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染没听清:“Sorry?” 女郎重复一遍,原来是问她端的是不是西瓜汁,哪里来的。 闻染的英文成绩还算可以,只是口语不大行,毕竟外教课上得不算多,总觉得多少带点口音,此时面对外国女郎有些不好开口,于是指指吧台。 女郎道声谢,往吧台那边去了。 她指腹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摩了下。 是有些煎熬的。 那又来做什么呢? 她放眼在清吧里环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许汐言。 她不是那种会主动与人搭讪热聊的性格,一个人坐了会儿,打算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瞳孔被点亮。 也许灯光太昏暗,她先前没瞧见许汐言是什么时候走进这清吧里来的,所以此时舞池里的许汐言,像是倏然出现。 像月虹,像秋星昼见,像什么从天而降的奇迹。 除了舞台上总穿暗红丝绒礼服,许汐言生活中还是更爱穿黑。不过不是十八岁时闻染常见她穿的黑T恤,今天大抵为着庆功,更正式些,她穿一件黑衬衫。 是那种软而垂的料子,贴着她姣好曲线,微微泛光,胸前是深深V领,露出一线雪肌。在她身上一点不见浮夸,配一条墨色牛仔裤。 浓郁的舞台妆已经卸了,可她的五官本就浓醇似酒,此时她周身上下唯一的红,便是抹在双唇那哑光正红的口红,一如闻染初见十八岁的她一样。 似灼灼燃烧的火,荡涤日常生活的一切庸碌。 她在跳舞。 不是多正儿八经的跳,而是一手捏着只方口玻璃杯,那琥珀色液体应该是烈酒,她却喝得漫不经心,随着舒缓的音乐些微摆荡。 足以见她身体极强的协调性和韵律感,美得分外舒展。 好像就没有许汐言做不好的事。 闻染回想起高三,许汐言好像连做手工蜡烛都做得比别人好。 她拎起包,准备走了。工具箱带过来不方便,陈曦说明天找人送回她们工作室。 在酒吧里不觉得憋闷,一出来,呼吸到春日的空气,才觉得从水面下透出一口气般。 她的确不适应那样的场合。 这样看许汐言一眼,就够了。 来这清吧的大约都有司机接送,丝毫不考虑她们这样需要坐公共交通的。不得已打了辆网约车,一看时间,居然还有七分钟才能开过来。 她站在门口的一棵香樟树下,给自己点了支烟。 抬头扫了眼树冠,夜风拂动碎叶的声响总让人疑心有天使在歌唱。这里怎么会种香樟?总让人想起高中校园。 而这时,她眼神不经意往清吧门口一扫,那里走出来一个人。 闻染心里一跳。 许汐言是出来找谁的? 但是许汐言环视一圈,直直冲她这边走来。 闻染夹烟的手指都绷紧。 许汐言还是维持着高中时的习惯,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便站定,好似怕她过分紧张,好似什么回忆都记得。 于是她们就隔着半个香樟树冠的距离说话。 许汐言笼在酒吧投射出的光晕中,闻染藏在树冠打出的阴影下,头顶风拂树叶的声音,像落雨。 像十八岁那年黄昏时分的太阳雨,一路淅沥沥下到现在还未尽。 许汐言打量着她:“刚才喝酒没?” “什么?”闻染反应了下:“没有。” “嗯,你闻起来很干净。” 闻染心想,离这么远,许汐言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 “喝的什么?” 闻染照实说:“西瓜汁。” 许汐言笑了。 “那么乖啊。”暗哑如黑胶老唱片的声音这样说道。 就这么四个字,闻染本就稀薄的呼吸被牵成了一线,随着她语调不断拉扯。 她又问:“那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闻染心想:你看不出来么? 嘴里答:“抽烟。” “哦。”许汐言说:“所以乖女孩的坏,都是要偷偷藏起来坏。” 闻染心里又是一跳。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后,许汐言会在她四十平的小小出租屋里,和她一同蜷在那张单人小床上,手里那滋滋的玩具,是闻染提出要用的。 许汐言的一把嗓音那时更暗,也是用拖长一点尾音的意味深长的语调,故意叫她:“乖女孩。” 闻染先是走到一旁的垃圾桶边,点点指间烟灰,扭回头,看着许汐言很平静的说:“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很乖。” 许汐言望着她。 她的确记得闻染。 闻染好像比她记忆中更纤窈了些,一件淡蓝T恤配牛仔裤很衬安然的气质,个子在女生里面算高,春夜里温度有些高了,一件条纹针织衫脱下来搭在臂弯里,一只手臂打横抱着,另一只夹着烟,静静垂落。 那样瘦,看着竟有茕茕之感,腕间尺骨的形状很好看。 闻染藏在一片树冠的暗影里,一阵夜风,淡黄的光影抓住树叶溃不成军的缝隙,碎成细沙一般,洒在她脸上。 她是喧闹世界里,一个很安静的人。 许汐言问:“可以给我一支烟么?” 闻染回忆,高中时做手工蜡烛那晚,她看许汐言擦燃过路边随手买来的打火机,但那时许汐言应该是不抽烟的吧?没看她抽过,也许只是买来玩玩。 多年时间,除了让她们面容更成熟外,也的确一笔笔的,往她们身上多添了些习惯和色彩。 她点点头,许汐言这才向她走近。 闻染其实本能就想逃,像十七八岁时那样。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该有点进步吧。 便强自让自己站定。 许汐言走近她身边以前,先是站定两秒,看她一张淡然的脸犹然平静,才继续向她走近。 闻染掏出烟盒来递她,控制住了指尖的抖动,却没控制住鼻尖的微颤。 一阵香草、干果、焦糖和烟草的气息袭来,那是上好威士忌的味道。 许汐言喝了酒。 并且,喝了不少。
第33章 贴住闻染刚喝过的那一块 许汐言瞥一眼闻染的烟盒:“万宝路啊, 抽得挺烈。” 说话间抽走一支烟,又冲闻染道:“借个火。” 闻染掏出打火机。 “能帮我点么?”许汐言道:“我有点,喝多了。” 闻染抬在半空的手一滞。 看吧, 这世界惯是不公平,她做贼心虚,人家坦坦荡荡。 于是闻染做出和她一般的平静姿态:“好啊。” 她演得很好吧,语气里一丝微颤都没有。 许汐言把烟含在唇间, 凑过来。 那蓝调丝绒的正红口红想来是极不易脱妆的, 在夜色里灼灼, 点亮许汐言的整张面孔。她卸了妆,反而更能看出五官本身的浓醇, 睫那样浓,重得抬不起来似的, 眼尾总是耷耷的。 半垂着眸子,凑过来接火,那样的眼神落在闻染手背, 打火机分明是防风防烫款, 闻染却觉得手背一阵灼热。 鼻端酒气之下,是许汐言皮肤的香气。 点了烟,又退开。 闻染一身汗都出来了。 本以为许汐言会退回树冠以外的安全距离去, 没想到许汐言就站在原处, 抱起一只手臂抽了口烟。 大约觉得闻染二十多岁的人了, 总不至于像高中时那样害羞了吧。 闻染轻咳了一声,掏出手机,垂眸看了眼屏幕。 许汐言问:“在等人?” “不是, 叫了网约车。”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闻染想,按照她们的习惯, 应该都要玩到后半夜吧。许汐言看起来即便有些微醺,仍然神采奕奕,但她坦诚说:“上了一天班,有点累了。” “抱歉,今天是我耽误你下班了。” 闻染摇头笑笑:“我们这一行时不时加班,也是有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人待着觉得无聊,所以先走的。” 闻染讶异了下:“你看到我走了?” “嗯,刚看到你,准备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你就走了。” “……所以你根本就看到我喝西瓜汁了啊。” “隔那么远怎么可能闻到你身上有没有酒味。”许汐言点了点指间的烟灰:“你这人,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她一双眸子在夜色里分外闪耀,闻染很少离她这么近,大着胆子看她一眼,才觉得她瞳孔黑得惊人,凑近看竟然有淡淡蓝调,似婴孩,纯粹得过分。 大概所有顶级的艺术家都这样,保有一份纯真。 她说话间很不经意拿手拨弄着一头长卷发,拨乱了,掉了两丝进她深V的衬衫领口。 她自己浑然不觉,但闻染替她痒得要命,恨不得帮她挑出来。 又想起自己与她重逢的那一天,躲在被子里做的那些事。 耳尖不自觉红了,当着许汐言的面又不好伸手去摸,只好淡着一张脸,抽完最后一口烟,又摸出手机看了眼。 “赶时间?”许汐言问。 “……嗯。” “那走吧,我送你。”许汐言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SUV走去:“窦姐的车,钥匙在我这。” 闻染愣了下,跟上去:“你喝酒了。” 许汐言扭头,笑起来:“真够乖的。” 这时,一辆白色网约车滑到路边,打起双闪。 许汐言问:“是这辆么?” 闻染点头。 许汐言替她拉开后座车门,一手掌着门,望向她。 闻染定了定,走过去。 擦过许汐言身边,那种混了酒味的肌肤香气,就显得越发凛冽,攻击性十足。 许汐言目送她上车,替她关上车门,蜷起指节敲了敲车窗。 闻染把车窗降下来。 “抱歉。”这时的许汐言温和而认真,一手撑在腿上,勾下腰来跟她说话:“本来是好意叫你来玩,可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样子,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没有,我挺开心的。”假话。 许汐言说:“如果我没喝酒的话,我会送你的。” 闻染想,这就是许汐言。 看上去冷淡异常,也的确不在乎很多人很多事。 但一旦你真的走近她,她总是礼貌而真诚。 谁能抵抗这样的人呢。 闻染:“不用送啦,打车很方便的。” 许汐言:“到家以后,给我发条信息。” 闻染愣了下。 说:“我没有你手机号。” 总不可能还在用十年前高中的那个手机号,连闻染自己都换过手机号了。 “所以,”许汐言不笑的时候,其实比她笑起来更好看,微垂的眼尾勾勒出风情:“我是在要你的手机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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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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