再打你,记得往后躲,次数一多,她自己就能意识到。” 江师傅的手挺有劲儿,但不用在打人这方面。 沈新月半眯眼,被揉得很舒服,“我有几个朋友也这样,一说激动了就开始上手,我跟她们会还手,有时候本来只是开玩笑,打着打着,打急眼了,最后扯着头发在马路边干架。” 所谓城里人也没多体面。 公司开始走下坡路,沈新月就没空折腾头发了,一两年时间养得又黑又直,捆扎在脑后,健康柔润的一大把。 揉够肩膀,江有盈去摸她头发,喜悦那冰凉柔软的质感,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流水似的温柔。 “那你是喜欢被打还是被骂?” 一种是魔法攻击,一种是物理攻击。 这话说得,还喜欢,鬼才喜欢。 沈新月回头,“我又被打又被骂,我就是一个受气包。” 没说话,江有盈只是轻而缓一下下抚摸着她的长发。 沈新月保持着偏头的姿势,这个距离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微苦的橘子花香气,于是心跳骤然加快。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唯恐惊扰这份短暂的亲近。 除了接吻,她们很少靠得这么近。 接吻的时候呢,心里忙忙乱乱的,没时间细细体会这份柔软的寂静。 芳芳姐家的饭店在十字路口,对面就是汽车站,周遭车来人往,小电三轮驾驶舱是另外一个世界。 江有盈大概有些累了,手臂垂下,缓慢放松身体,头靠在沈新月肩膀,闭上眼睛。 手心朝上,摊在膝盖,沈新月动了动手指,大着胆子,牵住她。 没有挣扎,她始终静静的,沈新月扭一下脖子,感觉到她的呼吸。 “你怎么了?” “昨晚没睡好。”她吸了口气,音色变得嘶哑。 “失眠了吗?”沈新月又问。 她点头,又摇头,“做噩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沈新月本想顺着她话接着问下去,张了张嘴,想想又自顾摇头。 “那我们快去吃东西,吃完回家,你去小帐篷里休息。” “一分钟。”江有盈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 她靠在她肩膀睡着了。 沈新月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担心她靠着不舒服,尽量让肩膀下沉,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但还是努力坚持。 这人嘴坏,有时干的事情也坏,还可能蹲过号子,有前科。 可她是个好人,沈新月笃定。 她喜欢她,见色起意也好,病急乱投医想找个人陪也罢,喜欢她是事实,不可否认。 亲过,抱过。 沈新月低头,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也牵到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奇妙,有些人认识好几年,使劲擦皮都擦破了,出血了也没擦出什么火花来。 有些人才认识没几天你就想跟她亲嘴。 什么噩梦啊把她吓得整夜睡不着,不会还偷偷哭了吧? 沈新月扭头去看,她睫毛长长盖着,眼眶微微发红,好像是有点肿。 雌鹰般的女人,也会哭呢,沈新月想象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定是极美的。 心里泛起股痒,想欺负。欺负回来。 江有盈这一觉睡了半个多小时,沈新月本不想叫醒她,远远看见前面洒水车欢天喜地唱着歌来,再不跑俩人都得变落汤鸡。 洒水车纯恨战士,对人群和车辆一视同仁,无差别扫射,二人一路尖叫,狼狈逃窜。 江有盈刚醒来,人还懵懵的,站在人行道,眼睛大大睁着,满是无辜不解。 倒是少见呢,沈新月牵着她手左右晃晃,“傻了你。” “我睡了多久。”她揉揉眼睛。 沈新月不知道,江有盈睡着的时候她也没玩手机,就捏着人家手发呆。 “半小时?”她动动肩膀,“我浑身酸痛。” 原地蹦跶几下,沈新月活动四肢,牵在一起的手自然松开,再想去牵,江有盈走远了。 “去吃饭。” 沈新月以前挥金如土,还特别浪费,钱当树叶子使,就差满街撒。现在下馆子吃碗面条都觉得奢侈,嘴里叽里咕噜没完。 “家里又不是没面条,冰箱里外婆熬的肉酱,老大一罐,青菜地里也有,干嘛非得上外面吃,花钱不说,也不知道给你用的什么肉……” 老板走到跟前,给她上面条,她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给人听见了。 “我们家肉都是每天上市场买的,保证新鲜,那市场的肉也都是有质检的,真出什么问题也不是我们家问题。”说完瞪她一眼。 “别搭理她,脑子不好使。”江有盈安慰老板。 老板“哼”一声走了。 话是这么说,沈新月动作比谁都快,抓了筷子先捞块牛肉扔嘴里。 “唔,好软糯,好香!”她屁股底下长刺,手舞足蹈。 家里确实吃不到这么香的牛肉面,有没有这门手艺另说,牛肉难炖,光烧燃气都觉得心疼。 累一上午,饿极,沈新月狼吞虎咽,江有盈表情意味深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喝口汤,沈新月咧嘴一笑,“诀窍就是脸皮够厚,该怂就怂。” 突然就聊起过去,说小时候,沈硕对她很严厉,老打她,还骂她是累赘。 “现在看我们关系挺好的,但我妈那时候是真恨我。” 江有盈起身去夹泡菜,沈新月话说一半嘴抿紧。 “别紧张。”回到桌边,江有盈点点下巴示意她继续。 “你要嫌我啰嗦,我就不说了。”沈新月低头挑了片香菜叶子,细细嚼。 江有盈抬头瞟她一眼,“你最好能永远闭嘴,别成天在我面前哼哼唧唧的。” 默半晌,沈新月到底没忍住。 “我妈生我以后,交往的第一任女朋友,就是因为知道了我的存在才跟她分手。你别看她现在出名了,票房几十亿女导演,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隐瞒了自己的过去,人家发现被骗才跟她分手。有次我考试没考好,她气极,竟然指着我鼻子骂,说要是没我,她会过得更轻松,更自在。” 她们家表面看起来挺和谐的,外婆仁慈宽厚,沈硕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沈新月自己现在虽有些不如意,家里几位长辈撑着,有吃有喝也不至于睡桥洞。 外婆平时聊天,都是沈新月小时候怎么调皮捣蛋,很少聊到沈新月跟沈硕的关系。 “我们家还是比较传统的,尤其我外公还在的时候,我妈出柜闹得挺大的,她生下我第二年就出轨,然后离婚,外公气得脑溢血,直接被气死。” “她头几年感情路也不顺,跟那个阿姨拉扯好久还是分了,她就把气出在我身上,觉得是我耽误她。后来连着自己妈也恨,恨外婆逼着她结婚生孩子……” 沈新月筷子戳戳碗底,“外婆说,是她撒谎隐瞒真相,是她自己作孽。” “你外婆说得没错。”江有盈给她递了张纸巾,“你妈出轨,那个阿姨发现自己被小三才会跟和她分手,那事本来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哭了吗?”沈新月茫然。 没有,但以防万一。 “那你擦擦嘴,弄到辣椒油了。”江有盈手指虚空一点。 “啊!”沈新月纸巾胡乱揩脸,江有盈盯她几秒,探身快速在她嘴角撩了把。 她笑一下,小声说“谢谢”,唇边连着下巴那一小块皮肤感觉有点烫。 网上很多短视频博主传授各种所谓“语言的艺术”,沈新月无聊刷到,有段时间还特别认真去学。 其中有一条建议,就是不要用自己的隐私,以及悲惨的过去来获取或提升对方好感,换取亲密度。 可沈新月这人本来就没啥城府,学了也是白学,扭头就忘。 真正让她长教训的,是曾经恋人和朋友们的数次反目、背刺。 她交朋友全凭运气,对面人好,不拿她嘴里的话反过来刺伤她,就继续玩。人坏,专往她伤口撒盐,她认清以后,不哭不闹,自己默默走开。 此时此地,江有盈面前,她又开始掏心窝子。 “小时候我妈特别恨我,我也恨她,我们经常打架,我常常盼着放假,离开她回秀坪跟外婆在一起,但每次开学她来接我,都给我带一堆好吃的,还买新书包,新衣服。” “我好没骨气,还是原谅她了。” “我能理解她,站在她的角度,她确实很不容易,那个年代,被人知道是同性恋的话,要被抓进精神病院的。可我既然已经来到人世间了,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公司出事的时候,沈新月也想过找妈妈帮忙,钱也好,人脉也好,只要妈妈出手,她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妈知道我的事,等着我去求她,但我就不,她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 话至此,再是坚强也红了眼眶。 碗里菜叶子、小葱和牛肉都挑干净,只剩白面。 眼泪一滴一滴落进汤碗,沈新月吸了下鼻子,江有盈起身去把账结了,回头牵起她手,把她拉到店外电三轮边。 沈新月双手捂住脸,眼泪湿润掌心,呼出的气还带着热热的牛肉汤味道。 “昨天我给她打视频,芳芳姐是她的粉丝,我确实也很久没见她。可她还是那么凶,听说我在卖菜,不是碍着有外人在,肯定骂我。可卖菜怎么了,外婆说人是铁饭是钢,芳芳姐也说,民以食为天……” 江有盈静静看着她。 横臂抹了把泪,沈新月抬起泪湿红的一张脸,“从小妈妈就不喜欢我,出来那么多年,我没交到几个好朋友,我爱的人不爱我,事业也经营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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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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